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曹操究竟還留着什麼底牌沒有掀出來?”說是各自回營吃飯休憩,但這次談判時間緊、任務重,而且進展還很艱難,劉協不得不在晚飯的時候,召開了一次例會。
劉協的一干心腹們,這時都端着飯碗,邊狼吞虎嚥邊絞盡腦汁,飯菜補充上的能量沒經過肚皮就先供給大腦上。不過,這事兒也因人而異,例如越來越向懶將道路前進的徐晃,就端着一碗紅燒肉,吃得滿嘴冒油,也不過腦子就擡頭含糊說道:“末將覺得,曹操.他這次就是在虛張聲勢,只要我們明日再強硬一天,他們就得乖乖就範了。”
劉協聽後,很受感動,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夾起一個雞腿遞給徐晃道:“公明,來,再吃個雞腿兒……”
徐晃當即就感動了,差點拜伏在地謝恩,可劉協隨後就說了實情:“別白激動了,朕是要希望能用這根雞腿兒,堵上你的嘴……你以爲曹操跟你一樣,光知道吃?”
“陛下……”徐晃一臉受傷,伸在半空中的筷子,就顯得很尷尬了。然後,才忍不住問道:“那這雞腿兒,末將倒是接還是不接?”
唉,好好一個五子良將,這智商怎麼一個退步成白癡了呢?一想到這個,劉協就更滿是憂傷。
“陛下,今日一番交涉,曹操還有後手必然是事實。若非如此,陛下一番苦心謀劃,又一箭震懾軍膽。他若沒有十足把握,斷然不應如此。”還好漢室還有荀攸在,讓劉協感覺這天下還有救。可這話雖然說出了其然,卻沒有道出其所以然,劉協仍舊不清楚,曹操究竟還在打着什麼鬼主意。
畢竟,從目前的局勢來說,時間拖得越久對漢室越不利。戰場風雲變動無常,漢軍在這裡多呆一天,關西的馬超和陳留的呂布就越不知道會遭遇什麼。而漢軍的糧草,卻還要這麼一天天消耗下去,完全就是一副此消彼長的關係。
但反過來,漢軍也不是一點優勢都沒有,最大的優勢,就是他們可以選擇撒手不談,跟曹操撕一個魚死網破。畢竟如今曹操的家底兒跟漢室比起來,還是比較單薄的。漢軍士氣猶在,真豁出去跟曹操死拼一場,劉協不過折損三萬大軍,而曹操卻可能連褲衩都賠掉……不,甚至小命兒都可能留在這一片他眷戀的土地上。
想到這些,劉協忽然就有了靈感:“別管曹操.他有什麼後招兒,現在看來,越談下去對我們越不利,我們必然要劍走偏鋒一回,至少將曹操的底牌給掀出來。否則的話,如此這般被動下去,曹操很可能不會遵循什麼三日期限,最後生生把我們耗死在這裡。”
這個道理,在場人都懂。漢軍的糧草多消耗一天,自方的底氣就泄一分。倘若一直拖着沒個結果,這中間萬一在傳出個馬超或者呂布出事的消息,那漢室必然要退一大步趕緊屈辱妥協。甚至,即便馬超和呂布那裡沒事兒,曹操整出一個謠言來,都可能讓漢軍自亂陣腳。
甚至,這一刻,漢軍文武都篤定,曹操那一邊,今天晚上估計就憋着這個壞呢。並且,他們還可能就拖在三日期限的時候,再放出這個大招來,迫使漢室進一步妥協。
“嘿……”徐晃放下飯碗,鬱悶地對錘了一下拳頭,深有感觸地說道:“真沒想到,這一場談判,竟然要比廝殺幾場還要難纏。陛下,您究竟有何高招,趕緊說出來讓我們解解氣吧!”
將腦中的策略構建完善後,劉協這時候的心情好了很多,還掉了掉書袋,震驚了一把在座文武:“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這是一開始,就被曹操給套住了,完全被他拖入了他們的節奏當中。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跳出來攪亂他們的節奏,讓他們隨着我們的意圖走。朕想着這樣的法子,就是:不談!”
“不談?”徐晃這下興奮了,摸了摸身側的大斧,說出了一句經典名言:“陛下,末將的大斧早就飢渴難耐了,既然不談,那末將這便吩咐麾下將士,準備與曹操決一死戰!”
“決你個頭!”劉協差點被徐晃給氣着了,要不是需要保持天子的威儀,恨不得踢徐晃一腳:“朕所說的不談,是讓曹操誤以爲我們不想談了,但真正的用意,是逼迫他來找我們主動來談。以‘不談’實現‘合談’的奧義,這其中火候,可不是你這等二愣子說吃就端這樣兒的!”
“那到底是談還是不談啊?……”原諒徐晃,身爲一個漢朝武將,一個沒經歷過這
“陛下之意,是讓我們擺出不想談的架勢,使得曹方誤認爲我等不想纏磨下去,由此曹方纔會優勢盡失,進而自亂陣腳。如此一來,權衡利弊之下的曹方必然會主動拋出他們的底牌,由此接下來的談判,我等便可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不愧是後來的託孤重臣,這理解能力不是一般的強,甚至還道出了劉協時常用到的現代名詞,讓人瞬間明白劉協的用意。
一旁的荀攸,也不由頜首讚許道:“陛下此計甚爲高明,敵方有拖我們入泥潭的打算,我等卻反其道而爲之,此等做法是一種非常可信的威脅。尤其當曹方這時深以爲得計的時候,我們抽身而退,反而可以幫他們冷靜冷靜。”
可惜,再精妙的解釋,落入已經鑽牛角尖的傢伙耳中,非凡不會讓他幡然醒悟,反而只更會讓他一頭霧水。這時,已經感覺智商被無情碾壓的徐晃,說話都弱弱地:“那,那到底是談還是不談,打還是不打?……”
衆人齊齊一陣無語,劉協一拍額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你還是就當沒來過這裡好了,回去該下達的軍令,照常下達。嗯……全軍已經戰備由二級升爲一級,只是切記,沒有朕的旨意,誰都不可妄動。”
“諾!”衆將聞言皆領命而去。
唯有徐晃,還坐在原處,就在劉協疑惑的時候,他忽然才一拍大腿:“嗨!陛下,您早這麼說,末將不早就明白了?”
劉協已無心同徐晃糾纏,只說了一句:“怪朕嘍?”
翌日一早,雄雞報曉……不對,在這軍營肅殺的地方,別說沒有雄雞,就連野雞都不敢飛到軍營二里之內,生怕被兵士一箭射了下來烤了吃。
但不管怎麼說,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劉協便醒了過來。這樣健康的生物鐘,讓他自己都感覺有點那麼一絲感慨:人啊,就是環境動物。一沒了電腦手機互聯網,自己那熬夜的本事兒便一落千丈,再不復之前雄威了。
在秦漢時代,人們一般都只吃兩餐,早上叫大食,吃得多,因爲要幹一天的活,晚上叫小食,吃完了睡覺,所以吃得少一點。不過到了東漢末年,除了極貧困的農人,人們已經都改變三餐了。
劉協洗漱完畢,便衣冠齊整地出現在軍營之外,同將士們一塊用早餐。不少兵士看到自家的天子,都不由露出尊敬的笑容。劉協也知道,這些兵士對統治者的要求十分卑微,有時候就是這樣說話的時候彼此點個頭,他們就可以在戰場上把命交給你。
雖然,漢軍的糧草只能支持七天時間,但劉協仍舊沒有減少飯食,同時也沒有隱瞞糧道被斷的消息。兵法一途,在於隨機應變、順勢而爲,若士氣低靡,劉協自然不敢將這等雪上加霜的消息泄露出去。
可如今漢軍戰意正濃,讓兵士得知這等消息,待真談判破裂的時候,漢軍將士便會吃完最後一碗飯,然後憋着心中的怨恨一股氣打到曹操的老窩兒,去他們那裡搶糧食。
談判是個系統而綜合的工程,談判桌上要機關算盡,談判場下也要謀略妥當。劉協放下筷子的時候,文臣武將已然準備完畢,他大手一揮便道:“走,隨朕再入那不見硝煙的戰場!”
“恭祝陛下旗開得勝!”滿營軍士這一刻,齊聲大喝,聲震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