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淄城外幾十裡的一片樹林之內,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人影在來回晃動。
樹影斑駁,在微風中四處搖曳。
此時,一位黑褐色頭盔的中年武將,他面色微黑,臉頰瘦長,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此時正蹲在樹影深處。一杆紅纓長槍斜放在右手位置。此人正是如今的北部戰線的臨時指揮曹休。曹休,字文烈。少小離鄉,中平六年的時候,曹操在兗州舉義兵討伐董卓,曹休聽聞後,變易姓名從千里之外的吳地途經荊州北歸中原,幾經反轉才見到曹操。曹操見曹休勇敢果斷,大喜。遂對左右的人說:此吾家千里駒也。他與如今的魏太子曹丕共同食住,雖然不是曹操親子,卻被視同己出。因爲他在曹氏子嗣中長大,與曹植、曹彰等人都關係匪淺。後來曹休經常跟隨曹操四處征伐,曾在“天下驍銳”的虎豹騎中擔任宿衛之職。
本來此番援助壽春,曹休只是一個副將之職。但是張遼的意外陣亡,讓北線的魏軍頓時羣龍無首,曹操一時間來不及調兵遣將,只得讓曹休臨時接管北線戰場。此時吳軍長驅直入,曹休在司馬懿的建議下,開始誘敵深入。如今已經退兵幾百裡。
不遠處,司馬懿頭頂灰色高冠,慢慢走來。自從丟了壽春後,司馬懿的心情一直不好,甚至有些恐懼。
“司馬先生,最新的斥候探知,甘寧已經上鉤,再次引兵出發了!我們要不要先伏擊一次?”曹休看到司馬懿前來,急忙起身。對於這個謀士,曹休還是十分尊敬的。
“不用伏擊。曹將軍,我們雖然現在彙集了不少人,但是,如今面對的問題,不是一兩次小型的戰役就可以挽回的。我們要做的是,將這支吳軍全部擊潰,而不是打退!擊潰了甘寧的大軍,整個東吳就無兵可調了!到時候,魏王趁勢大軍南下,平定東吳就在片刻之間!”司馬懿此時思慮的是大局。他知道,張遼之死與壽春之失,縱使與自己無關,以曹操的多疑,也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爲這樣的失利找一個替罪羊。張遼戰死,曹休是宗親,那麼最後的罪責,一定會算在自己頭上。如果想要免除罪責,單單收復失地是不夠的,唯有拿下江東,自己纔可能逃過一劫。
“那我們現在?”曹休看了看身後的大軍,說實話,身爲一方統帥,自己一直領兵敗逃,讓他內心十分不甘。
“我們吸引着吳軍的注意力,一邊分散他們的兵力一邊繼續撤退,退過黃河,撤到鄴城!鄴城是魏王的根基之地,我們憑藉鄴城與甘寧的大軍周旋。賈詡大人估計已經猜出了我們的意圖,只要許昌能抽出一支兵馬,截斷了壽春方向的退路,我們就能將江東這支殘軍全部殲滅!”司馬懿看着北方,慢慢的說道。
“好吧!”曹休看了看遠方,如果估計不錯,甘寧的大軍很快就殺到了。
“傳我將令,全軍列隊,向北撤退!”曹休說完,提起一旁的鐵槍,從士兵手中牽過戰馬,翻身策馬而去。
只剩下司馬懿一個人看着遠處發呆。
半晌功夫,甘寧已經率領大軍,衝到了曹休臨時駐紮的營地。
看着滿地散亂的腳步和剛剛熄滅的火堆,甘寧狠狠的罵了一句:“奶奶的,跑的真快!”
他用手遮着額頭,看了看遠方:“全軍出擊,第一個追上曹休者,賞金十兩!”
就這樣,一個是故意放慢腳步,一個是在其後緊追不捨,魏吳兩軍在青州之地展開了追逐之戰。
一場巨大的陰謀已經張開,甘寧正在一步步的墜入深淵之中。
......
許昌城外,一大團黝黑的影子正屹立在空地之上。遠遠望去,似乎是一片黑色的山石,巍然不動。
待到走近,才能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喘息與躁動之聲。
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現在聚集在許昌城下的,正是魏軍中最神秘的一支大軍:虎豹騎。
虎豹騎是魏軍最神秘的一支軍隊,統軍大將皆是魏王宗親。這支大軍常年拱衛在鄴城,不到萬不得已,定然不會輕易出動。
此番,曹操本來將虎豹騎調出是爲了應對秦軍進攻宛城的危急之際,結果計劃卻被東吳突然出現的大軍全盤打亂。
立在虎豹騎之首的,是一位闊面武將。他頭戴銀盔,腰中斜跨一口寶劍,與其他武將不同,此人渾身重鎧,連帶喉嚨之處都被護衛的刀槍不進。在他身後,是清一色的黑甲騎兵!在漢末時期,騎兵已經十分盛行,因爲突襲性快、機動力高、作戰能力強而深受武將喜愛。但是眼下的這支騎兵,卻與普通的輕騎不同,這支隊伍,無論馬匹還是士兵,都是渾身重鎧。戰馬頭上被套裹着一個猙獰的青銅面具,僅剩下兩個幽深的眼睛。馬背與馬腹都是黑色重甲覆蓋,連帶馬腿與馬蹄,都有精鐵防護!戰馬身上的騎士也都是黑甲,每人手中一柄長槍,腰上一把長刀。粗略算來,每匹戰馬需要承受的重量十分驚人,這樣對挑選戰馬的要求程度就更加苛刻!。騎兵是每個勢力都夢寐以求的兵種,但是其供養費用之高也是令人咋舌。普通的輕騎兵尚且這樣,更不要說這樣一支訓練精良的重騎兵了。
一炷香的功夫,一個騎兵從城內策馬奔來。他來到虎豹騎統帥面前,翻身下馬。
“曹將軍,這是魏王的調令和行軍方案,請將軍接令!”
原來這個闊面武將是如今的虎豹騎統帥曹真。
曹真與曹休一樣,都是曹操宗族的子嗣。曹真,字子丹,自幼被曹操收養,經常隨軍作戰。與曹彰一般,曹真爲人好武,力大勇猛,昔年曾隨曹操一起射獵。被猛虎在後面追逐,曹真回馬射虎,虎應聲而倒。曹操見後壯其勇猛,遂大力培養,在曹鈍之後,接手虎豹騎,成爲如今的虎豹騎統將。
曹真翻身下馬,渾身鎧甲簌簌作響。他穩妥的接過調軍的手令與文書。略微看了一眼,朝送信騎士拱手示意,然後再次翻身上馬。
“全軍前進!”
曹真低吼一聲,兩腳加緊馬腹,一馬當先,朝東南方
向走去。
身後的一萬虎豹騎沒有絲毫異響,踏着整齊如一的步伐,穩健的尾隨着曹真離去。
萬馬如一,一道洪流即將趕赴戰場。
賈詡立在城牆之上,看着慢慢離去的虎豹騎。他咳嗽了一聲,拉了拉身上的長衫,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出許昌,過汝南,重騎所指,所向披靡啊!”
這支騎兵,竟然是曹操反敗爲勝的關鍵所在,曹真擔任的,將會是攻克壽春四周防線,扼守徐州要道,阻斷吳軍歸路的重任。
徐州四處平原,一旦虎豹騎踏上征程,試問在沃野之地,誰人可擋?
......
建安二十四年春,吳王孫權遣大將軍甘寧,領兵八萬,攻克了常年威壓江東的要城壽春。甘寧大軍深入,尾銜魏軍曹休殘部,一時間魏軍北方的徐州、青州全部淪陷,吳王孫權大喜之下,不斷的從江東之地四處調兵,力圖將新得手的幾州全部穩定在自己掌握之中。但是,在建安二十四年夏末秋初,局勢大變。
甘寧大軍遠征,不斷攻城略地,待到追擊到鄴城附近的時候,僅剩下不到三萬人的吳軍,並且都是一些疲憊之師。而他們此時面對的,是從幽州、冀州緊急調動的幾萬守候已久的魏軍主力。
魏軍在大將曹彰和曹休的指揮下,與吳軍廝殺在一起。
要不是甘寧勇猛,一人戰退曹彰與曹休,估計在鄴城之下的吳軍已經被魏軍擊潰。
甘寧此時已經醒悟,他不再追趕,而是在諸葛瑾的指揮下,原路退回。
與進軍的路線一樣,只不過此時追擊與逃走的雙方,調換了一下位置。
甘寧帶領大軍,倉皇的撤退,魏軍統治青州、徐州十幾年,百信早已經歸心。昔日東吳大軍士氣高漲,百姓無人敢出來搗亂,如今見吳軍潰逃,早就忍耐不住的百姓,紛紛拿起手中的武器,四處埋伏偷襲吳軍。現在甘寧孤軍作戰,又陷入了百姓羣攻的泥潭之中。幾萬大軍每日減少,令其苦不堪言。
諸葛瑾隨軍一起,此時也是滿面風霜。疲憊的他枯坐在一匹瘦馬之上,雙腿內側因爲長久的騎馬,摩擦的已經破皮,如今隔着衣服都能感覺火辣辣的疼痛。
他轉過頭,看着身後的這支垂頭喪氣的軍隊,完全聯想不到幾個月之前還意氣風發的樣子。同樣的一支大軍,爲何在短短時間內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很早之前,他就勸告過甘寧,希望他不要再追擊下去,但是戰果一次次擴大,攻佔的地域一步步增加,這樣的勝利,已經完全衝昏了甘寧的頭腦,他發瘋一樣的不斷的追咬着曹休的殘部,最終一步步衝進了包圍圈。
雖然大軍已經衝出重圍,但是前方依舊有無數的魏軍圍堵,現在還沒有完全離開青州境內,自己一行,能平安的到達壽春嗎?
此時的諸葛瑾,內心正如陰沉的烏雲,焦躁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