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混亂的聲音驚動了小院中、閣樓上彈琴的女子。蔡琰推開窗子,遠遠看着下面一羣人打得有趣,不由掩口而笑。
現在在屋裡教導她彈琴讀書的,卻是武威王的妃子樊素素,因受黃尚拜託,到丞相府來教蔡琰讀書。聞聲從後面走過來,看向下面的孩子,也不由笑道:“叔叔的弟子,還真的很有趣呢!我聽叔叔說過,他們都是青年才俊,將來都是天下有名的英才,文姬喜歡哪一個,告訴姐姐,姐姐可以幫你做媒!”
蔡琰小臉嬌紅,嗔道:“姐姐又拿人家開心!”砰地一聲關上窗子,不去看那些人打架的模樣。
院外的空地上,黃尚的弟子打成一片,熱火朝天。
陡然間,一聲斷喝如雷般震響:“誰這麼大膽,敢欺負我的同鄉?”
一個十七八歲的強壯少年,大踏步走了過來,眼角帶着一顆未曾擦掉的眼屎,滿臉都是在睡夢中被人吵醒的憤怒,卻是司馬懿見勢不妙,提前命下人去喊他起牀來助拳的。
周瑜在諸葛孔亮二人的圍攻下,一眼看到他,驚喜叫道:“興霸,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哎喲!”正說着話,被諸葛孔亮趁機一招插眼,雙指插中眼窩,痛得向後一跳,這才躲過了法正的連環進擊。
從四川來到這裡,一直居住在丞相府的甘寧大怒,大步走過來一把揪住法正,用力一甩,將他狠狠摔到地上,怒喝道:“住手!再敢打架,看我扁死你!”
諸葛孔亮在一旁見勢不妙,慌忙轉身逃走,卻被忍痛揉着眼睛的周瑜趕上,一腳踹中屁股,撲地而倒,緊接着被周瑜騎在身上報以老拳,痛得他放聲大叫道:“文長,救命啊!”
遠處一個健壯少年倚着大樹正在看熱鬧,聽得他起自己的名字,不由笑道:“上次是誰說我腦後有反骨,以後會造反的?現在又叫我救命!”
諸葛孔亮一邊捱揍,一邊忍痛大叫道:“我那不是開玩笑嘛,你怎麼當真了!我這些天請你吃了那麼多頓飯,你還不幫我,下次出去鬥蛐蛐,我不帶你去了!”
那少年家貧,雖然蒙丞相收留,給的工錢還不夠他喝酒,而周瑜這樣的世家子弟又看不起他這出身低微的平民,也只有諸葛孔亮平時對他好些,拿着叔叔從青州送來的錢請他吃飯喝酒,不靠他還靠誰,看了半天熱鬧,自己也覺手癢,走過去一把提起周瑜,抓小雞一般,輕輕一甩,將他摔出數步,倒在地上哎哎喲喲地痛苦呻吟。
甘寧正在教訓法正、徐庶,忽見周瑜吃虧,心中惱怒,走過來大喝道:“魏文長,你也敢來添亂!當心丞相回來,趕你出門!”
魏延和他一同做丞相府的家將,早就互相不服氣,當下冷笑道:“丞相回來,還不知道是趕誰出門呢!”
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互相報以老拳,砰砰連聲,打得鼻青臉腫,滾在地上,猶是拼命爬起來互相痛毆。
旁邊徐庶、呂蒙、法正幾人,剛被甘寧分開,此時見他與魏延也打了起來,哪還有什麼顧忌,再度撲上去廝打在一起,平日裡的滿腔怨憤,都藉此機會發泄出來。
黃尚新收的另一個弟子,未滿弱冠之年的魯肅也聽到了喧鬧聲,飛跑過來,急得連連搖手,苦苦相勸,卻沒有人肯聽他的,仍是拳來腳往,乒乓打個不停。
在一旁,一個年紀七八歲、衣飾華麗的孩子看着激烈的鬥毆場面,嚇得幾乎哭了出來。
他正是被黃尚上奏朝廷,將他滿門遷入洛陽的陸家之子陸遜,這個時候尚在年幼之時,雖然天生聰明,被召到丞相府中,做了黃尚的弟子,也還是懵懵懂懂。現在看着相好的呂蒙被人按在地上狠揍,雖然也想上前幫着呂蒙打上一架,魯肅卻在一旁緊緊拉住他,不讓他靠近那亂拳紛飛的格鬥場。
這個時候,最爲快樂的,就是大師兄楊修了。搬把椅子坐在樹蔭之下,看着幾個討厭的師弟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楊修樂不可支,雖然不敢大笑引起衆人的注意,渾身上下的肉卻也都抖個不停。
遠處傳來一陣笑聲,兩個身穿戎裝的英武少年談笑着走進大門,忽然看到這一大片混亂場面,相對錯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當先一個紅袍少年眼尖,一眼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正被兩個小孩圍毆,而司馬懿卻悄悄地逃開去,不由驚怒交集,大步跑過去,將龐統、諸葛孔亮抓起來丟開,扶住搖搖欲倒的周瑜,驚呼道:“公瑾,你怎麼樣了?”
周瑜用力睜開腫脹的雙眼,看到自己的結拜兄弟趕來,又羞又怒,忍不住淚光盈盈,咬牙道:“你都看見了,這些惡徒,不學無術,還要毆打我們這些勤於學習的好學生!”
孫策大怒,撲過去揪住諸葛孔亮,就要一記大耳光打下去,就是不打得他昏死過去,也要送他個萬紫千紅!
沉重如山的鐵掌狠狠扇下,一隻手臂卻從旁伸過來,攔住這一掌,耳邊聽得馬超叫道:“伯符,不可如此!若是傷了丞相的弟子,丞相必然怪罪!”
孫策怒火中燒,仗着自己是武威王的徒弟,哪管他什麼丞相弟子,抓住諸葛孔亮便要狠揍,馬超一把抱住他,死也不放,口中苦苦相勸。
孫策用力掙扎,與馬超扭成一團。二人的加入,不但沒有阻止衆人的羣毆,反而弄得局面更加混亂不堪。
“唉!……”一聲悠悠長嘆從後院門外發了出來,丞相穿着朝服,緩緩走了過來,滿臉都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失落表情。
他剛纔下朝,與馬超、孫策一同回家,要請他們吃飯,也讓孫策看看自己的好朋友。因爲路上要去豬圈探望王允,回來得晚了些,因此落在了二人的後面,卻看到了這副情形。
楊修正看得興高采烈,忽然看到師父過來,嚇了一跳,忙站起來,躬身施禮。見師父沒有怪罪之意,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恭敬地把自己的椅子讓給師父坐。
黃尚也不推辭,坐了下來,後背靠在椅子上,一聲不響地看着衆弟子痛毆。
司馬懿乖巧地走過來,向師父小心地行了禮,頗爲有禮地站在黃尚身後服侍。
打了許久,一衆弟子也打得累了,身上也個個帶傷,漸漸有人看到黃尚坐在那裡觀賞他們的行爲,不由嚇了一跳,忙停下手,跳到一旁。
他這麼一停,對手也發現了老師回來,嚇得冷汗直冒,停手不打。
不多時,一羣弟子和兩員家將都停下手來,低頭站在黃尚面前,準備經受教訓。而孫策見丞相回來,也不敢放肆,怒衝衝地瞪着諸葛孔亮一夥人,在旁邊站着,等候丞相對衆弟子的處置,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丞相袒護諸葛孔亮,責備周瑜,自己怎麼也得上前說句公道話。
黃尚靜靜地盯了衆弟子半晌,直看得他們心裡打鼓,才淡淡地道:“打夠了,不打了?繼續啊!我正想多看一會呢!”
衆弟子知道他在說反話,都不敢動手,反跪下謝罪道:“弟子有罪,請老師責罰!”
看着一大片跪在自己面前的未來英才,黃尚長嘆一聲,道:“看來是我錯了!我本以爲你們都是治國平天下的人才,想不到你們醉心於武學,即使是我不在的時候,也要互相切磋!也罷,從今而後,你們就跟着我習武吧,以我文武全才的本領,一定要把你們都教導成馳騁沙場的猛將!”
雖然老師這麼說,可是衆弟子哪裡肯信,只道他是含怒灰心之語,都叩頭請罪,求老師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黃尚卻是搖頭不允,沉聲道:“我已經想好了,從明天起,你們就跟着我習武,每人要練習揮揮拳五百遍!再做五百個俯臥撐,做不到的,不給飯吃!”
他轉過頭,看着一衆弟子,冷笑道:“你們這麼喜歡打架,我給你們打駕的機會,每過五天,你們就可以在操練場上單挑,打得一方爬不起來爲止!反正爲師我有的是靈丹妙藥,起死回生都不是難事,哪怕你們斷了三四條腿,爲師我也能給你們治好!有爲師撐腰,你們就放心大膽地幹吧!”
衆弟子聽聞,又喜又憂。按師父這麼做法,那是存心要整死大家。象司馬懿這樣精乖的,已經開始尋思和幾位對手搞好關係,免得他們在場上拼命地毆打自己。自己還沒有完成司馬一族寄予的厚望,可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同門師兄弟打死了。
周瑜卻是一臉冷笑,不懷好意地盯着諸葛孔亮,暗暗尋思,如果沒有人幫忙,這個小子比自己小好幾歲,那是怎麼也不可能打贏自己。
雖然以大欺小傳出去不大好聽,可是爲了報這麼久積累的冤仇,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滿心暢快,恨不能馬上就跑到操練場上與諸葛孔亮單挑,打得他滿地找牙,一展自己的雄風,說不定在裡面彈琴的那位師妹也會被自己的英姿所征服,對自己一見傾心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他不由眉飛色舞,腰桿挺直,儘量表現出風流倜儻的模樣,卻忘了自己現在已經被打得一副豬頭嘴臉,再怎麼表現,也好看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