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徐榮的話,陶商從雪地裡‘’砰‘’的一下站起了身,動作之快猶如脫兔一樣,就連許褚都被他嚇了一跳。
徐榮只說了一句話,陶商的心就驟然活了……可以攻克白波谷的的變數,自己一直沒有想明白的關鍵,在恍惚之間竟然是讓陶商思慮了個明白。
光尋思等待白波谷的變數出現,其實白波谷的變數一直都存在。
那就是那位白波谷二當家,歷史上也算頗有名氣的一位軍閥,楊奉。
說起來,這位楊奉也算是個妙人,東漢末年的黃巾軍中,把官做的最大的,應該就是這小子了。
身爲黃巾白波賊出身的楊奉,日後居然被漢帝劉協授予了車騎將軍的將位,其位僅次於大將軍以及驃騎將軍,甚至還在前後左右四將軍之上,或比三公。
當然,若是沒有這個名頭支撐着,楊奉也不會在日後能夠收服像徐晃那樣的良才猛將。
不過可惜,楊奉當上車騎將軍,並不是因爲他能力出衆,而是因爲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卑劣小人。
郭大、李傕、郭汜、劉協、袁術、呂布,楊奉幾乎依靠過上述的每一個人,卻都又在每每最關鍵的時候,反叛他們,爲自己的人生博得更大的機會。
如此看來,楊奉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但可惜,他卻是一名極爲失敗的機會主義者。
這個人,無時無刻的不是在尋找着機會,製造着機會,然後失敗浪費機會,周而復始永無休止。
陶商不知道楊奉是怎麼樣離開白波軍的,他只知道這個楊奉在投身到西涼大軍閥李傕的門下得到了一個官身,之後就開始了他人生中無限嘚瑟的旅程。
說起來,李傕待楊奉也算還行,但也不知道楊奉的腦子哪根筋搭錯了犯了毛病,居然偷偷聯合李傕軍的軍吏宋果要謀殺李傕,結果還沒等動手事情就泄露了,於是只能引兵反叛李傕,結果被李傕虐成狗,只好率兵倉惶出逃,並派人向當時已經跟李傕不和的郭汜尋求庇護。
郭汜的實力整體上差了李傕一檔,對於楊奉想要附庸自己的這件事是頗爲高興,於是便聯合楊奉、董承、楊定等人一同護送漢帝劉協東歸洛陽。
問題是郭汜實在是太小瞧了楊奉能嘚瑟的本性。
半路上,郭汜尋思洛陽遠離關中,脫離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便提出了暫緩東歸,改道去郿縣暫住。
沒曾想楊奉這個時候來了尿性,他聯合楊定、董承等人與郭汜展開了一場撕逼大戰,居然愣生生的從郭汜的手裡把劉協搶了下來。
一介草寇搖身一變成了從龍功臣,不但被封爲車騎將軍,還成爲了擁有皇帝的天下最有權力的男人,楊奉幸福的都要爆炸了。
直到這個時候,李傕和郭汜纔回過味來,品出了楊奉是個什麼狗東西,二人冰釋前嫌,攜手向前,一起來攻打楊奉,而楊奉則是派人聯合了他昔日的白波軍賊寇同黨,老三韓暹,老四李樂,老五胡才三位大帥,外加上一位南匈奴的右賢王去卑,在東澗通往陝縣的道路上,展開了三場大戰,期間連張楊亦是加入進來攪局,楊奉勝一場輸二場被李傕和郭汜輪番血虐,天子麾下死亡的百官、士卒不可勝數,女眷輜重,皇室的各種器物典籍全部被丟棄。
後來又是劉協出面調停,又是派人向李傕求和又是陳述厲害,李傕才勉強決定暫時放他們一馬,楊奉等人才得以繼續東行。
本來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但楊奉這人就是不消停,沒有李傕和郭汜,他又開始找別人練架嘚瑟。
他這次嘚瑟的目標,是和他一同對抗李、郭的同僚,張楊和董承二人,幾人間因爲一點權力和雞毛蒜皮的小事,又開始新一輪的撕逼大戰。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專治嘚瑟的高手終於出現在了司隸之地的戰場舞臺,他就是剛剛平定兗州的曹操。
曹操暗中聯合議郎董昭,告訴楊奉:“董承老兒,小垃圾也,楊車騎你無需懼他,曹某已經平定兗州,麾下收編了青州黃巾三十萬,徐州陶謙都被曹某屠的尿褲子,董承小垃圾不服你,曹某幫你拾掇之!”
那時候的曹操已經平定兗州,收青州黃巾百萬人口,得降卒三十萬,聲威大震,楊奉得到了這樣的臂助,大喜過望,還封了曹操一個鎮東將軍。
結果曹操卻暗中聯合董承,入朝進貢,方一入朝,便該清理的清理,該整頓的整頓,將楊奉一派收拾的乾乾淨淨,連徐晃都被曹操打包接收了,天子也被曹操遷移到了許昌。
可憐的楊奉嘚瑟了一大圈,最終跌落神壇,從大漢朝最有權勢的男人,再度搖身一變,被專治嘚瑟的曹操坑的褲衩子都不剩,只能率領餘部駐紮於樑國,輾轉流離,又幹起了賊寇的老本行,最終爲劉備所殺。
這樣的一奇男子,此刻就在白波谷內……還是白波軍二把手。
……
……
“那楊奉,給李傕寫過信……此事屬實?”聽了徐榮的話,陶商急忙詢問。
徐榮點了點頭,淡然道:“當然屬實,不然我找你來幹什麼?”
陶商皺了皺眉,道:“我只是不明白,楊奉給李傕寫的信,你如何會知道?”
徐榮聞言先是一愣,不明白陶商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想了片刻之後方纔釋然。
這小子……真碰到事情竟然是滴水不漏的心思,跟平日的表現倒是不太一樣。
徐榮仰天看了看還在零零落落飄散的小雪花,長嘆道:“徐某出身遼東,雖然不算是董相國的嫡系,但好歹也坐到了中郎將的位置。相國麾下諸將大都出自涼州,與徐某相熟者不多,不過寥寥數人爾,其中若論交情最深厚者,乃李傕也。”
陶商沉默了一會,依照自己的印象,李傕在董卓死後,反攻長安,挾天子輔政四年,在任期間常縱兵劫掠,使得幾年之內三輔百姓幾乎損失殆盡。
李傕雖然善戰,但他這樣的人按照漢末的說法,不過是邊鄙之人,習於夷風……徐榮雖是遼東邊陲之人,不過陶商與他接觸了數月,感覺徐榮頗爲懂禮重儀,想不到居然會和李傕關係要好。
有點想不通。
徐榮見陶商皺眉沉思,笑了笑道:“在你們中原漢人的眼中,李傕出身邊塞,行事頗有胡風,自然是入不得你們的眼,不過在徐某看來,李傕雖然兇頑,但論及用兵,卻是相國帳下少有的可以與徐某比肩者,僅憑這一點,交他這個朋友便已是足夠了。”
陶商沒有想到徐榮對李傕的評價居然還挺高,不過想想李傕身爲董卓麾下排名第一的涼州繫心腹大將,又幫董卓掌管‘’飛熊軍‘’,有這樣的能力也屬正常。
“原來如此……哦,跑題了!”陶商皺了皺鼻子,道:“剛纔說到哪了?楊奉給李傕寫過書信?”
徐榮點了點頭,緩緩言道:“去年十月,牛輔爲白波軍所敗,賊寇勢力漸大,連克太原、河內諸郡,氣勢如虹,大有能力一鼓作氣逼進洛陽,不過有趣的是,賊寇居然在這種甚是得勢的時候退回了白波谷,而且退的毫無聲息,甚是詭異。”
陶商聞言,眉毛微微一挑,道:“爲何?”
徐榮搖了搖頭,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但白波軍退卻不久,李傕曾暗與我言,他收到了白波軍渠帥之一的楊奉信箋,其信箋中言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楊奉久有歸順朝廷之心,卻苦於門路不得,只得委身於草莽,晝夜思之,頗感悲愧,自覺無顏矗立於天地之間云云……”
聽了這話,陶商不由頗感到好笑:“想不到楊奉這個人說話倒還挺逗,把自己弄的好似一個受了冤屈,不得已被逼入白波谷的忠義之臣一樣……其實骨子裡就是個牆頭草,沒有一點禮義廉恥。”
徐榮點了點頭,道:“公子此言倒也中肯,徐某深以爲然……當年徐某與李傕談論白波軍,李傕曾言白波軍看似人馬衆多,實則並不是鐵板一塊,幾個渠帥各有心思,賊首郭大表面上豪勇,實則骨子裡卻是個謹小怕事之徒!公子試想,白波軍十餘萬人馬,卻只能龜縮在自波城這一隅之地,只知道劫掠普通百姓,不願得罪世家大族,爲何?還不是因爲賊首郭大表面豪放,實則做事瞻前思後,頗多顧慮,沒有稱雄一方的魄力與野心!他麾下那幾個渠帥,李樂和胡才都是有勇無謀之輩,楊奉又是朝秦暮楚,早有背反之心的小人,這樣的軍隊人馬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陶商聞言點了點頭,道:“徐兄這話說的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想讓陶某策反楊奉?”
徐榮點了點頭,道:“楊奉去年就暗中私通曲款李傕,只不過是因爲適逢關東諸侯結成聯盟,董相國無力北顧,無奈將此事放緩,若是不然,楊奉只怕早就被李傕策反了,哪還有今日之事?”
陶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雪地裡一腳深一腳淺的來回踱步,開始考慮此事的可行性。
“楊奉不想當賊,這事可以理解……只是他究竟想要什麼,我給不給得起,這纔是關鍵……你知道楊奉想要什麼嗎?”陶商一邊在雪地裡走,一邊摸着光滑的下巴,慢慢思考。
陶商在雪地裡轉圈,徐榮倒是有些乏力了,他盤腿坐在了雪地上,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道:“我又沒當過賊寇,哪裡知道楊奉想要什麼?”
陶商皺了皺眉,又沉思了片刻,終於恍然而悟:“不難……其實你若是仔細尋思,楊奉想要的東西也好猜……優渥的生活,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吃肉喝酒睡女人……其實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幾樣東西而已。”
徐榮聞言大感好奇,道:“你又沒有見過楊奉,你怎麼知道他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陶商嘻嘻一笑,道:“很簡單啊,大家都是男人,拍拍腦袋想想自己想要什麼,不就是他想要的?”
徐榮聞言,眼睛不由睜的圓鼓鼓的。
“原來你的腦中,一天到晚就想着這些東西……你小子跟董相國好像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