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許久,終於有幾家與甄氏親厚的士族帶上私兵,舉家進入鄴城,幫助武威王防守城池。反正他們與甄氏一向深有往來,若被袁紹知道,只怕也脫不了干係。倒不如擺明立場,只盼武威王象傳聞中所說的那樣,神威蓋世,能一舉擊潰袁紹大軍,自己也好免除禍患,並收取豐厚的回報。
另外幾支與袁紹親厚的士族,卻派上信使,騎着快馬去西方向袁紹報信,要他快些回軍,擊殺孤軍深入的國賊劉沙,奪回鄴城。同時各家整頓家兵,將莊院防守森嚴,提防武威王提軍來攻。
還有些大族卻是腳踏兩條船,不敢輕易靠上一方。便如城外大族田氏,雖是悄悄地出錢出糧,送入鄴城相助武威王守城,卻不敢聲張,也不求富貴榮華,只要能在這亂世中得保一家平安,也就心滿意足了。
封沙又下令在鄴城附近徵兵,將鄴城中所存和甄家莊帶來的糧草發下去,自有流民前來依附。倉促之間,卻也前前後後聚集了上萬人馬,嚴守鄴城,擋住了袁紹大軍的退路。
一切處置妥當,整夜未眠的封沙也不由睏倦,進入鄴城中的大司馬府,找了個房間,倒頭便睡。典韋立即率領親兵守在門外,忠心耿耿,不敢稍有擅離。
此時的大司馬府,已在封沙的首肯之下,被剛入城的甄氏一族佔據。他們現在已經是皇親國戚,人人敬重,便是甄家的家奴出門時,也要承受鄴城百姓敬畏的目光,不由個個心懷大暢,暗贊大小姐目光如炬,慧眼識英才,釣到了武威王這樣的金龜婿,自己纔有這似錦的前程。
背主逃奴甄度,早在昨日便已在亂軍中被活擒。那些心傷大公子和無數同伴慘死的家丁對其恨之入骨,將他綁在旗杆之上,一刀一刀,將他零割碎剮,死狀慘極。頭顱也被割了下來,和袁熙的頭擺在同一個托盤中,獻祭於大公子甄豫靈前。
在前日的戰鬥中戰死的家丁親屬,都已接到了厚額撫卹金,還得武威王承諾,日後照顧他們一生。傷者也受到良好醫治,人人稱頌武威王大德,只因在這世上,肯如此做的諸侯實在是太少了,也只有兗州劉使君,或可與之比擬。
在現在的甄府裡,甄姜和甄宓的地位已是如日中天,衆婢僕都對她們敬畏無比,只恨自己沒能早些巴結上兩位小姐,也只有待日後再行補救了。甄氏一家骨肉,卻一面心傷甄豫慘死、甄儼負傷,一面慶幸舉家逃出生天,將來還有振興家業的一天,悲喜之間,不知流了多少眼淚。
甄宓終究是小女孩天性,哭了許久,再哭不出來,想起夫君不知在哪裡,便跑出去,喚了個婢女帶路,去找夫君玩耍。
婢女也不知道武威王在哪裡,壯着膽子向府中守兵們一路問來,走到封沙臥房門前,卻看到典韋站在門前,兩眼一瞪,低聲喝道:“大王正在歇息,你們來做什麼?”
婢女見他面貌醜惡,嚇得有些發抖,不能回答。甄宓卻是人小膽大,走上前去,大聲道:“我要進去找夫君,你快讓開!”
典韋看着這粉妝玉琢般的小女孩,心中驚訝,沉聲道:“裡面只有大王在,你的夫君又是誰?”
甄宓跺腳道:“就是他啊!仙童叔叔說過,武威王就是我的夫君,你敢不聽仙童叔叔的話嗎?”
典韋身後幾個親兵相顧錯愕,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典韋卻是有幾分明白,想起仙師長得象個小孩,這女孩口中的仙童多半便是說他,便回身把幾個親兵趕走,不讓他們聽到這麼隱秘的話。
見他們去得遠了,典韋溫言問道:“請問小姐,你真的要進去找大王嗎?若是吵醒了大王,我們可吃罪不起!”
甄宓搖頭道:“纔不會!他跟我在一起睡過覺的,早就是我夫君了,每天早上我吵醒他,他從來都不生氣!”
身後的婢女掩面大羞,想着小小姐果然是童言無忌,什麼話都敢說出來,一面又在好奇武威王是如何與小小姐同牀的,直想得渾身發燙,面如火燒。
典韋正在爲難,忽聽一聲清脆嬌聲傳來:“宓兒,不要胡鬧!”
典韋擡頭看去,見一妙齡少女翩翩而來,拉住甄宓,斂袂歉然道:“小妹不懂事,給將軍添麻煩了!”
典韋認得那是甄家大小姐,想起主公便是爲她而率軍星夜奔馳,趕來救了她一門,慌忙躬身行禮道:“主母言重了!若是主母想要進去看望主公,韋絕不敢攔阻!”
甄姜被他一聲“主母”叫得紅透雙頰,也不敢多說,心中牽掛着情郎,慌忙施了一禮,拉着甄宓推門走了進去。
在房間的大牀上,封沙正在熟睡,猶保持着一絲警覺,聽得響動,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拼命救護的少女牽着甄宓,緩緩走到自己牀邊,滿眼傾慕愛戀之意,不由心頭一暢,伸出手去牽住她的玉手,微微一笑,卻熬不住兩夜未曾閤眼的睏倦,閉上眼睛,再度睡去。
甄姜坐在牀邊,看着他略顯疲倦的英俊容顏,想着他竟然長路迢迢,孤軍深入,整夜不眠,只爲了來救自己姊妹,不由感動莫名,輕輕撫mo着他的面頰,緩緩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地一吻。
甄宓爬到大牀上,依偎在夫君的身旁,看着他英武的面龐,微笑起來,將小臉埋在他的頸間,摟住他的脖子,漸漸地睡熟了。
※※※
帥帳之中,袁紹猛地跳了起來,怒吼道:“你說什麼?”
跪在他面前的傳令兵已是嚇得渾身發抖,顫聲道:“主公,逆賊劉沙勾結魏郡甄氏,已經佔據了鄴城,二公子不幸戰死……”
袁紹飛起一腳,將他踢翻,怒吼大罵,鬚髮盡張,狀若瘋狂一般。
當田豐聞訊趕來時,袁紹正在帳內跳腳怒罵,臉色漲得通紅,已經哭得滿臉是淚,滿臉的憤怒悲痛,用僅剩的一隻手指天怒罵,悲憤之中,失足跌倒在地,將頭臉撞破,血淚和流。
那些士兵們都已經嚇得逃出帳去,不敢靠近主公,袁紹用一隻手爬不起來,跪坐在地上,哭罵不已,聲音都已哽咽嘶啞。
田豐暗歎一聲,喚了幾個士兵來扶起袁紹,將他硬按在帥座上。袁紹還要掙扎,卻見田豐迎面跑來,手中端了一大盆冷水,狠狠一咬牙,用力一潑,將整盆冷水澆到他的臉上。
“撲”的一聲,袁紹只覺臉上一冷,倒吃了一驚,停止哭罵,擡眼看去,卻見那總是頂撞自己的田豐丟開面盆,跪在面前,抱拳大聲稟道:“啓稟主公,逆賊已經佔據了鄴城,此事關重大,還望主公早作決斷!”
袁紹渾身溼淋淋地坐在帥位上,聞言醒悟,跳起來放聲狂叫道:“不錯!我要帶兵殺回去,重奪鄴城,將逆賊劉沙與甄氏一門,盡皆凌遲處死,一個都不放過!”
他大步向帳外走去,就要點兵回鄴城。田豐忙上前稟道:“主公,孫堅屯兵營外,虎視眈眈,此事須得從長計議纔好!”
袁紹怒道:“狗賊劉沙,殺我二子,此仇不共戴天!你若敢攔我,我便一刀斬了你!”
田豐一怔,看着袁紹大步走去召集兵將,心下微怒,低下頭嘆了一口氣,還是過去幫他點集兵馬。
袁紹點齊四萬人馬,連夜向鄴城退去。剩下的人馬由田豐率領,爲他斷後,抵禦孫堅的追擊。
河內城中,孫堅早從武威王飛鴿傳書中得知了消息,見袁紹人馬退走,當即率軍追來,卻被田豐帶兵阻住。孫堅親率軍士,衝鋒陷陣,被袁軍士兵依靠深溝堅營抵擋,兩軍一場惡戰,殺聲震天動地。
孫堅見攻之不下,只得率軍退下,按武威王信中的吩咐,令兵丁們站在袁軍營外大聲喊話,數千人同聲大喊,聲震四方。
“武威王已親率大軍攻克鄴城,平定了魏郡!”
“袁紹已經逃了,留爾等在這裡送死,爾等大好男兒,何苦爲袁紹賣命?”
“袁紹已敗,逃回冀州!爾等當速速投降,不可枉送了性命!”
城中袁兵正在忙忙碌碌地在營中搬動守營器械,聽得這些吼聲,都面有驚惶之色,動作也慢了下來。
負責與田豐一同守營的袁將呂威璜心中焦躁,大聲下令,逼迫士兵們努力搬運器械,不可懈怠。幾個士兵動作慢了,被他抄起皮鞭,重重打在士兵們的身上,打得那幾個士兵痛叫不已。
田豐見士兵們軍心已亂,心中暗歎,也只能將任務分派下去,令部下衆將每人負責一塊區域,努力守營,只要能拖過這一夜,讓主公能夠順利回到鄴城,集合衆軍收復城池,若真能斬了劉沙,讓敵人羣龍無首,這一場仗纔打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