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在一名醫匠的引領下,快步走進了房間,房間裡李俊躺在牀榻上,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紗布,頭已經被固定住,一動不能動,他的匕首異常鋒利,使他傷勢十分嚴重,至少要休養一兩個月才能復原。
劉璟慢慢走到李俊身旁,冷冷地注視着他,李俊羞愧地閉上眼睛,不敢和劉璟對視,劉璟隨即看了一眼房間裡的人,衆人都知趣地退下了,房間裡只剩下劉璟和李俊二人。
“來告訴你一個消息。”
劉璟語氣依然很平淡,就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的母親已經救出來,現正在來江夏的路上。”
李俊渾身一震,兩顆淚珠從他眼角滑落出來,他無法說話,但淚水足以表明他內心的感激之情。
“至於你的將來,你可以自己選擇。”
劉璟似乎沒有被他的淚水打動,依然冷冷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離開江夏軍,天下之大,你隨處可以落腳。”
李俊睜開了眼睛,眼睛裡露出極爲痛苦之色,這時,劉璟冷淡的語氣中終於露出一絲溫和,“第二個選擇就是接受我的懲處,降職爲軍侯!”
李俊的淚水終於洶涌流出.....
“你考慮一下吧!把傷養好,我等你的答覆。”
劉璟取出了李俊的戰刀,將戰刀掛在牆上,轉身離開了病房。
李俊淚眼朦朧地望着牆上的戰刀,他明白劉璟的心意,依然希望能和他並肩作戰,他自己何嘗不想呢?
........
樊城在曹軍四萬大軍的圍困下最後被迫開城投降,但由於曹軍沒有過江渡船,在隨後的幾天裡曹軍便沒有再繼續擴大戰果,而是隔江虎視眈眈對岸的襄陽。
隨從樊城被曹軍攻佔,整個荊州爲之震動,與此同時,曹軍血洗河口鎮的消息也傳到了襄陽,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
襄陽上上下下處於一片恐慌之中,大量民衆拖家帶口逃離家園,向江夏、向南郡逃難,大量官員的家眷也夾雜在逃難隊伍中,趁亂離開了襄陽城。
不僅是襄陽城,襄陽郡的其他縣也被帶動,中廬、臨沮、宜城、隨縣等等屬縣也出現了逃亡潮,尤其是宜城縣,幾乎就是傾城而逃。
襄陽郡、江夏郡和南郡的各條官道上,到處是逃難的民衆,扶老攜幼,絡繹不絕,一直延伸到百里之外。
江夏遭遇了最大規模的難民壓境,第一波上萬逃難民衆在三天後涌進了江夏郡竟陵縣。
此時,江夏已經做好的接受準備,劉璟任命郡丞蘇威和長史伊籍二人全權負責接收襄陽難民,並調派董允、周不疑、馬良、劉敏等百餘名文官協助蘇飛等人安置難民,同時派出五千軍隊協助,又調撥五萬石糧食和一萬頂帳篷等物資,運往竟陵縣。
儘管荊州局勢動盪,難民潮聲勢浩大,但劉璟卻沒有時間去竟陵郡安撫難民,他有更重要的軍務要處理。
劉璟已得到消息,劉備的軍隊和文聘的軍隊幾乎同時撤到了安陸郡,文聘軍隊就在夏口對岸,而劉備的軍隊則在東面五十里外。
局勢有些微妙,文聘手中有八千軍隊,而劉備則有七千人,兩支軍隊雖然同在北岸,但目的卻不同。
文聘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借道江夏返回襄陽,而劉備則動機不明,至今沒有派人前來聯繫,劉璟已請蒯良前往劉備大營探望情況。
夏口水軍軍衙內,劉璟正和幾員大將及長史徐庶一起商議對策。
徐庶微微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劉備軍隊應該在等待南郡援軍,南郡軍隊一定會從水路過來,帶來數百艘戰船,使劉備軍可以從水路撤離。”
旁邊魏延問道:“元直的意思是說,劉備軍將撤回南郡?”
徐庶點點頭,“應該是撤回南郡,再從南郡整兵北上抗曹。”
這時,甘寧又不解地問道:“那劉備爲何不直接和江夏軍組成聯軍,直接從江夏北上抗曹?”
徐庶微微一笑,“這就叫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如果從江夏出征,那就是我們爲抗曹主力,劉備軍只能是輔助,最後戰勝曹軍,主要功勞也是我們,名聲也是被太守所得,劉備一無所獲,如此他怎麼可能願意,他寧可撤回南郡,既可藉機攫取南郡兵權,也可成爲獨立的抗曹主力,一石二鳥,劉備何樂而不爲?”
衆人都默默點頭,徐庶確實看得透徹,劉備目前的態度,應該就是在等候南郡的援軍,徐庶又看了一眼劉璟,見他一直沉思不語,便笑問道:“太守怎麼看?”
劉璟笑道:“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劉備不可能做我們的協從軍,這次戰役,如果他表現優異,得到荊州人認可,說不定他也有接任荊州牧的希望,就像當年他接管徐州一樣。
不過州牧尚在,他想成爲抗曹主導恐怕不現實,就算州牧有這個想法,蔡家也不會答應,這次抗曹,還是會以襄陽爲主導。”
“聽襄陽蔡瑁龜孫子的指揮,我寧可不去!”劉虎滿臉怒色,甕聲甕氣道。
劉璟瞥了他一眼,搖搖頭,“不光你不去,誰都不會幹,怎麼抗曹是江夏的事,我們不用聽襄陽指揮。”
就在這時,大堂奔來一名士兵,稟報道:“蒯公回來了,好像劉皇叔也跟着一起來了。”
劉璟心中有些疑惑,劉備怎麼來了?但他立刻令道:“去碼頭迎接!”
.......
夏口碼頭上,一艘大船已緩緩靠岸,蒯良帶着劉備快步走下了船板,在他們身後跟着劉備的新任幕僚龐統。
樊城被攻佔,新野便被孤立,腹背受敵,形勢岌岌可危,劉備被迫放棄新野,率領七千軍隊和數萬新野民衆東撤到安陸郡。
按照劉備的想法,索性就藉口抗曹,駐兵安陸郡,安陸郡就成爲他的囊中之物,但龐統卻力勸他去南郡。
一方面是要趁機攫取南郡軍權,另一方面,駐軍安陸郡就無形中成爲了劉璟的北方屏障,會引來曹軍的重點進攻。
劉備深以爲然,遂放棄了駐兵安陸郡的念頭,但要把數萬民衆運到南郡卻是一個大難題,靠他一己之力難以解決,必須要得到劉璟的協助。
就在這時,蒯良奉劉璟之命前來問候消息,劉備便趁此機會,一同前來夏口。
劉備下了大船,已等候在岸邊的劉璟立刻迎了上來,躬身施禮,“世叔能平安無事,令小侄深感欣慰!”
“多謝賢侄關心,這次也是運氣,曹軍沒有進攻新野,讓我逃過了一劫。”
“那叔父將來有何打算?”
劉璟這話問得有點讓劉備難以回答,劉備沉吟一下道:“可能有些事需要賢侄幫忙,所以我特地過江來協商。”
“既然如此,世叔請隨我進城細談。”
這時,劉璟又向龐統拱拱手笑道:“恭喜先生得遇明主!”
要是按龐統原來的性格,他必然是冷冷淡淡的應一聲,但現在他是劉備首席幕僚,需要考慮主公的面子,便勉強一笑回禮,“多謝劉太守!”
一行人進城來到軍衙,衆人在中堂分賓主落座。
劉備先嘆息一聲道:“這次東撤,我沒有想到新野軍民五萬餘人跟隨我同撤,雖然他們不願事曹賊,但數萬人跟隨確實問題很大,首先就是糧食嚴重短缺,不瞞賢侄,我隨身攜帶的糧食只能再支撐衆人兩天,後天就要斷糧了,所以我渡江前來厚顏向賢侄借糧。”
劉璟擺擺手笑道:“世叔言重了,新野之民也就是荊州之民,作爲荊州一員,我賑濟民衆責無旁貸。”
說到這,劉璟回頭吩咐陳朔,“去安排一下,先從夏口糧庫中支一萬石糧食送過江去,立刻就送,解皇叔的燃眉之急。”
“遵令!”
陳朔行一禮,匆匆下去了,劉備大喜,他沒想到劉璟會這麼爽快,連身起身施禮,“我就先替新野民衆感謝賢侄了!”
劉璟連忙笑道:“世叔請坐,這是小侄應該做的。”
等劉備坐下,劉璟又淡然一笑道:“不過五萬民衆跟隨皇叔去南郡,且不說路上的輾轉奔波,以後每月的糧食負擔南郡是否承受得起?”
劉備也不由苦笑一聲,“賢侄說得不錯,從新野向東走了一百餘里路,我帶着數萬民衆足足走了三天,青壯男子還好一點,老弱婦孺更是艱難無比,已經有數十人病累死在路上,再帶這麼多人輾轉去南郡,我想想也有點害怕,更不用說南郡的糧食負擔了。”
劉璟一怔,“世叔的意思是說,他們並不在江邊?”
劉備點了點頭,“從新野到這裡足有四百餘里,怎麼可能三天時間趕到江邊,他們在平林縣,由糜芳率五百軍隊照顧他們。”
劉璟立刻明白了劉備的意圖,他已經沒有能力照顧這數萬民衆了,想放棄但又怕壞了名聲,所以來找自己幫忙。
劉璟想了想便道:“如果是在平林縣,補給船隻走溳水更方便一點,不過只能走三百石的拖船,而且船隻還只能行駛到隨縣,尚需要他們再南行數十里到隨縣來接受賑濟。”
“這個沒有問題,賢侄把救濟糧食送到隨縣便可,我立刻命令糜芳把難民再轉移到隨縣。”
劉備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數萬新野民衆他無法帶去南郡,準備託付給劉璟,這也是劉備此行的主要目的。
當然,劉璟可以不管,畢竟這是新野的民衆,是劉備的人情,所以劉璟要接管這些民衆,必須有所條件。
劉璟沉吟一下,便道:“爲了便於照顧這些民衆,我建議還是由江夏軍隊接管,世叔以爲如何?”
劉備心中暗暗苦笑,這樣一來,劉璟就有藉口駐兵安陸郡了,實際上就是把安陸郡讓給了劉璟。
但他也無可奈何,如果劉璟撒手不管,這數萬新野民衆將生死由天,這必將嚴重損害他劉備的名聲,他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好在安陸郡對他沒有什麼戰略意義,也算是一個順水人情,劉備便點了點頭,“只要江夏軍隊過去,我便立刻命令糜芳率軍撤離。”
兩人在談話之間,便正式將移交新野難民的方案敲定了。
劉備一顆心終於放下,他又將話題轉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我這次前來的第二件事,就是想和賢侄商議一下聯合抗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