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在進攻區水成功後,得到了單于呼廚泉的獎勵,准許他們在接下來攻打高奴的戰役中休戰,這其實是呼廚泉更深的想法,他準備在和漢軍主力決戰時,讓羯人在前面闖漢軍的弩陣,這才暫時饒過了羯人。
羯人在南下時分兵兩路,一路約兩千人由大酋長石勒率領,跟隨呼廚泉進攻洛川道,另一路三千人由石鞣率領,走直道南下,片刻,石鞣匆匆上前,躬身道:“參加大王!”
劉去卑極爲憎恨眼前這個石鞣,當初石鞣兵敗後擅自撤回了草原,使他的軍隊十分被動,但劉去卑剋制住厭惡感,用馬鞭一指關城道:“我懷疑漢軍已經撤走,我給你二十架攻城梯,你率本部給我攻上城頭。”
石鞣嚇得倒吸口冷氣,讓他來打第一戰,他半天才道:“這是通往關中的最後一道關隘了,卑職認爲絕不會是空關,一定會伏兵等着我們。”
劉去卑陰森道:“我就問你,去還是不去?”
石鞣不敢說不去,他只得咬牙道:“卑職可以去打頭陣,但卑職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如果我們攻破關城,殺入關中後,請把未央宮賞給我們。”
石鞣知道未央宮重修過,裡面屯有大量物資和財富,據說漢國從成都運來大量黃金,就是儲藏在未央宮的地宮內,宮內還生活中從成都遷來的數百名美貌宮女,儘管這些只是傳說,但石鞣還是想先搶奪未央宮。
劉去卑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欣然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石鞣縱馬奔回,對自己的三千部屬大喊道:“準備出戰!”
轟隆隆的戰鼓聲驟然敲響,三千羯人士兵扛着三十架攻城梯,如潮水般向斜坡上奔去,用今天的話說,斜坡的角度約四十度,長三百餘步,隨便扔下一段滾木,就能砸倒一片,石鞣在後面督戰,他顯得很緊張,唯恐上面忽然出現無數守軍,將滾木礌石砸下,那他的軍隊就死傷慘重了。
但慶幸的是,並沒有他害怕的一幕出現,城頭上依然看不見一個士兵,這時他的數百前鋒已經衝到城牆下,這讓石鞣心中也有了僥倖了想法,難道這真是一座空城嗎?
他心中也按耐不住,率領百名侍衛向斜坡上奔去,他是主帥,他要鼓舞士兵攻上城頭。
一架架高大的攻城梯豎了起來,梯子前段有兩個巨大的鐵鉤,用來鉤住城牆,開始有羯人士兵奮力向上攀爬,劉去卑遠遠望去,羯人士兵就彷彿是一串串螻蟻掛在城牆上,這讓劉去卑的心中也疑惑起來,難道漢軍竟然連最後一座城關都放棄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單于大軍從洛川道先攻入了關中,漢軍全線撤退,這纔有可能出現平胡關上沒有守軍的情形。
但現實很快就無情地告訴劉去卑,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只見城頭忽然出現了無數守軍,他們將一隻只大陶罐砸向攻城梯,開始有攻城的士兵被陶罐砸中,慘叫着跌下攻城梯,陶罐隨即碎裂,裡面的火油潑灑出來。
隨即,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漢軍用火箭點燃了攻城梯,攻城梯開始燃起熊熊大火,很多士兵身上都潑濺到火油,頓時無數士兵成了火人,他們驚恐萬分的慘叫,直接從梯子跳下城去,死傷無數,但下面也同樣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就像會傳染的病菌一樣,迅速沿着斜坡向下燃燒,漢軍已事先在斜坡上埋下了無數火油,他們又不斷向外拋擲陶罐,火勢更迅猛,只片刻便將整個斜坡吞沒了。
三千羯人士兵陷入了火海,無數人慘叫着在斜坡上奔跑打滾,企圖滾下斜坡,但三百步的路程斷絕了所有人生還的希望。
石鞣站在一塊大石上,拼命揮手大喊:“快跑!跑出去!”
這時,嚴顏張弓搭箭,弓弦拉開,瞄準了大火中的石鞣,弦一鬆,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出,穿透濃煙和烈火,一箭射中了石鞣的後頸,箭尖從咽喉部透出,石鞣晃了晃,一頭栽進了熊熊烈火之中。
烈焰騰空,濃煙瀰漫,羯人士兵的淒厲慘叫聲漸漸消失了,包括主將石鞣在內的三千名羯人士兵全部被一場蓄謀已久的大火吞沒。
遠處的數萬匈奴士兵眼睜睜地望着這一切,很多士兵都嚇得跪倒在地,頭深深埋進土裡,不敢再看下去,這一刻,劉去卑的心彷彿墜入了萬丈深淵,他的內心充滿了絕望。
就在劉去卑率匈奴大軍南下後不久,一支由萬餘人組成的漢軍便悄然出現在午亭關的北面,這支漢軍由大將魏延親自率領,從洛川道趕來,按照漢王劉璟的命令,魏延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奪取午亭關,截斷劉去卑的歸途,將劉去卑的三萬人馬困死在八十里長的直道上。
沒有李令在一旁提醒,劉去卑立刻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率三萬大軍南下奪取平胡關,卻只留兩千人鎮守午亭關,此時,一萬漢軍藏身在一座巨大的山坳中,便是匈奴人抓住張新等人的那條山坳,山坳中有一條小路可以繞道午亭關的南面。
夜幕漸漸降臨,魏延等待的就是這一刻,他立刻命人將任平找來,任平是鷹擊軍的副將,屢立奇功,已累功升爲校尉,這次魏延奉命來奪取午亭關,他特地向劉璟借來了任平同行,任平率領三百名鷹擊軍士兵跟隨魏延行動。
這也是鷹擊軍的特點,他們永遠獨立成軍,不會依附於某支軍隊,更不會成爲某支軍隊的一部分,雖然他們只有五百人,卻被漢軍公認爲與重甲步兵並列的兩大精銳之軍。
任平奔跑過來,拱手道:“我們正準備出發,魏將軍還有什麼事嗎?”
魏延對這個被戲稱爲‘火猿’的鷹擊軍副統領也頗爲敬重,他笑了笑道:“我剛纔接到斥候情報,城牆的匈奴士兵還是和白天一樣,沒有絲毫減少,按照原計劃,你們極有可能會被發現,所以我想改變一下我們兩軍作戰的方式,我會在前方攻擊關城,吸引匈奴士兵,給你們創造機會。”
任平沒有反對,只默默點了點頭,魏延笑着拍拍他的胳膊,“預祝任校尉馬到成功!”
..。。
任平率領三百鷹擊軍在一名嚮導士兵的帶領下,正沿着曲折的小路向南而行,這條小路十分隱蔽,一路岔道衆多,若沒有嚮導帶領,很難最後成功。
三百名士兵越過一道山樑,午亭關豁然出現在眼前,這裡是午亭關的內城西面,關城就在兩百步外,任平一擺手,士兵們紛紛跟隨他伏在山崗上,山崗的地勢遠遠高於城牆。
他們居高臨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城牆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在城牆上,到處是一隊隊巡邏的士兵,警惕注視着城牆外,看來,匈奴軍隊也十分擔心漢軍會來偷襲,任平凝視良久,他發現南北兩邊城頭上士兵最多,相反倒是東面和西面沒有多少巡邏士兵。
任平略一思索,便問嚮導兵,“從這裡可以去西城嗎?”
嚮導兵搖了搖頭,指着兩邊高聳的大山,“我們前方便是懸崖峭壁,兩邊也是陡峭的大山,我們只能繞過山樑去南面,從未聽到誰能靠近西城牆。”
正因爲不可能,所以匈奴士兵的防禦纔會薄弱,而是把主要防禦力量都放到了南北兩面,對於別的軍隊而言,或許懸崖峭壁難以下去,但對於鷹擊軍卻絲毫不會成爲障礙。
任平前行奔跑數十步,便奔至懸崖前,他探頭向下望去,下面是二十餘丈高的懸崖峭壁,但並不光滑,長滿了各種藤蔓和灌木,任平點點頭,轉身令道:“不用去南面了,就從西面上城!”
一根根長索從懸崖上拋了下去,三百名鷹擊軍士兵從懸崖頂上飛躍而下,動作矯健而靈活,這種攀巖對他們而言簡直就如履平地,但重要的不是從懸崖上墜下,而是不能被城上士兵發現,這一點,鷹擊軍士兵的經驗也異常豐富,他們利用懸崖上藤蔓和灌木爲掩護,十人一組,迅速下墜,不到半個時辰,三百名全副武裝的鷹擊軍士兵便攀下了懸崖。
城頭上的士兵沒有發現他們,事實上,任平的擔心也是多餘,城頭士兵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又在乾淨整潔的環境襯托之下,所以纔看得清楚,即使如此,也只能隱隱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而懸崖處於暗處,一片漆黑,一個個身着黑衣的士兵迅速下墜,又有藤蔓和灌木叢掩護,除非是岩石崩塌,弄出了巨大的響聲,否則城頭士兵根本不會發現懸崖上的異常。
三百名鷹擊軍士兵迅速在一塊突兀的山岩後聚集,檢查自己隨身攜帶的弓弩和精鋼短矛,任平細心觀察了四周的地形,他們距離城牆還有一百五十步左右,滿地是白色的亂石,沒有一條稍微平坦的道路,不過這沒有關係,關鍵是不能被城上的士兵發現,這裡不像懸崖位於暗處,前方都處於月光的照耀之下,只要城頭士兵向外探望,便可立刻看見白石上的一個個黑點。
任平又擡頭看了看月亮,今晚月色皎潔,但並晴朗,一片烏雲正從西北方向迅速飄來,“再等一等!”任平低聲令道。
烏雲離月亮越來越近,烏雲被北風吹得很快,給他們的時間極爲短暫,所有士兵都做好了奔跑衝刺的準備,夜色忽然黑暗下來,烏雲終於遮住了月亮。
三百鷹擊軍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撒腿向城牆狂奔,他們腳下都是亂石堆,卻阻擋不了士兵們的奔跑速度,一名士兵忽然悶哼一聲,險些摔倒,卻又穩住身形,一瘸一拐,迅速奔到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