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嘈雜的聲音遍佈整個戰場角落,惟有匆忙整列行伍的陳翎這一處顯得異常冷清。
在助周泰攻入關羽營寨之後,陳翎帥軍撤了出來。
沉默、且緊張的氣氛中,曹性、馬岱、夏侯恩三將分別爲陳翎所遣,一一帥軍佈置下鹿角、拒馬槍等物,準備阻截來援的敵軍。
在陳翎的部署中,周泰、柳毅兩將是攻襲關羽一軍的主力,在兩將尚能維持攻勢的同時,陳翎是不會再調遣兵馬前往相助攻營。
在陳翎的謀算中,他倆人無論是否能夠攻陷關羽一營,於他的籌劃其實並無很大的決定因素,周泰、柳毅兩人的任務其實就是隻需拖住關羽一軍,使得他不能出營爲戰即可。整個戰事佈局,陳翎實際上將今夜一戰的勝負關鍵託付在張郃、高覽、審配、賈逵、公孫羽五人身上。
關羽、張飛、趙雲、黃忠四人皆世之猛將,陳翎在帳下並無一人能夠相爭之時,惟有將他們這四將拖在一起,給張郃、高覽等人創造出一次戰機,直接攻向劉備的大營。
受時代限制,也因劉備與他麾下的諸多大將、文臣有着不同尋常的情誼,當劉備陷入絕境之際,聞報之後的關羽、張飛等人或會無暇顧及攻伐陳翎的軍勢,轉而前去援助劉備大營之時,這或許就是擊退劉備圍城大軍的契機。
能不能達成這一目的,期間有大多的意外會令陳翎的謀劃功虧一簣,這就需諸將同心協力,不能有任何一絲的懈怠之心。
周泰展開攻勢不久,從城樓上的火燭信號來看,趙雲即將帥軍抵達。
關羽營寨在東,趙雲在北,烏戈國國主兀突骨則是在南。
自己攻襲的是關羽營寨,能夠快速馳援此地的惟有趙雲、烏戈國國主兀突骨兩人及其兩人部下,張飛或許也會來援,但他必須穿過趙雲、烏戈國國主兀突骨兩者的營地才能得以成行,而念及南蠻營寨頗爲散落,爲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張飛肯定不會從此踏營而過,而是會從北面的趙雲營寨過來,援向關羽一營。
是故,陳翎所整列的陣勢,其中絕大部分是針對來自北方的侵襲,而非是南方的南蠻烏戈國國主兀突骨。
烏戈國國主兀突骨營中遍地都是大象,南蠻不以戰馬爲坐騎,而是挑選了這麼一種巨大且緩慢行進的坐騎,在明知不能抵禦的同時,陳翎心下其實亦竊喜不已,如此,至少烏戈國國主兀突骨抵達東門之前,自己或許能多支撐一段時間,這也或許是自己能夠擊敗劉備大軍的最大變數。
在影影綽綽間,陳翎來到重甲騎軍這裡,尋着夏侯恩,持着馬鞭,陳翎躊躇了一下,向夏侯恩言道:“趙雲之勇武,世上少有,我意令汝在我大軍與其接戰之前,先行攻襲一次,你意下如何?”
夏侯恩就是遇上趙雲才陣死的,陳翎躊躇就是因此,生怕會在這次戰鬥中,夏侯恩同樣不能避免此事的發生,而會被趙雲突陣斬殺。
不明其
中的夏侯恩,狐疑的看了陳翎一眼,說道:“子儀,以如今戰事看來,我麾下二千鐵騎雖不能盡屠趙雲一軍,至少也能令其損兵折將,這對於接來下的局勢,有着不可估算的意義。子儀,爲何你竟似有忌憚之惑?”
聽得夏侯恩言語,陳翎苦笑一聲,不再贅言,只是最後囑託了一句,低聲言道:“小叔,若事不可爲,暫避鋒芒,毋庸強行突擊。”
夏侯恩的鐵騎戰力,通過十數次的征伐,皆說明了就算對上趙雲所部,亦算一精兵,不會一觸即潰,但領軍大將夏侯恩與趙雲兩人之間的那段不曾發生的事情,時時影響着陳翎的判斷,使得他爲此憂慮非常。
夏侯恩頷首,向陳翎一抱拳,說了一聲道:“保重!”之後便提跨上重騎,向着身後的二千部衆略一顧視,便驅動戰馬緩緩行了出去。
重騎啓始速度極慢,比之一常人行走,差不了多少。
不過待過了十數息之後,有了一股衝勢之後,這支軍伍,想讓他停駐下來,卻非易事。
陳翎心中自我安慰一番,見夏侯恩既然已經馳了出去,也就不在掛念此一事,獵犬終須山上喪,將軍難免陣前亡,夏侯恩是生是死這一切,有天決定,自己無力阻擾。
何況此時此刻,在關羽、張飛、趙雲等猛將的攻戰中,自己的死生亦不能操控在己手,合遑其他?
不說陳翎部署連弩以待穿陣而過來的趙雲部卒,卻說夏侯恩得陳翎一番言語之後,心中不知爲何竟然有了一絲明悟,似乎在子儀的眼中,自己或將喪生在此一役中。
有些可笑,又有一些凜然,夏侯恩並非無所畏懼的人,恰恰相反,久隨陳翎之後,見過太多的奇聞異事之後,夏侯恩對這一些事項有着異於常人的認知。
信則有,不信則無。
話是可以這般說,但已經發生種種令夏侯恩有種嗤之以鼻的感觸。
趙雲的軍勢正沿着城牆側迎面而來,夏侯恩看不清楚,但在意下想必也就是騎軍、步卒,再多也就是會有一些弓弩手在其中。
這樣的兵勢,若是在白天的戰鬥中,夏侯恩敢誇下海口,自己二千騎軍能夠一戰潰之!
然,若是趙雲…
趙雲的氣機,自己深有感觸。
一次是在初見趙雲的北海城中,自己不知不覺之下,竟然對此人深懷忌憚之意,引發了自己的戰鬥慾望。
之後陳翎遣自己回杞園,這才錯過一次較量。
再一次便是龐統那醜漢與趙雲一同前來河北,再遇見趙雲之時,久經戰陣的自己,似乎還沒有徹底將趙雲這一威脅目標從自己的心中剔除出去。
觥籌交錯間,不時隱現的敵意不知從何而來,令得自己沉默寡言不曾多說一句。
黑夜中重騎突襲實際上非常不利,戰馬雖然有着異於常人的視覺,但坐騎上的重甲之士卻沒有那般的視野。因此,當胯下的坐騎瞧見什麼
阻隔之物想避讓過去之時,騎士往往會下意識的勒繮引導坐騎繼續前進,遲誤了躲開危險的時間,危及騎士的性命。
聽聞着重騎雜亂的步伐,夏侯恩心中有些不耐,再這般下去,不等迎戰趙雲兵勢,自己的陣型便會變得散亂起來,如此一軍如何能戰趙雲一勢?
幸得趙雲所領的軍勢似乎就在眼前,看着搖曳火炬之下奔襲前進的軍卒,夏侯恩輕吁了一口氣,提舉起重槍向着身後衆重騎低聲喝道:“敵軍就在眼前,準備接戰!”
本來就在奔馳中,夏侯恩所說的準備接戰,實際上就是把每個重騎士手中的重槍擎擡起來,瞄向敵卒的要害,以待重騎衝襲而過的同時,將敵卒刺殺。
就在夏侯恩准備重騎衝襲而上之時,此刻與之相對而擊的趙雲,白袍銀甲提一杆鋒銳長槍,向着側旁的一同樣打扮的將領說道:“叔侄,你於中軍指揮作戰,我前去阻敵!”趙雲說完,不等陳到拱手相送,便一催胯下之馬,奔馳而出。
陳到,字叔至,豫州汝南人。
劉備帳下白毦兵統領,名位常亞於趙雲,以忠勇著稱。
白毦兵的兵源來自何處,有三種說法。
其一,丹陽兵,劉備屯徐州之時,獲得的丹陽軍爲最優。
其二,馬超的舊部,羌人廣泛佩戴毦,而劉備陣營早期的羌人部隊,是馬超歸順劉備時帶來的,這也符合了白毦兵人少的特點。事實上馬超窮極而來,很可能被劉備解除了私人部曲劃歸劉備親自帶領。
其三,“白毦,西方上兵”很可能是西南少數民族兵。
然,劉備留在徐州的時日較短,又馬超歸了曹操,且烏戈國國主兀突骨如今自爲一勢,因此無論怎麼看,劉備這一支精兵,白毦兵是建立不起來了。因此,陳到纔會至趙雲帳下充任從將。
不說這題外話,卻說夏侯恩驅重騎踐踏而過,慘烈的接觸戰中,趙雲一方前軍毫無屏障,只能任由夏侯恩肆意斬殺。
趙雲來到軍前便是如此一番模樣,夏侯恩揚威耀武,引一干重騎肆意屠殺。他手中的斬馬刀不時向所經過的步卒頭頸處砍去,夏侯恩雖非悍將,宰殺起這些步卒來,卻是手到擒來。
趙雲見之憤怒,更不打話,躍馬直取夏侯恩。
夏侯恩見着趙雲,又有所預料,心中發憷乃不敢持刀相向,故而避之撥馬就走。
趙雲見夏侯恩撥馬轉身而走,心中大恨,跟隨而來,殺了數重騎之後,提槍便來趕夏侯恩。
經由方纔接戰,趙雲明瞭夏侯恩重騎的威力,自己部從皆非其敵手,饒是自己之勇武,亦感難纏,何況他人哉?
如今惟有斬殺夏侯恩,才能解此危局,好急速馳援向雲長。
趙雲這般念道着,乃緊追夏侯恩不放。
夏侯恩所駕馭的乃是重騎,用之踐踏步卒,犀利無比,但趟如是用來逃脫趙雲的追襲,卻是不能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