襄陽,劉表揹着手在房間裡焦急地來回踱步,他心中十分惱火,大軍臨走時,他再三囑咐文聘要注意劉璟的安全,其實就是暗示他,不要把劉璟派去前線。
他其實可以不讓劉璟北上,可是爲了做個姿態,讓人認爲他抵抗曹軍的堅決,他還是讓劉璟、劉虎兩個侄兒北上抗曹。
不料文聘竟然沒有領會他的用意,居然派劉璟送糧去劉備軍營,這讓劉表憋了一肚子怒火。
好容易等到這次機會,借曹軍之手幹掉劉備,剷除這個荊州之患,可文聘的節外生枝極可能破壞這次計劃。
劉表心急如焚,已經派人火速去給劉備送信,不惜用自己生病來施壓,之所以給劉備送信而不給劉璟,是因爲劉表瞭解自己的侄子,劉璟極可能會抗命不遵,不管自己是否生病。
但劉備就不會,他一定會‘逼’劉璟離開,否則他擔不起這個名聲上的損失。
現在劉表很擔心時間上是否來得及。
“該死的文聘!”劉表低低罵了一聲,竟然不懂自己的意圖,還當什麼主將。
“父親!”
‘門’外傳來劉琦的聲音,“孩兒可以進來嗎?”
“進來!”劉表穩住心神,回自己位子坐下,他不想讓兒子看出自己的失態,當然,也不想讓兒子明白自己的心思。
劉琦快步走進,跪下行一拜禮,“拜見父親!”
“嗯!吾兒有什麼事嗎?”
“孩兒是特來探望父親,不知父親的病勢可好一點?”
劉表確實有點感恙,但很輕微,遠遠不足以將劉璟召回來的程度,劉琦心裡也明白。
不過劉琦的想法卻不深,他認爲父親是不願意讓璟弟在戰場冒險,一旦璟弟出事,父親沒法向死去的叔父‘交’代。
所以劉琦主動替父親代筆,寫信給劉備,務必讓劉璟返回襄陽。
劉表點點頭,“還稍微有點頭疼,不過好多了,吾兒不必擔心。”
“父親,璟弟雖然練武,但他臨敵經驗都遠遠不足,倉促讓他上陣,孩兒很擔心他的安危。”
“我不是寫信了嗎?”
劉表有些不悅道:“讓他回來就沒有關係了,你還擔心什麼?”
“父親,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劉表一怔,“那你是什麼意思?”
劉琦咬了一下嘴‘脣’,一時沒有回答,劉表心中更加奇怪,他感覺長子有點反常,而且這種反常不是今天才有,這段時間長子一直都有點反常。
劉表只是事務繁忙而一時顧不上詢問,現在長子‘欲’言又止,心事重重,讓劉表感覺有必要和長子談一談了。
劉表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微微笑道:“你說吧!我聽着。”
在父親和善目光的注視下,劉琦鼓足了勇氣道:“孩兒希望父親能安排璟弟去鎮守江夏。”
劉表愣住了,他沒想到長子竟然提出這個方案,讓侄子去守江夏,他爲什麼會想到江夏,而不是別處?
劉表沒有立刻質疑,沉‘吟’一下問道:“你這幾天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劉琦這兩天心事重重,他其實是在考慮自己的勢力,自從父親和蔡瑁同意暫時把聯姻之事擱置,劉琦便意識到,父親已經在蔡家聯姻事情上讓步了。
從母親蔡夫人這段時間表現得很安靜來看,極有可能最後是兄弟劉琮迎娶蔡少妤,如果是那樣,那他就要娶蒯家之‘女’爲妻,爭取蒯家支持。
在文官上,劉琦並不擔心,以蒯家和龐家的勢力,他完全可以和蔡氏和黃氏抗衡,但在軍隊勢力上便弱了一籌。
荊州的軍方勢力,主要掌握在蔡、黃之手,蒯家雖然有個文聘,但文聘此人其實比較中立,不偏不倚,未必靠得住。
劉琦便想到了劉璟,劉璟肯定是支持自己,這段時間,父親已經開始考慮用劉氏族人掌權,那麼能不能把劉璟放到江夏,替自己奪取江夏的二萬五千軍,替代黃祖,蒯越告訴他,父親下一步必然是對黃祖下手。
劉琦已經意識到,這一步棋對於他最後成爲荊州之主至關重要。
不過劉琦雖然是這樣想,他卻不敢明說,只得含糊道:“孩兒這些天一直在考慮,璟弟和我有血緣之親,我們都是同一祖父,爲何不讓自己的兄弟來控制軍權,這纔是讓我們劉家控制荊州的關鍵。
說實話,荊州四大世家都各有心思,一旦曹軍來臨,他們究竟有多少抵抗意志,孩兒非常清楚。”
劉琦這番話倒說到劉表的心坎上去了,這次曹軍南下使他觸動很大,就像喊狼來了一樣,喊了很久,他都快麻木,忽然間,曹軍殺到新野。
狼真的來了,刺痛了劉表,他開始意識到,曹‘操’大軍遲早會南下,那麼誰來替他抵擋曹軍?
他不會指望劉備,蔡、蒯、龐、黃這些荊州世家也各爲家族利益,也靠不住,他還得依靠自己劉氏家族。
長子的一席話,讓劉表深爲贊同,他笑眯眯道:“我不想讓璟兒和虎兒出征,就是這個道理,劉家子弟本來就偏少,我可不希望再雪上加霜,所以要召他們回來。”
“那麼父親,江夏之事.....”
“這個,再過兩年考慮吧!他畢竟還年少,讓他多學一點武藝韜略,對他有好處。”
說到學武,劉琦又建議道:“孩兒推薦老將黃忠爲璟弟的師父。”
劉表點點頭,這個問題他考慮過,他肯定不會允許侄兒再跟趙雲學藝了,黃忠不僅武藝高強,帶兵韜略也不錯。
“等他回來後再說吧!”
停一下,劉表又問道:“你怎麼會想到讓璟兒去江夏郡?”
劉表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
太陽已經沉到地平線以下,大地邊沿那片紅霞已褪成了淡粉‘色’的暮靄,天空漸漸由淺藍變成了淡淡的青綠。
河邊陽光下鬱鬱蔥蔥的高大柳樹,在奇異的朦朧暮‘色’中,已變得黑糊糊的已暗淡的天‘色’兩相映襯,好像一排黑‘色’的巨人站在河邊。
這時,一陣‘激’烈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的初降暮‘色’,柳樹上準備夜宿的一羣羣鳥兒也驚得撲愣愣飛起。
騎兵隊由遠而近,約百餘騎,沿着河邊的官道向南疾奔,正是劉璟和他帶領的百名騎兵。
劉璟離開新野縣已經十里,他們在路上也看到了曹軍探子,曹軍探子匆匆向北而去,這說明他的策略非常正確,甩掉行軍緩慢的步兵輜重,騎馬疾奔,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抵達荊州軍大營,就算曹軍想攔截他也來不及。
新野向南幾乎都是平坦的原野,土地豐腴,比水兩岸都是綠油油的農田,一眼望不見邊際,不過遠處也有起伏的丘陵,在暮靄中儼如一條巨龍的脊背。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咻——’一聲,是一支鳴鏑,從他們頭頂上‘射’過。
劉璟一下子勒住了戰馬,只見數十步外的出現了數百名騎兵,攔住了去路。
“是曹軍!”
有人低低喊出聲來,劉璟急扭頭,只見河對岸也出現大羣騎兵的影子,他調轉馬頭,身後也出現了無數黑黝黝的身影。
汗水一下子溼透他的背心,劉璟忽然意識到,他進入了敵軍的包圍圈,原來曹軍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
“軍侯,那邊!”
一名騎兵指向西北方向,那邊似乎沒有被包圍,劉璟毫不猶疑調轉馬頭,“走!”
劉璟一催戰馬,帶領百餘騎兵向西北角疾奔而去,片刻,便衝出了曹軍的包圍圈。
曹軍騎兵在四面八方追‘逼’圍趕,蒼茫暮‘色’中黑壓壓的騎兵足有二三千人,令劉璟暗暗心驚,這應該是曹軍早就佈置好了,顯然就是針對自己。
但令劉璟奇怪的是,曹軍始終只是追趕圍‘逼’,並沒有‘射’箭或者攻擊,就彷彿打獵中,把獵物趕到某個籠子裡,活捉他們。
儘管已經意識到了曹軍企圖,但劉璟也無能爲力,他被迫向西奔逃,只有西面纔是唯一的出路。
“軍侯,前面有座山崗!”
一名騎兵大喊,劉璟也看見,是一座低緩的丘陵,突兀的矗立在平原之上,佔地數十畝,橫亙在他們前方,兩邊都是無數曹軍騎兵,像一隻巨大的口袋,已經將他們套住。
儘管劉璟的戰馬是千里寶馬,完全可以甩掉曹軍騎兵的追擊,但他怎能丟下自己的同伴獨自逃生。
“上山崗!”
劉璟一聲喝令,衆人向山崗上疾速奔去,坡度不陡,是一道低緩的斜坡,只片刻,劉璟便帶領手下衝上了山坡。
曹軍騎兵並沒有銜尾追上,而是飛快將丘陵包圍,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劉璟和手下勒住戰馬,他們竟無路可走了,曹軍就在兩百餘步外的山腳,不斷有士兵增援,似乎早有埋伏。
“軍侯,這是怎麼回事?”
手下騎兵們七嘴八舌,不解地問道:“曹軍怎麼不抓我們?”
“我們掉進了一個早已佈置好的陷阱!”
劉璟咬緊嘴‘脣’,他明白了曹軍的企圖,已經很明顯了,“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我們現在就成了一個‘誘’餌。”
“這是誰想出來的計謀,真他孃的高明!”劉璟忍不住恨恨地罵了一句粗口。
山腳下,包圍丘陵的曹軍已增兵到萬人,將山丘團團圍住,夏侯惇望着山頂上的百餘騎兵,忍不住地歡欣鼓舞,拱手對賈詡讚道:“先生這一招高明啊!”
賈詡捋須得意一笑,這一計他勢在必得,就算劉璟在新野城內不出來,他也會派人假扮報信兵,騙文聘來援救。
“不過丞相對這個劉璟很有興趣,夏侯將軍可傳令下去,不準傷他,務必要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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