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翎向主公呂布陳明瞭欲往倭國一行的意願,呂布聽罷,問道:“青州外有曹、袁虎視在側,境內雖得公臺、子瑜兩人協同治理,卻還是民生疲敝。如此內憂外患之下,子儀此時欲前往海外,是否妥當?”
陳翎心中苦笑,呂布現在的目標要求似乎更高了。同樣時間內,陳翎不信荀彧、荀攸等人能比陳宮、諸葛瑾兩人做的更好。
現在青州雖然說不上大治,但至少自從過完新年以來,並無一人因飢寒交迫而死去。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不過得益於曹操那十萬石,以及周泰、陳震兩人從海上運回的糧食,青州總算熬了過來。
等到春耕時節,李封受命在東萊郡內又草創了數個港灣碼頭之後,從琅邪新制出來的船隻被送往這幾個地點。
由於沿海住戶多爲熟知水性的人,這些粗製濫造的漁船,租借給他們之後,馬上發揮出萬般熱情,積極捕撈各種魚類。現在他們不僅還清了債務,而且還組起遠洋捕魚船隊,少的三、五艘,多的達十、二十艘,簡直把渤海灣當成自己的後家花園,盡情撈作,沒有絲毫半點怨言。
心中轉瞬間,陳翎把事情想了下,拱手對着呂布說道:“現在曹操正與郭汜、李傕交戰,而袁紹北上幽州,準備一舉蕩平易侯、前將軍公孫瓚,外敵雖強,近期卻毋需憂慮。主公,陳宮、諸葛瑾兩人其才勝我百倍,以心腹視之,託與重事,必能使青州五穀豐登,繁榮興旺。”
呂布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汝代某一行罷。隨行需何人?用時多久?”
陳翎報上擬定的人選,乃是薛蘭、曹性兩人,以及夫人夏侯氏。
夏侯恩現在跟隨自己,無須多言,曹性本是自己的部將,但他被呂布遷爲校尉,駐守在琅邪,這樣的人事調動,還需經由呂布同意之後,方能就行。不然,難免會給呂布留下擅將其兵的印象。
此次陳翎趁機提出這個要求,其實就是想把曹性要回身邊。現在不像之前,曹性雖然是自己的部將,但呂布這個君上還是得尊從的,而自分封制實行起來,自己的部將就是自己的人,雖然是呂布,雖然是君上,但也不能這樣胡亂指派了,而只能通過陳翎這一實質上的頂頭上司來實施指使命令。
顯然呂布是明白這個理的,嘆了聲,簡短的說了聲道:“可。”
陳翎拱手一揖,算是謝過呂布之恩,若是呂布強行從自己手中將曹性要去,轉爲他的部將也亦無不可,但他沒這麼做,因此,陳翎懷着感恩戴德的心情,深深一禮。
自己的部曲本來就沒有,止有曹性八百弓弩手,原本夏侯惇送出的千餘奴僕,可以轉爲部曲的,可爲了化解主公呂布的疑忌之心,夏侯恩現在還只是自己門下一親衛,若無曹性這八百弓弩手,上之倭國去,尤其還要帶上夫人,陳翎實在是不會放心的。
對於爲什麼要薛蘭跟隨而去,呂布沒問,陳翎自己沒說。
只要去杞園的人就該明白,陳翎此人雖說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但本來能夠過上富貴生活的,他肯定會更加變本加厲。倭國是一個什麼地方,可能過去之後,吃用都不方便,何況住的地方?
薛蘭有什麼本事?
精於工事、匠作什麼的。他所轄部,現在正爲整個青州的達官貴人修葺房屋、別院。自從呂布不禁高樓矗立而起之後,多有羨慕者,問及陳宮、諸葛瑾兩人,可否在民間如此行事?
陳宮、諸葛瑾問向主公呂布,呂布僅僅一愕,也就同意了。
呂布雖然同意了,陳宮、諸葛瑾兩人還是尊循一些必要的潛規,既然呂布起的是九層高樓,治中是七層,陳宮自己身爲別駕,當該有八層,不過由於陳宮自己沒這個心思,遂把民間最高定爲五、六層。
五層自然是可以不必批示就能建起,但六層還需一定人望之士方可如此辦理。
七層屬於權貴特權,一切非官宦人家,不能建起,不然收監關押,等候處決。
如此行事之後,往日北海城中皆是平房、或二層樓閣的格局,變的不一樣了。高樓林立,看覷誰家是否富貴,只要來到近旁,點點院內高樓層數就可知了。
由於內城城牆差不多要比現在五層樓還有高上一些,深宮大殿那些庸俗百姓自然窺視不見,而帳下諸將又不敢起太高的樓層,所以似乎與往昔並無不同之處。
千里船,利用踏板原理以人力驅動踏板行船,速度很快。此船最早作爲水戰中的快速衝鋒舟,在另外一條歷史線上,曾在戰爭中屢立奇功,不過那也得是在數百上千年之後的事情了。
單單這樣一艘船隻,是不能出海航行的,可若是與之前的戰船相融合之後,一方面即可以風帆作爲動力,驅使船隻航行,另一方面,在風力不足夠的時候,可以以人力驅動航行。
此乃一舉二得的佳事,陳翎至琅邪之後,並沒有乘坐原來的船隻直接航向
倭國,而是把千里船餘原來的戰船結合了起來,使得這種船隻能以更快的速度航行。在陳翎預測中,應該能省出三分之一的時間來。
本來往返一次青州、倭國,起碼也得兩月之久,現在大約四十天就行了。
新制一艘戰船頗爲花費時間,但僅僅是改動一下的話,十天之內,就可以了。
在此期間,陳翎也不是沒事可幹,至莒縣與高順廝混了幾天,呂布帳下大將中,高順爲人處世,陳翎還是很敬重的,故此,十天時間中,有七天是在莒縣過的。
臨出海的這天,高順攜文武臣佐來送行。
李封、柳毅,許汜、王楷四人都有封地在倭國,五人身居要職,不能擅離,故此全部拜託陳翎代爲巡視一番。
話是說得漂亮,可實際上就是幾人想問問封地能產出多少糧食什麼,可供自己食邑。
之前主公呂布封地,僅僅很粗枝大葉的隨手指指,這裡一亭、那裡一鄉,可現在倭國都是部落階層,只有村落的存在,哪裡有亭、鄉制?
陳翎此次前去倭國,能得主公呂布同意,其中緣由頗多,爲之釐清這些關係,實乃是重中之重。
讓大家有所明細可查,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雖然各個都是男爵的了,對於自己的封地,皆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清楚。
陳翎一一拱手作別,攜夏侯氏舉步上了新船,等候在此的有陳震、曹性、夏侯恩、薛蘭四人,周泰已經基本上沒可能以蕩寇將軍身份登上倭國了,被留在青州。
猛然竄上雜號將軍位置的周泰,是因率部奪取了“九州”才如此的,假如還把他留在倭國,就算呂布沒有疑忌之心,無意他是否會據地獨立,也得防着他再開疆拓地啊。雜號將軍已經是呂布現在能封出最高將軍位了,不能再提升了,功勞還是留給其他將領罷。
換防的將領是呂岱,呂岱年紀不小,而且爲人穩重,在現在還沒有準備攻向倭國另外一塊土地的時候,呂岱是不錯的人選。
陳翎喚了聲道:“定公!”在他抱拳還禮之後,便令開船航行向倭國,隨後跟隨着另外一艘裝滿了高順、李封等人以及呂布帳下諸人派遣前往倭國的部曲、奴僕。
海上的日子很清閒,不過風雲變色,風暴突至,瞬息間又離開的情景,也是有的。
由於陳震在旁,衆人沒有擔憂,陳震在海上的經歷頗多,衆人聽着他一一道來,皆感新鮮。
陳翎含笑聽着,現在的陳震再也沒有以前的那股青澀感,有的只是青年人風發意氣,沉穩謹慎,對突發事件既不感到畏懼,也不衝動,而是非常淡定從容,已有名士風範。
一路基本無事,很是順利,到達倭國登陸上岸,已經是興平元年七月間了。
順着河流向前航行,不久之後來至一碼頭,陳震開口言道:“只能到此了,不能再向前航行。”
衆人皆明白,再往前水勢平緩,通過清澈的河水,已經能覷見河牀,再向前的話,大船可能將會擱淺。
下得船來,衆人舉目望去,但見此處羣山峻嶺,樹木成蔭,敦是一好去處。
沿着蜿蜒的道路,一路向上行去,來至一處,像似了中原之地的村落所在,陳震有些郝顏道:“此處清苦,不比中原繁華,諸位應早做準備。”陳震說完,竟不顧這些人,只跟隨着陳翎前行。
有人臉色沉了下來,有人毫不在意,陳翎乃是青州治中,衆人不敢多加打攪,紛紛上前見禮之後便告辭而去,是時候見識一下自家主人封地的時候了。
陳翎小心的攜着夏侯氏在曹性護佑下前行,斜視陳震道:“孝起,你何不直言告之?”
陳震笑笑道:“九州混亂不堪,我與幼平雖然已經梳理了一遍,但本地土人愚昧無知,少有知文認字之輩,”向着夏侯氏告了聲罪,陳震繼續說道:“野蠻不識禮數還則罷了,多有裸露身體者,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如此之地,敦是蠻夷之地也。”
陳翎哈哈一笑,說道:“如此才能方便吾等驅使,孝起,你怎不言及。”
陳震呵呵一笑,說道:“子儀,吾知你胸中有丘壑,如何役使,可否現在說來?”
陳翎笑而不語,對着夏侯氏道:“夫人,這一段時日頗爲艱苦,卻是爲難你了。”
夏侯氏聽聞,小聲回道:“我知你是有大志之人,如何行事,不必遷就於我,可自決之。”
陳翎猶是感動,覷見陳震在旁暗笑,遂道:“孝起年紀不小,我以弟視之,夫人可爲其擇一良人,…”
陳震瞬間漲紅了臉,說道:“此事毋需記掛,吾自有主張!”說完頭也不回走掉了。
陳翎大笑之,攜夏侯氏暫住此地。
翌日一早,陳翎、陳震率曹性、薛蘭等人以及數百部曲、匠作向東而去。
二日之後,來至一處,陳翎在心中估算着,展
望周圍,依山旁水,覺得此地甚是不錯,遂向薛蘭道:“便在此處立城罷。”
既然地址選定,薛蘭當下分派人手,準備起地基,現在人手還是少了點,不過不要緊,陳震在旁,隨後吩咐下去,將分散此地周邊的土人集中起來,準備協助薛蘭建立城池。
就在近旁搭建了一間竹屋,陳翎夫婦住了進去,陳震同在近旁也搭建了一間,薛蘭同樣如此。
隨着夏侯恩、曹性等人集攏過來,沒幾天,這裡便已經成了“九州”的治所所在。
陳翎在此處建立的城池與中原不一樣,是在高處起內城,在前後左右設農舍,供土人居住。
再在遠一些地方就是稻田,由於臨近河水,取水方便,澆灌無須其他之物,只要開渠引水過來就行。
隨着陳翎在此築城,臨近的土人全被遷移到此處,每日間都有上百人拖家帶口着過來,在持戟配刀的甲士威逼之下,這些人嘴中不知嘀咕着些什麼,只是偶爾透露出的兇光,令陳翎知道這些人還沒有完全被馴服。
數名土著向陳翎屈身拜伏着,這些人已經稍微懂些漢語,陳震特地安排過來,讓他們服侍陳翎夫婦的。
陳翎帶的奴僕雖然不多,但僅僅是服侍兩位主人,卻是足夠了。
陳震此舉,當與自己所思相同,要想平服這些土人,還得需要這些人的協助才成。
一十二人,全是披頭散髮的土人,拜伏在地已有一炷香的時間,陳翎沒有搭理他們,氣定神閒跪坐在前,從這些人的身上一一看過去。
夏侯恩、曹性兩人侍立在側,心中皆是不解,陳翎雖然爲人或有缺點,但在禮儀這一事上,卻從來是沒有委屈過別人。
現在,這些土人依舊跪伏在地,沒有一個敢擡起頭來的。烈日當頭之下,汗水流淌着,溼透了他們的衣衫,陳翎不爲所動,依然那般跪坐在林間,有多清閒就有多清閒。
看着差不多了,陳翎咳了聲說道:“擡起頭。”
一十二人,無聲無息着擡頭起來,看向陳翎。
看着他們,陳翎面帶滿意之色,說道:“爲人處世,首先當有名字,今日我便賜爾等姓氏。”
之前他們或有名字,小郎、次郞什麼的,在陳翎想來,等於沒有,遂道:“吾這有姓氏萬千,然汝等並非是吾炎黃子孫,不能冠與漢家姓氏,只能取於天地萬物間,又田爲人之根本,故有上田、中田、下田、西田、北田、南田六姓氏,汝等可自取之。”陳翎說完,令人剁砍六把竹劍來。
夏侯恩、曹性兩人不知陳翎何意,不過既然有令,那麼就取來吧。
倭國的姓氏來源大約有幾個方面:
一,分封,即古代天皇或幕府所賜的姓氏;
二,同一氏族的分支,例如新田氏和足利氏就是從源氏分家出來的;
三,受職業、住所環境影響,這類姓氏最多。例如與農田打交道的姓氏,有上田、中田、下田、西田、北田、南田;
四,與數字相關的姓氏。例如一萬、一本:一色:一樂、一宮、一圓、二見、二木、二宮、二階堂等;
五,其他姓氏,如受中國影響的司馬、林、司、森等姓氏;水火遍野的火野氏、水野氏。
看着幾人面面相覷的模樣,陳翎嘆了聲道:“止有六姓,現在汝等有一十二人之多,可爲此決一勝負。”
說着陳翎臉色轉爲陰沉,喝斥道:“不然,皆拖下去砍了。”
夏侯恩、曹性兩人聽聞陳翎此語,心神大震,想不到陳翎對這些土人如此苛責。
那一十二人,在聽懂陳翎之言後,臉色大變,周泰、陳震兩人帥大軍征服九州之時,死在兩人手下的同袍數不勝數,人頭滾滾,無論老幼,只要站出來抵抗的,皆不免一死。
現在是蟄伏時期,不能因爲一時衝動,而得罪了此人,對己對他人都不利。一十二人相互窺視了一眼之後,搶向地上的竹劍,就想刺殺了對方,以求躲過此劫。
霎時間,塵土翻滾,帛布撕裂聲中,口中喝叱着,努力着靠近地上的竹劍。
竹劍僅有六把,也就是說只有六個人能夠手持武器,而另外六個人手無寸鐵,兩者相較,誰勝誰負,不言而喻。
終於其中有一人手腳靈敏,首先奪到一柄竹劍,只見他面露狂喜之態,胡亂刺擊着,將另外一個朝着他跑過來的人刺倒在地。
看着眼前的慘狀,陳翎很滿意,作爲第一代的僕從,必須要有點血性,何況這些人的骨子裡本來就含着這樣的天性。
自己要的不是唯唯諾諾的奴僕,而是敢於挑戰各種苦難的堅韌不拔之輩,若沒有點血性,何以依仗他們管制好整片“九州”之地。
“九州”畢竟是番外之地,蠻夷之處,不是自己應該久留的地方,將他們馴服之後,便可安心離開這裡,回青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