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壽辰的當日,整個府內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身爲袁紹親點的鄴城當家人,審配壽辰之日,前來相賀的自然都是在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沮授平日裡雖然跟審配沒什麼交情,但對於這種場合不能不應,自然還是來了。
袁譚也收到了審配的邀請。
審配屬於袁尚一系的人,若是換做平時,審配邀請袁譚參加他的壽誕,袁譚一定是相當的難受,既不能不去,又不願意去。
但是這一次,審配的舉動卻是正中袁譚的下懷,因爲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反叛。
且就在收到審配邀請的前一日,袁譚收到了司馬懿的來信。
他和趙雲率領着一支實力強勁的金陵白馬軍,已經來到了鄴城的附近,充當袁譚的外援。
而袁譚發難的時間,便是定在了審配的壽誕當晚。
審配的侄子審榮,站在府邸的門前,向着衆來賓拱手示意,並請他們進門。
“大公子!”
遙遙望見了袁譚,審榮似乎有些詫異:“叔父壽辰,大公子能夠蒞臨,審府不勝榮幸。”
袁譚淺笑道:“審公乃是我袁氏重鎮,他的壽誕,袁某豈能不來?”
說罷,回頭讓汪昭遞上了他的禮單。
審榮並沒有細瞅,而只是將禮單放在身後侍從的手中,然後擡手示意道:“大公子,請!”
袁譚在審榮的示意下進了審府,進了廳堂中,卻見當中已經是高朋滿座。
袁譚環視了在場衆人一圈,最終目光落在了袁尚的身上。
兩人目光相交,幾乎都要崩出火花。
“大公子!如何來的這般晚了?”審配笑呵呵的站起身,迎接袁譚。
袁譚回禮道:“袁某傷勢未愈,因服藥需按時辰,耽擱了些時辰,還請正南公見諒。”
“大公子說的哪裡話!快請坐!”
袁譚隨即入席。
少時,審府的人端上了各種食鼎佳餚和上好的瓊漿,廳堂之內高朋滿座,杯盞交錯處處洋溢着一片喜慶氣氛。
其後,審配又命其子,其侄兒代表他向每一個桌案向前來賀喜的貴賓敬酒。
袁譚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微合雙目,面帶微笑的和衆人喝酒,但內心卻遠不似他神情所表現地那般輕鬆。
畢竟,他的心裡藏着事呢。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袁尚站起身來,端着酒盞遙遙衝袁譚道:“大哥!”
袁譚正神思不屬之間,突然聽見袁尚的喊聲,頓時一愣。
卻見袁尚對他道:“大哥,小弟前番在陣前,曾與你有些誤會,致使父親震怒,袁氏蒙羞,回鄴城後細細思來,當真是愧顏無地,今日乘着正南公壽辰,小弟向大哥賠罪了!在場諸公作證,小弟誠心悔過,還請兄長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原諒小弟這一次!”
場內衆人聽了袁尚的話,都不由的各個點頭,暗贊袁尚不愧是袁紹最喜歡的兒子,果然是個識大局的。
審配捋着鬍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唯有沮授淡淡的掃了審配一樣,不着痕跡的搖了搖頭,似是有些不屑。
現在就看袁譚怎樣表現了。
袁譚不動聲色,只是舉起酒盞,遙遙的衝他一比劃,道:“知道了。”
說罷,便不再吱聲。
袁譚這種表現,可是把在場衆人都給整懵了。
這就完了?
這也能太簡單,太隨便了吧?
就在衆人疑惑的時候,門廳外,一名侍衛匆匆忙忙的衝了進來,高聲道:“正南公,大事不好了,鄴城的北門,有金陵騎兵衆在城外叫陣!”
這一句話說完,廳堂內頓時亂成一團。
鄴城內,勇猛善戰的將軍大部分都隨袁紹出征,而如今留下的,大部分都是治理州事的文官,即使有個別武將留下相助審配守護城池,也都是不中用的貨。
因此,一聽有金陵軍攻城,頓時便造成了眼下的混亂局面。
“安靜!都安靜!”
審配畢竟是一州之主,他站起身來,衝着那些官員們呼喝道:“都不要慌張!大將軍在前線與陶商對峙,金陵軍大軍都被大將軍鉗制着,來鄴城的必定都是偏師,不足爲慮……諸公都安靜!”
諸人這才略顯安靜,但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門外又進來一個侍衛。
“正南公,大事不好了!鄴城的西城,幷州軍在城內的屯營起火了!三千幷州軍,兩千人前往城南,一千人正奔着這裡而來,不知意欲何爲?”
審配的臉一下子就黃了。
高幹的幷州軍,大部分在城外,三千人在城內協助駐防。
雖然只有三千人,但幷州士卒的戰力極爲彪悍,這三千人在城內若是背反,後果不堪設想。
他猛然起身,吼道:“高幹何在?高幹呢!”
但高幹根本就沒有在此處出現。
就在這個時候,大宅之外,隱隱的傳來一陣喊殺之聲,緊接着,便見隱隱有火光在審配的府外點起,卻是那一千幷州軍已經殺到了審配的府邸外了。
這一下子,審配就是再能耐,也控制不住場中的局面了。
滿場的賓客大亂,各自起身,四處尋路,四散而逃。
審配急的滿頭大汗,突然間,卻見院落的大門被衝開了,有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幷州軍衝入了府內,瞬時間控制住了場間的局勢。
那些鄴城的官員和士族首領,一看見這種情形,反倒是不敢亂躥了。
審配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些士兵:“你們這些混賬,是誰給你們的狗膽,讓你們來此處撒野的!你可知這裡是什地方?”
“他們當然知道!”
一聲令下,卻見袁譚踢翻自己面前的桌案,大步流星的站了出來。
衆人一見,頓時都有些發懵。
卻見袁譚四下環顧了一週,道:“今日之事屬漢室平賊,亦屬袁氏清理門戶,不意驚擾了諸位!袁譚甚爲歉疚,還請諸位暫作壁上觀,待此間事了,丞相和袁某定當向各位敬酒壓驚。”
這一番話說出來,滿場皆驚!
什麼叫“丞相和袁某?”
審配不敢相信的看着袁譚,哆哆嗦嗦的指着他道:“袁譚!你身爲袁家子,竟然私通陶商,你……你好大的膽!”
正常宴席,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沮授,站起了身,不敢相信的道:“袁譚……你、你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哈哈哈!你問我爲什麼?”
袁譚終於卸下了心裡重擔,露出了本性,他五官扭曲,大聲咆哮道:“我身爲長子,多年來爲袁氏南征北戰,平定青州,立下諸多功勞,我得到了什麼?袁紹能當上河北之主,在諸子之中,我功勞最大,袁氏能有今天,我功不了沒,可是我如此盡心盡力的爲父分憂,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在諸子之中,我功勞最大,卻受罰最多,袁尚!諂諛之徒,無能之輩,只是因爲相貌和父親最相像,就可以壓在我頭上,而你們這些人還都向着他,幫着他一起對付我!恨不能置我於死地!父親說我本領不夠,能力不足!好,袁某認了,可是打周泰那一次,分明就是袁尚坑害於我,父親爲何不責罰他?而我,因爲遵從父親的將領和袁尚的坑害,在官渡之戰被擒兩次,導致父親將我貶斥到了幷州,連青州都不讓我回!他當爹的不覺得臊的慌,我還覺得丟人呢!他身爲一個父親,有沒有考慮過我沒考慮過我?什麼父親,什麼兄弟,什麼同僚,統統都是狗屁?!陶丞相雖然生擒過我三次,但卻以禮相待,把我當成兄弟,事事爲我着想,與他比起來,你們都算是什麼?”
事已至此,袁譚也算是豁出去了,把心裡憋着的種種鬱悶,不滿一股腦的泄出來.
一番話喊出來,只把衆人都喊的啞口無言,特別是審配,只是呆愣楞的看着袁譚,渾然不敢相信他心中居然就積攢了這麼多的憤怒和仇恨。
沮授憐憫的看着袁譚,道:“有些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大將軍其實在心中還是關懷你這個兒子的……這一次讓你回鄴城,他就是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繼承他的基業。”
“晚了!袁某不需要了,袁某失去的東西,袁某自己去拿,不需要人給!”
說罷,袁譚憤怒的甩頭,看着哆哆嗦嗦的袁尚,嘴角露出了一絲殘酷的笑容。
“今日,審配的壽誕,偌大的宴席,袁某要當着你們的面,親手宰了這個袁尚這個畜生!我要把他切成一片一片的剁碎了喂狗!你們都給我好好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