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忽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和人聲,少帝嚇得在牆腳瑟瑟發抖,陳留王壯着膽子往裡看了一眼,發現外面都是禁衛軍打扮的人,而遠遠的還飄着一面旗幟,上面寫這一個“袁”字。
陳留王大喜,轉身去拉少帝,說:“袁將軍來接我們了,我們出去罷。”
少帝哭哭啼啼的說不信,死活賴在牆腳不肯出來,陳留王無奈之餘,只能自己一個人先出去,不多久後,他們帶了袁紹和祖昭轉回來。
袁紹看少帝哭哭啼啼的,而陳留王雖然也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可到底沉穩,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尋着少帝之後,祖昭和袁紹就帶着少帝和陳留王一起回宮了。
然而,在半路上的時候,他們卻忽然遇上了一隊的人馬。
那隊人馬全副武裝,笙旗飄飄,因爲快馬而來揚起的灰塵遮天蔽日。
祖昭和袁紹面面相覷,都心道“不好!”他們出來是爲了找人的,帶的部隊根本沒有考慮過遭遇戰,是以只是備了基本的防身武器,而對方來勢洶洶,披掛齊全,顯然是備戰的模樣。
兩隊人馬要是動起手來,這誰優誰劣,一看就知道了。
祖昭和袁紹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迅速一左一右將少帝和陳留王護了起來。
等兩隊人相互走的近了些,祖昭就看清楚了對方旗幟上的字——“董”。他心裡“咯噔”一聲,這是董卓來了。
對董卓的映像,祖昭其實只停留在他因貂蟬而死於呂布之手這一點,其餘的卻是很模糊。但是,他也知道,這絕對不會是個善茬,何進召他入京,那絕對是引狼入室。
原來董卓見到皇宮竟然騰起熊熊大火之後,就知道里面出事了,他知道這個時候進宮,只要能將大局穩住,就能把持朝政,從而挾天子以令諸侯,最終這天下就是自己的了,所以直接就帶兵進來。而這個時候,他見前面來了一隊人馬,笙旗上寫了個“袁”字,也不知是袁紹還是袁術,但是他一心想要先立個下馬威。
董卓見袁字旗號的部隊一沒有披掛,二沒有弓箭手、盾牌之類的防禦要具,直接沒有下令騎兵停下來,而是徑直衝了上去。
袁紹和祖昭這邊,除了領頭幾個有馬之外,其餘都是步兵,可對方的戰馬來勢洶洶,哪裡能與之相抗衡呢?!
祖昭見到前面的董卓軍隊直接衝撞過來,知道這老賊是要先下手爲強了,心中一急,爲避免人員傷亡,連忙大喊道:“快散開!”
他敢這麼喊,其實也是料準了董卓的人不會真的敢對他們做什麼,因爲畢竟皇帝還在這裡,而董卓又是打着勤王的旗號應何進邀請而入京,這種時候最多不會要來個下馬威,肯定不會真的幹出什麼太過分的事情來——在祖昭心裡,只要不殺人,暫時都不算太過分。人命纔是第一位的。
袁紹和祖昭離得近,兩人又有些交情,所以,祖昭這一聲大喝,袁紹的人也是從命如流的,頓時就散開了。
袁紹對祖昭投去了讚許的目光。因爲他也覺得,這個時候散開,減少人員傷亡是最好的。而剛剛他忙着將少帝拉到自己的馬上來護好,根本沒有時間發號施令,祖昭可以說是解了他分身乏術之急。
而那頭董卓見袁字號的部隊被自己的人衝散了,心中即是得意,也是對對方不屑,指揮着部隊直接就向前進。
他下馬威立了,自然也就過去了。因爲遠遠的,他就看見了袁紹坐在馬上,而身前就是一個一身明黃的小孩子。不用說,那肯定就是少帝了。大抵是宮中生變,袁紹護了少帝之類的緣故,纔有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董卓過來後,態度很是傲慢,不願意和祖昭、袁紹多說什麼,只是簡單打了個招呼:“兩位何以落得這等狼狽,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十常侍殺了大將軍何進,劫着少帝逃了出來,我等追殺至此,終將少帝救下。”袁紹說道。
“少帝何在?”董卓傲然問道。
袁紹以手指之,董卓見了,舍了袁紹和祖昭,立刻就帶着兵向少帝圍了上去。
少帝見被軍隊圍住,問話的那個將軍模樣的人又一臉不善的樣子,頓時嚇哭了。他想既然袁紹是救駕的,那和袁紹對立的這個,那不是敵人麼?!
董卓皺了皺眉,對少帝這個樣子有些厭惡,但因爲對方畢竟是皇帝,也只能儘量地耐下性子來,又問了一遍,這時候,陳留王站了出來問董卓是來保駕的還是劫駕的。
董卓看了一眼的眼前比少帝還要小的小人,以爲不過是小皇帝身邊的跟班,雖有些不屑,但還是問他是誰。
陳留王亮了自己的身份後,董卓怔了怔,旋即下馬行禮,說自己是來保駕的。
隨後,董卓以“帝不可無儀”的理由,將少帝和陳留王都帶走了,因爲袁紹的軍隊和他的一比,簡直是一點都不可靠。
袁紹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是無奈,就讓董卓把人都帶走了。反正都是要回宮的,跟誰回去不是回?只要皇帝和陳留王都沒事就好了。
然而,祖昭卻是有心想要爭一下的,憑他的政治敏感度,他總覺得,人就這麼讓董卓帶回去,還是很不好的,而且他心中更是清楚,董卓這一回宮,那麼他就能把持朝政,到時候他的罪行,可是不比十常侍小,這傢伙少不要要清楚異己,濫殺無辜。可縱使自己知道這些,卻無奈這裡沒有自己的兵馬,兩方的實力又太過懸殊,只能放棄搶人的想法,讓歷史的車輪還是按照歷史的詭計走。
祖昭的擔心的是有道理的,儘管他並不知道史書中關於這一段事的記載。
董卓將少帝送回宮之後,就沒有從宮裡頭出來,短短數日內,以少帝的名義給宮中佈下了種種規矩,最直接的,就是不準帶劍入宮,從第一重宮門開始,就不準。
而袁紹、祖昭、曹操等人,本應救駕有功,當論功行賞,也因爲董卓的到來而沒有了下文。
其實他們也不是爲了討個封賞,只是董卓這目中無人,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態度實在是讓人可恨。不過,恨歸恨,礙於董卓的勢力,他們誰也不表現出什麼。
因爲自董卓入宮之後,每日都還有他的軍隊陸陸續續地從城外進來,那等軍事實力,着實不是一般的人能夠抗衡的起的。袁紹和曹操二人,都是很能審時度勢的,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在面上表現出什麼。
可祖昭卻不那麼覺得,如果董卓真的有那麼多兵馬的話,爲什麼每天只進那麼幾個人呢,而且,這兵馬入城的幾次,他都有去看,有一個人,他第一天的時候,是穿着百夫長的衣服,第二天的時候,就穿了小將的衣服在最前面領着隊伍……
他總覺得,董卓是有些虛張聲勢的。
但是,他將這個想法告訴曹操和袁紹的時候,他們卻都一致認爲,那百夫長表現好,第二天提了職銜去城外帶兵進來也是有的。總之一句話,現在董卓勢大,不可碰起鋒芒。
祖昭無奈,自己勢單力薄也不能做什麼。
然而,不得不碰董卓鋒芒的終於來了。
一日,滿朝文武都接到了董卓的請帖,邀請他們去御花園赴宴,並說有要事情要議。
祖昭和袁紹、曹操他們各自入座之後,等了好久才見董卓姍姍來遲,腰間竟然還帶着佩劍。不得佩劍入宮是他定的,而他自己卻光明正大的佩劍入席,分明就是炫耀和顯示自己大權在握,高人一等。
他原先不過是個刺史,滿朝的官員裡雖不能說各個都比他大,可官職比他大的卻大有人在,現在卻都對他敢怒不敢言,董卓儼然已經有了天下唯我的架勢。
董卓倒直白,一上來就讓百官肅靜,要大家聽他說話。等到大家都看向他的時候,才侃侃而談道:“皇者,萬民主也!可當今聖上懦弱無能,威儀更是半點沒有,又談何奉宗廟社稷呢?他全然沒有一個皇帝該有的樣子!我想要廢除他,另立陳留王爲主。”
底下百官面面相覷,都一臉驚愕,但畏懼董卓勢力,不多說什麼。
董卓見衆人如此,心中得意,乃道:“陳留王雖年輕,但機智果敢,上進好好學,比起當今聖上來,聰明不是一點兩點,遇事冷靜沉着,完全比當今聖上更有資格和能耐做皇帝!”
衆大臣繼續沉默,祖昭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都尉丁原的身後,正站了個器宇軒昂的男子。那男子手執方天畫戟,威風凜凜。雖是初見,可祖昭旋即便想到這是呂布。
眼珠一轉,心中就生一計。
這時候,董卓見衆人都沒有說話,不說同意,也不說反對。雖說自己想另立新帝就算他們不同意也沒有用,但畢竟擺了這麼大的陣仗,要是沒個人和他表達點什麼意見,這臺戲顯然唱不下去了,如此,多掃面子。
董卓目光炯炯地掃了座下一圈,正好對上祖昭的視線,便道:“那位少將軍,你可有何話要說?”
祖昭心道,我等得就是你這句,然後他起身抱拳道:“刺史大人,祖昭雖也是受詔來京,卻不如大人和丁大人那般都是手握大權的人,實在人微言輕,不配談這樣的事情。如今來不過是沾個光蹭頓酒喝罷了。”說完,他轉頭朝丁原使了個眼色。
祖昭長袖善舞,一邊自貶,一邊將問題推到了丁原的身上去。心想着,他有呂布護着,總歸不會有事,這可是個武功數一數二的人!
而董卓是個十分傲氣的人,最看不得的就是軟蛋,見祖昭這麼說,也就懶得搭理他了,轉頭看向丁原。
丁原乃何太后親封的執金吾,眼下董卓要換下少帝,他心中自是第一個不同意的,既然有人把話頭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自然就要起來說點什麼了——
“聖上還年輕,以後有無限的可能。況且刺史大人你也不過纔到京中幾日光景,這麼快就說年僅九歲的陳留王比聖上聰敏,又說聖上懦弱無能,未免武斷了點!”丁原拉着臉,冷冷道。
“俗話說的好,三歲看到老,當今聖上已經多少歲了?他就這性子了,”董卓冷哼一聲,繼而又道,“董某敢以下犯上說出這話,自也不是空穴來風,信口胡謅的。那日我帶人於北邙山救駕,少帝哭哭啼啼,一問三不知,唯有陳留王應答得當,沉穩有理。這些事情,我麾下將士都能佐證。”
丁原冷笑一聲:“你麾下將士?呵呵。”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你麾下將士特麼的不還是你的人麼,你想讓他們說什麼就說什麼咯。
董卓眸中的殺意一閃而逝,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本來想說袁紹也在場,應當也能佐證。然而,他轉念又想到了,他們這些時時在京中爲官的,又何嘗不知道少帝的懦弱無能呢?!不同意更立新帝,不過是因爲換了皇帝會觸碰到他們的利益。那袁紹,又何嘗不是何家人呢?!
董卓冷笑起來,直接將剛剛心中想的那番話,說給了丁原聽,直指他假公濟私,爲個人利益而罔顧社稷的安危,罔顧萬里山河和千千萬萬的百姓。
這黑高帽一扣,丁原自然是惱羞成怒,特麼的你自己屁股都不乾淨,還好意思說我啊?!頓時暴起,直接指着董卓的鼻子罵道:“董賊,你不過是一地刺史,就住在宮裡頭,你就不是狼子野心了?!你規定了不能佩劍入宮,自己卻帶劍赴宴,你就不是假公濟私謀取特權了?你有什麼資格立新帝?想立那九歲的小娃娃爲皇帝,你想做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我告訴你,要我們同意,想都別想。”
祖昭嘴角微微抽搐,臥槽,這特麼的是撕逼大戰的節奏啊,本來只是想要找個人來反對一下董卓,也好藉機扭轉一下局勢,沒想到丁原這人完全不受控制,一張嘴就完蛋……董卓這廝這下肯定不會輕饒了丁原了。
然而,正當祖昭爲丁原的前途擔憂,認爲事情已經惡化到極點的時候,讓他下巴掉下來的事情發生了……
董卓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但還是保持着不動如山的樣子,語氣卻森冷了起來:“丁大人想來是喝醉了,竟開始說起了胡話。”
丁原似乎被氣的不輕,看着董卓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就更加氣結了,他怒火上的頭,揚起手中的酒杯就朝董卓的方向投去。
衆人驚呆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丁原和董卓已經差點都要扭打在一起。他們各自的護衛和對方對峙,衆人紛紛上前拉架。
這頓酒已經吃不下去了。
生怕出現有人直接橫屍當場的情況,衆人紛紛勸丁原離去。
且說衆人勸得丁原離去,董卓心中依舊憤憤不平,席間多次大罵丁原。衆人雖然知道是丁原無錯,可是畏懼董卓的權勢,也不敢多說什麼。祖昭坐在盧植的身邊,時有悄悄對盧植說着一些話,大抵都是說董卓的壞話,不過聲音很小,又都是在大家敬酒的時候說的,所以董卓極其爪牙倒是也沒有聽到祖昭的話。
祖昭心中對於董卓這種蠻橫無理何止是咬牙切齒,居然讓他在這裡發號施令,真是難以忍受,一個肥頭大耳打飛色鬼,想想他睡了貂蟬,祖昭心中就很不是滋味,恨不得立刻上去將那董卓給撕了。可是恨歸恨,現在可不能亂來,若是現在將董卓惹毛了,真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若是在遼東,那麼就讓董卓吃不了兜着走了。
酒過三巡,衆人又都是有些面紅,董卓見了,心中腸子又癢了,問道:“剛纔我的建議,大家認爲如何?少帝實在不懂事,我覺得陳留王出來做皇上,是國家的福氣。”
衆大臣聽了,面面相覷,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都是在那裡打哈哈,說着一些根本就沒有人聽得清楚的話。董卓見了,心中甚是得意,心想這些激活真一個個的不敢放抗自己了,現在就直接向他們宣佈,要是他們不反對,那麼就直接商議廢棄之詳細事宜了。
“衆位既然都沒有什麼異議,那麼就是同意了我的看法了麼?這麼說接下來我就挑選一個黃道吉日,讓陳王登基。”董卓很是得瑟的說。
衆大臣都是不敢多言,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端着酒杯晃來晃去,盧植見衆多公卿都是如此懼怕董卓,他一向都是終於朝廷的,此刻看董卓要一意孤行,立刻就出來反對,說道:“名公此說真有些不妥。想昔日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於桐宮;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惡三千餘條,故霍光告太廟而廢之。現在少帝雖然年幼,可是並沒有一點的過失。你是一個外郡的刺史,素來都是不參與國家政治的,再說你也沒有什麼大的才能,這麼能這樣強行廢了少帝而另外立人呢。實在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