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張遠、張預等人迎入後院,吩咐僕從準備茶水招待衆人。
祖昭又引薦了幾位叔伯與張遠、張預認識,並且再次複述了此次合圍賊衆的計劃。
張遠在簡略思索之後,只是就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提了一些建議,大致上則沒有異議。
隨後,祖昭讓幾位叔伯把張家兄弟帶來的人馬,與本莊子弟一同編好隊伍。畢竟張家兄弟與其他人不是很熟,所以在編隊時,儘可能是安排到與他同在一起。
快到晌午,祖繁接到祖昭派人通傳,快馬從縣城趕到祖家莊。聽說後院已然集結完畢,很快就會出發之後,他臉色略顯焦急,腳下不停,徑直往後院趕了過來。剛到後院,祖家衆子弟與張家兄弟等人已然齊齊上馬,正向莊外開去。祖繁在人羣中只找見了祖恪,倉促之下只能向其打聽具體的消息。
祖恪把阿成、阿包等人的情況說了一下,他對祖繁在這個時候還趕過來有些不解,說道:“早先派人尋你,約好讓你帶人去官道上回合。你這會兒倒過來,莫不是你現在去不了麼?”
祖繁無奈,長嘆一口氣,說道:“大公子如此急切,委實不知縣裡的情況。昨日傍晚陳縣君是下了死命令,沒有郡府的官批,是絕不會輕易越縣到令支。話已經傳到下面,不光文縣尉那邊動彈不得,晚輩召集的十多位壯士也是叫不動的。”
祖恪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破口揶揄的說道:“姓陳的還真是循規蹈矩!罷了,我祖家沒他幫忙又如何,縣府能調多少人馬,還不都是作壁上觀之輩。”
祖繁聽到這裡,一時很是尷尬,臉上有幾分凝重。他當然知道祖家家大業大,別說需要縣府支援,恐怕必要時縣府還得求祖家來支援。可正因爲家大業大,更應該小心翼翼,免得招人口實。尤其這次祖家又是如此大動作,兵甲盡出,事後若真是追究起來,怕就怕萬口莫辯,着實是可大可小。
昨日他之所以專程派人來叮囑此事,就是希望祖家此行務必要與縣府配合,事後方纔有言可辯。這會兒祖家衆人已然上路出發,他哪怕再想勸說也無濟於事。
這時,祖恪問道:“你要同去便上馬,若怕耽擱,那就自行回去吧。”
說完,他一打馬,跟上隊伍一同出了後院大門。
祖繁長嘆一口氣,一時猶豫不決。
祖昭、祖陵、祖季、張遠以及韓當等人行在隊伍最前面,前前後後百餘人的隊伍,又是全副武裝,於冬日清冽陽光下顯得神氣十足。路過附近田莊農林,許多百姓看見如此場景,無不是驚訝的駐足張望。雖說每年冬季備盜,縣裡會邀集各鄉各亭所有壯士,其規模不亞於眼下,可畢竟不常見這般的情形,再加上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劫馬案,想必與此事有關。
隊伍行進的速度不算快,半個時辰後方才抵達縣東的官道。
本來約定在此處與祖繁會合,不過適才在途中聽了祖恪說了祖繁的事,於是祖昭沒有多做停留,帶隊上了官道,向令支縣疾馳而去。不得不說,祖昭對於祖繁未曾同往還是有幾分遺憾,除了對祖繁個人的欣賞之外,他同樣深知此次祖家大動靜,必然要有官府的身份做掩護。當然,事到如今,自然也不能駐足不前。
反正亂世將至,一切現有的秩序和規則都會被顛覆。
然而,就在離開縣東沒多久,後方忽然傳來一名子弟的呼喚聲。
領頭的祖昭放慢速度,百餘人的隊伍跟着放慢速度。他回頭望去,只見隊伍後方的官道上正追來五騎身影,沒多久,待到對方臨近,一眼便看出爲首者不是別人,正是祖繁。
祖昭勒住繮繩,調轉馬頭向隊尾迎了回去。
祖繁與另四騎很快追上隊伍,他們並不及祖家子弟或張家兄弟等人那般全裝上陣,皆是輕裝簡行,僅僅配了一柄長劍而已。
“阿繁,你們怎麼又跟來了?”
“茲事體大,即便違命也在所不辭,只希望多少能幫上一些忙。”祖繁正色道。
“好。”祖昭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領着祖繁跟上隊伍。
在前往令支的路上,祖昭把早先安排的包圍計劃告訴了祖繁,因爲編隊已定,沒辦法再讓祖繁繼續帶一支疑兵,暫時合在自己的隊伍下面。
行進沒多久,隊伍漸漸偏離官道。韓當帶引的捷徑一路上不會經過有人煙的地方,由北面的荒原一路疾奔,直接抵達令支縣東郊外的森林。整個行程途中只做了兩次短暫的休息,人和馬皆喝了一些水,補充體力。一行人到達令支縣境內時,午後剛過,爲了跟縣城裡的祖成、祖包等人接頭,祖昭又專門分出三名子弟前往南邊的西里屯鎮子上,並囑咐一旦有任何消息即刻趕到東邊來通報。
大隊人馬又繼續趕了十多裡的路,前方漸漸有了林木的影子。
韓當建議祖昭等人就在這裡分兵四路,約定黃昏後以南路火光和喊殺聲爲號,三路齊進。東路疑兵隊由祖恪帶隊,因爲路途最遠,便先行出發。西路可暫留此地,開始蒐集樹枝綁縛在馬尾。西路這一支疑兵原本是讓祖繁帶隊,不過適才編隊時做了調整,這會兒改由祖厲帶隊。祖陵與祖昭、祖厲和韓當等人又簡短商議了一會兒,隨即召集負責南路策應的五十餘人,繞着林地最外圍的荒原往南而去。
祖昭親自帶領祖季、公孫隆、祖繁和韓當,領着北路六十餘伏兵,啓程繼續北行到戈壁。
路上,他着實觀察了一下這片樹林,一眼望去着實不小,四十餘賊人藏身於此猶如大海藏針一般。他不得不擔憂,就算賊人最後確實是往北逃竄,可僅憑自己帶領的六十餘人,只怕也沒辦法顧全整個北面出口,萬一伏擊圈設錯了方位,到時候只能倉促的改爲策馬急追。
花了兩刻鐘趕路,前方路面越來越荒涼,東邊的樹林也越來越稀疏。
正如韓當所說,正北面是一大片荒原和戈壁灘,地勢時而起伏時而平坦。
祖昭跟着韓當開始調轉方向,稍微往東面靠去。直到來到一處土丘上時,他舉起手示意衆人停下。身後六十餘人齊齊放慢速度,在土丘附近停了下來,而那邊賊子藏身的順林,這會兒已然是位於南邊的方向。
“大公子,若要設伏,這森林延綿有七八里,賊人可從任何一處逃出,我等該如何預估?”祖繁舉目向樹林的方向望去,不無擔憂的說道。
其他人聽得這番話,紛紛翹首張望,或有同感。
祖昭沒有急着回答祖繁的話,倒是下意識的看了韓當一眼,畢竟在北面設伏的主意是韓當提出的,韓當做爲令支縣本地人,也不應該不知道有此一節。然而這時,他卻發現韓當一言不發,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心中似有一些覺悟,事實上早在來的路上自己便已經在思慮這個問題,縱然預判賊衆逃跑的路線很難,但也並非無計可施。設伏要因地制宜,此處既是荒漠戈壁也兼有丘陵地形,最好的潛伏之地便是丘陵後方,利用地平線來遮掩行蹤。不僅如此,丘陵的居高位置,正好也能提供視線上的優勢,屆時可根據南邊祖陵一隊人的火光,來判斷賊衆逃跑的大概方向。
退一步說,哪怕賊衆逃竄的方向與預判不一,但諒這幫賊子多是窮苦百姓,即便之前劫了十多匹種馬,也不會有人懂得馬術。而參與此次圍剿行動的諸人,無不是善弓馬之術,真需要追逐也絕非什麼難事。
考慮到這裡,祖昭沒有繼續猶豫,朗聲直接說道:“就在此處設伏,大家都將馬挪到山丘後方藏好。阿季,你去左邊百步外的地方監視東邊;阿興,你去右邊百步外監視西邊。”
不遠處,韓當聽得祖昭的號令,臉上閃過欣賞的神色。
衆子弟聽得命令,也沒有人有任何異議,紛紛開始往山丘後面轉移。
騎行大半日的光景,大多有所睏乏,來到山丘後方陸續翻身下馬。祖昭又專門安排了幾人輪流看護馬匹,省的有任何意外發生。爲了趕路,衆人中午並沒有吃飯,這會兒各自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乾糧,就着涼水果腹。
祖昭將座騎交由山丘後方子弟看管,他與韓當、祖繁、公孫隆等人蹲伏在山丘上方,密切觀望着樹林方向的動靜。不過此時此刻,林中一片寂寥,偶有鳥禽之聲傳出,一切安然而無絲毫異樣,甚至都會讓人產生找錯地方的困惑。
“祖公子,那,賊人真藏在這裡?”公孫隆一邊搔着頭一邊試問道。
祖昭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同樣沒有十成把握,這也是爲什麼自己會要求阿成、阿包等人先行打探原因。然而,他從祖繁提供的令支縣地理圖來看,方圓百里之內,能夠長久藏匿的地方也只有這片樹林。
“十之八九不會有錯,以韓某對此地瞭解,獨有這片野林子適合藏身。漠北數十里荒蕪,不僅藏身困難,補給更困難。往東再行七八里是賀上驛,附近有人煙,賊人自是不敢去那邊?”這時,韓當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