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斬華雄

“逆臣賊子,本督與爾等勢不兩立!”

華雄的肩膀雖然已經被張飛刺傷,但悍勇依舊,他不顧傷痛,重新那柄隨自己南征北戰多年,由涼州金城的工匠以赤鐵鍛造的斬刀,御馬躍跳,當頭直向關羽衝殺而去……而華雄身後的幾十名貼身護衛亦是悍不畏死,緊緊地隨後跟進。

“鏗!”關羽舉起青龍偃月刀架住對方勢大力沉的一擊,兩件兵器激撞發出一陣刺耳的鳴響之聲,震得諸人耳膜欲裂,很多人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此二人的對決之地。

一招交手之後,華雄兩條胳膊痠麻,被震的氣血浮動,胸口呼吸困難,幾乎都要翻身掉下馬去!這紅臉漢子是何許人也?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氣!

華雄心中驚駭,不過關羽也是吃驚不小,自打從軍之後,此獠應屬所遇諸人中武藝最高的一個,他此刻兵敗負傷,尚能與自己一招交手而不落下風,可想而知其全盛時期有多難鬥。

二人各自抖擻精神,再次短兵相接。

鬥到正酣處,劉備和曹操都是領着兵馬跟了上來。

曹操和劉備適才在縣衙門前打埋伏戰時,已經見識過華雄之勇,此刻見其與關羽打鬥雖然處於下風,但刀法純熟已經非等閒可比,不免皆生出了惋惜之意。

曹操和劉備,都是幹大事的人,極有心胸,愛才之心甚重……就算是對華雄這種董卓的獠牙,也是一樣。

曹操看着華雄與關羽的戰鬥,眼眸中不由放出異彩,沉思了一下,開口喊道:“華雄,你此時大勢已去,爲何還負隅頑抗?縱然你不要性命,卻又何忍讓麾下的將士們死傷殆盡?你下令投降,曹某以性命保你的安全!”

徐州軍校尉楊展聞言一愣,小心地轉頭看向陶商。

陶商臉色不太好看,低頭看了看尚還在手中的簡牘,上面清清楚楚寫着袁紹的承諾……

“取華雄首級者,賜麟趾金五百!”

陶商閉上眼睛,立刻開始抱拳祈禱唸咒:“別投降,千萬別聽那姓曹的屁話……華雄你可千萬別投降,士可殺不可辱,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沒出息……”

“曹阿瞞,你做夢!”

興許是陶商的祈禱起到了作用,華雄那兩隻銅鈴般大的眼睛殺機綻動,絲毫不爲可保全性命的條件所誘惑。

他一邊拒絕,一邊把手中斬刀再次高高舉起,勢不可擋的一招又當頭向着關羽砸去。

關羽不慌不忙地將青龍偃月刀向上一推,看似輕巧實則力沉,輕描淡寫地便化解了華雄的攻勢,兩柄大刀的刀刃砰然撞擊,發出一聲巨響。

便見華雄拽着馬向後退了一退,身體搖晃,手臂下垂,顯然是受了暗虧。

關羽沒有乘勢追擊,而是收刀矗立於場中,撫摸着美髯傲然道:“若你身上無傷,或可與關某鬥到三十回合開外。”

華雄身爲一軍主帥,此刻被這麼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當衆羞辱,氣的七竅生煙,再加上率領的士兵此刻已經是死傷逃竄殆盡,只餘下貼身護衛軍尚在困獸猶鬥,心中悲涼不甘可想而知。

即使如此,華雄亦不服氣,寒聲道:“無名之輩,你狂什麼?大不了玉石俱焚就是!”

說罷打馬而上,混戰再起……但西涼軍的士氣已經跌入谷底,耳中聽着遠處,聯軍的支援還在源源不斷的趕過來,越呼越近,許多人已經準備放棄抵抗了。

劉備見曹操眉頭緊皺乾着急,但又無可奈何,再看華雄與關羽斗的正酣,真是員不可多得的猛將,心下一陣惋惜,揚聲道:“華將軍,曹將軍說的沒錯,你何必要負隅頑抗,犧牲手下那麼多的將士?董卓殘暴,威逼天子塗炭生靈,人皆憤之,將軍何必助紂爲虐?豈不知你並非僅是董卓麾下之將,更是漢室之臣!何得如此冥頑,甚不智也!”

關羽聽了劉備喊話,知道自己的大哥也和曹操一樣,有意讓華雄投誠,隨即也不在逼迫,收刀打馬馳騁出圈外,靜看場中華雄動靜。

華雄與關羽交手,傷口迸裂,臉色變得煞白,牙關直打哆嗦。

曹操和劉備的話,他一個字沒差的全都聽到了,也知道對方確實是有誠意讓他投誠,只是此舉實在是有損爲將者的臉面,若是傳揚出去,他堂堂相國親任大都督,領兵五萬,血戰一日一夜後直接歸降了,豈不令天下人笑掉大牙……

但是此時此刻,事情以無可挽回……自己一身本領,也算是傲視西涼,難道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小小的陽人城?

華雄的臉忽紅忽白,顯然是左右爲難了。

陶商看到這情況,暗道不妙!

曹操和劉備也不知道是怎麼尋思的,有錢不賺非得招降這麼個東西,以華雄的身份和傲氣,今日縱然降了日後也必然是歸附到袁紹或是袁術帳下,還能輪得到你們倆?簡直有病!

你們想給白白給袁紹送人才,自己不要這五百麟趾金……不好意思,你們不要,我要!

想到這裡,陶商大步邁前一步,看着不遠處呼呼喘息的華雄,大義凜然道:“華雄,你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曹將軍和劉縣令都勸過你了,你怎麼還執迷不悟?你現在放下兵器,去向各路諸侯挨個磕上一百個響頭賠罪,或許可以考慮考慮饒你狗命!”

陶商身邊,校尉楊展聽的直咧嘴……這哪是勸降啊,分明就是在逼華雄發飆。

聞聽此言,華雄果然是怒不可遏,居然把命門露給青龍偃月刀,撇下關羽,直奔着陶商殺了過去,嘴中還氣的怪叫道:“小狗!我讓你猖狂!”

怎奈他面對的不是別人,卻是幾可稱爲天下無敵的關羽,還沒等撲殺過去,關羽便將刀一調,用刀柄將華雄懶腰擋住,順勢一撇,直接將他投擲於馬下。

“華雄,放棄吧!在關某面前,你挪不出兩丈之外!”關羽定定的看着他,不見喜怒。

華雄的嘴脣不由的直哆嗦。

突聽陶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華雄,你連聯軍中一個尚無封號的人都鬥不過,被人家拿刀柄耍猴一樣耍,還有什麼臉面自稱是大都督?我要是你,跳樓自殺都是輕的……你好好看看你身邊的將士們都是什麼下場!”

華雄聞言愣住了——周圍的慘叫怒吼,還有兵刃的激響,仿似一下子都隱沒在這片死寂的場地裡。

他滿是鮮血的臉龐上微露倦意,眼眸中全是深深的絕望。

“八尺男兒豈能苟且偷生?曹阿瞞,你贏了,我華雄願賭服輸,絕不求饒!”

說罷,便見這個跟隨董卓久經沙場的猛將將手中的斬刀反轉,橫向着朝自己的脖頸子上抹了一刀。

血花飛濺了在了半空,揮灑着撲向了整個街道。

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卻是曹操,劉備,乃至於關羽都始料未及的。

衆人默默的看着這名威震西州的猛將殞命沙場,不由感慨萬分。

良久之後,便見劉備嘆氣搖頭:“可惜可惜,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華雄也是涼州的威武雄壯之士,可終歸卻因爲跟錯了主人,而落到了這步田地。”

曹操亦是點了點頭:“董卓作孽,危害蒼生,華雄乃董卓下屬,又是涼州邊塞之人,只懂得爲主盡忠,卻不懂大義,說來也怪他,但也怪不得他。”

關羽摸着長髯,眯着眼沒說話,卻見陶商走了過來,將酒囊向着關羽一遞,道:“雲長兄威武,頃刻間便逼死了華雄!來,關將軍請喝,此酒尚溫!“

徐州軍的校尉楊展跟在陶商身邊,亦是道:“今日一戰,雲長公溫酒逼死華雄,日後必將名震天下!”

關羽轉頭看着陶商,緩緩地道:“逼死華雄的,好像不是關某吧。”

陶商依舊是那副謙謙君子相,柔聲道:“效果都一樣的。”

關羽沒搭嗆,拔開酒囊仰頭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這酒……怎是涼的?”

“啊?是嗎?那是他們忘了燙了……沒關係,涼酒能整死華雄也一樣流傳千古。”

關羽聞言眼皮子直跳。

這時候曹操和劉備走了過來,曹操一揚眉,笑着道:“陶兄弟可以啊,這三寸不爛之舌着實震懾古今,三言兩語逼的華雄自盡……蘇秦張儀亦不過如是吧。”

陶商謙虛的擺了擺手:“孟德兄過讚了,小子愚鈍,不通兵法,只能稍稍盡點綿薄之力而已。”

曹操點了點頭,接着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劉備和關羽,半晌之後拋出了一個略顯尷尬的問題。

“這戰功應怎麼向盟主彙報?”

一句話正好說到了點上!若是論破華雄的功勞,曹操,劉備,陶商三方皆有功,但這斬華雄的功勞應報給誰,卻是不好說。

曹操問出此句,自然是知道自己只佔籌謀之功,沒有斬將之功,打敗華雄的人是關羽,但適才陶商插了一杆子,逼的華雄自殺,若是陶商執意要求佔功,這事就有點難辦了。

於是索性把問題拋出來,讓他們自己決定。

劉備聞言猶豫了。

斬殺華雄,若是傳將出去,則必然威震天下,聲名大燥,但陶商軍確實也立了不少功勞,雖然他剛纔出言逼死華雄是比較多餘的……但畢竟做都做了,不能否認功績。

“陶公子,這個……”

劉備剛一開口,便見陶商急忙道:“玄德公,小弟不才,適才只是隨意說說,戰場之上哪能以口舌論輸贏,自當以戰功論勝負,斬華雄之功勞,恕小弟萬死不能相受!”

說罷,衝着劉備深深一鞠躬,代表絕不接受。

這一下子,倒是把劉備弄懵了,劉備本來以爲陶商佔着是諸侯之一,大州刺史之子,定會與自己這縣城小吏爭功,但不曾想此子居然如此謙恭虛讓,頗有大家之風。

這孩子實誠人啊,是個小君子……果然不錯。

眼見陶商如此,曹操便出來打圓場,笑道:“既然如此,那玄德公就不必過謙,雲長之功,衆人皆看在眼中,我看就依照陶老弟之意,報斬華雄之功給雲長便是。”

劉備聞言侷促了一下,偷看了下陶商,見陶商滿面平靜,並無不悅之色,心方纔放了下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備便代二弟謝兩位謙讓之德了。”

陶商連忙道:“不敢不敢。”卻偷眼向身後的楊展使了一個眼色。

這楊校尉果然是個有腦子的,剛纔戰場之上,他就已經大概瞭解陶商想要什麼,此刻見了陶商的眼神,哪還會不明白,趕忙道:“末將楊展恭喜玄德公,雲長公得此戰功,此一戰後二位必將名揚天下,且還能得到盟主的五百金賞賜……着實令人既羨且佩!”

赤裸裸的擠兌人啊。

劉備一聽這話,忙道:“備和二弟,已經虛得戰功,豈敢再吞盟主賞賜,陶公子實則亦是有功,若不嫌棄,備願以盟主的賞賜相贈,以表寸心。”

陶商心中給這楊校尉豎起一根大拇指。

這小子,是個懂事的……可堪大用。

陶商對劉備笑道:“那怎麼好意思。”

劉備急忙道:“陶公子,必須要得,不然豈不是陷備於不義。”

陶商猶豫了一下,半晌之後方纔緩緩開口道:“那我,就先替玄德公,保管保管?”

劉備連忙點頭道:“行,你保管,你保管。”

又客套了幾句,幾人便暫時分別,各自令着人馬去打掃戰場,收繳軍械。

乘着劉備走遠,曹操悄悄走到陶商身後,笑道:“陶老弟,心眼挺賊啊,五百麟趾金呢,要不要曹某幫你也保管一半?”

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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