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大軍已經出動了?”百無聊賴地劉協,把雙手懸在一把琴上,用掌心去輕輕蹭着琴絃。琴絃微微顫動,那種麻酥酥的感覺讓他十分愜意。
他很喜歡這種高深莫測的姿態,畢竟,他已經輕易改寫了這個歷史軌跡。這樣的成就,值得讓他這位前世一普通的村委會辦事員得瑟一番。不過,顯然他的這番做作,在面前的這個人面前,絲毫沒有半分作用。
“陛下,您真的會操琴嗎?”貂蟬好奇地盯着劉協的臉,語氣中充滿了疑問。不過,從她輕鬆的語氣聽來,今天的她的心情很是不錯,曼妙的身體都彷彿蘊含着一種說不出的輕盈姿態,好像忍不住就要飛起來一般。
看到貂蟬今日這番女兒味十足的姿態,劉協自然知道其中緣故,沒有回答貂蟬的疑問,反而笑着向貂蟬問道:“袁術那傢伙從你這裡買來漢室大軍剿滅董卓餘孽的消息,花了多少金,可夠你再起一座孤幼村?”
一聽劉協提到這些,貂蟬的神情變得微微有點不好意思,咬咬嘴脣:“後將軍真是財大氣粗呢,奴婢這個情報賣出去,都可以再起兩座村落了。”
“這便好。”劉協點了點頭,他知道貂蟬爲什麼會有這番扭捏的作態。因爲賣出這封情報的主意,還是劉協指示貂蟬的。
他北上剿滅董卓餘孽,就是爲了麻痹袁術,好讓袁術可以放心地與曹操一戰。這樣的情報讓貂蟬賣出去,還可以爲那些飽受戰爭瘡傷的百姓做一些好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
“陛下,奴婢從來沒有想到,原來你也是這般斤斤計較之人,連後將軍的這點錢都不捨得放過。”貂蟬一邊說着,一邊跪坐在劉協對面的茵毯上,雙手覆在膝蓋上,臉上掠過一絲疲憊。
劉協心中又默默感念了一聲,亂世當中能有貂蟬這麼一位奇女子,實難可貴。由此,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閉上了眼睛,指肚撫過細弦,發出一連串清脆的流音。
起手幾聲顯得頗爲生澀,偶有斷續。但劉協並不爲意,微微熟悉了這把素琴之後,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手指在琴絃上擘、抹、挑、勾,指法熟練,越彈越順。優美的琴聲從容不迫地流瀉而出,充斥整個帳內。
貂蟬顯然沒有想到劉協竟身懷如此絕技,原本跪坐的姿態不由變得脖子微微向上向前,如同一隻引頸的飛燕,彷彿渴求聽到這曲子很久。隨着琴聲愈發激越,貂蟬感覺自己的情緒也開始翻騰起來。
身爲司徒府中的貂蟬冠,貂蟬對於琴聲是頗有一番造詣的。她知道,高明的琴師須與琴聲共情,隨曲而悲,隨曲而喜,人曲合一,方爲上品。劉協的操琴手法算上不高明,但充沛的感情卻融入這琴聲當中,完美地彌補了他對操琴手藝的不足。
“陛下,您這曲子?……”貂蟬越聽臉色越發嬌羞,因爲此時她已經聽出,劉協所彈奏這一曲目,乃是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這首曲目乃是司馬相如追求卓文君時所作,曲子的辭賦便寫得大膽而熾烈,完全衝破了這個時代禮教的羅網。但此時大帳之內只有劉協和貂蟬兩人,彈奏出這樣的一首曲子,就多少有些挑逗的意味了……
女兒家的心思,是不能隨便撩撥的。可惜的是,年少輕狂且在前世沒有戀愛經驗的劉協根本不知道這一點。若是換做之前那位心比天高的貂蟬,她對於這首曲子還會淡然一笑並調戲劉協一番,但隨着貂蟬將劉協引入她秘密建立的孤幼村,便等於將貂蟬將自己最後的秘密袒露給了劉協。
而劉協對於那次的探索,所表現出來的憤怒和自責,也讓貂蟬看到了她選擇的這位少年竟還是那樣一位悲天憫懷的君王。從孤村山丘上的那一抱之後,貂蟬便察覺她似乎再也望不到落日餘暉下,那個少年在孤冷的山丘上露出的那一抹微笑。
而今天,此時此刻她又聽到劉協對着自己彈奏這樣的曲子,瞬間便讓她想起了那一日她對劉協說過的心言。敏感的女兒心立時讓她以爲,劉協這時後悔了那日的抉擇,期望以此曲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不錯,正是《鳳求凰》。”劉協說到這裡,微微擡頭看到對面的貂蟬,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麼珍寶一樣:“哎,這曲子威力竟然這麼大,怎麼看你的模樣,好像思春了一般?”
下一個瞬間,貂蟬“啪”地把劉協的手按在琴絃上,羞惱的臉色瞬間被莫大的憤怒所替代。看樣子,若不是顧忌着劉協的身份,她可能會弒君一般。劉協驚得好像看到了發怒的母獅,極力想逃脫貂蟬的控制。
就是這一瞬,貂蟬看到劉協的反應,明眸瞬間黯淡了一絲。很快,她又艱難地將嘴角翹起,對着劉協一字一句說道:“陛下,調戲奴婢真的很有意思嗎?既然如此,那奴婢便向陛下說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什麼?”
“這次奉命與漢庭交戰之人,陛下可知是誰?”
劉協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對,詫異反問道:“不是隻有鎮守宛城的紀靈嗎?”
“原本是這樣的,不過,袁術也不知如何開了竅兒,令奮武將軍呂布率幷州狼騎抗擊漢庭!”
‘錚’得一聲,劉協的手猛然從琴絃上抽出,數根琴絃齊齊斷裂,發出一陣急促而尖銳的哀鳴聲。
再之後,劉協便連貂蟬何時消失的都不知道,終於反應過來後,他才微微搖了搖頭苦笑道:“果然,女人是老虎,都是惹不得的……”
說罷這句,劉協雖然極力想保持一絲鎮定,但剛纔的消息畢竟太讓他失措。一時令他看着眼前的斷琴也覺得礙眼,見帳中無人,又一腳踢在在琴上:“果然做人要厚道,剛想裝一裝,結果就引來了呂布這個煞星。”
對於三國這位毫無爭議的第一猛將,劉協從來沒有斷絕過對他的打探。長安亂戰後呂布投靠袁術一事,劉協是知道的。歷史上,呂布也正是這樣如喪家之犬般,先投袁術、後歸袁紹。直至天下掉下一塊兒餡餅,陳宮將半個兗州送給呂布之後,他才拉開以一方諸侯身份來闖蕩這個亂世的序幕。
可此時的呂布,混得並不如意,他爲人自視過高又桀驁不馴,在王允那等還算寬容的士大夫手下尚且不知足,落到比他更自大還小心眼兒的袁術手中,更是飽受排擠。在劉協看來,袁術對於呂布應該會以打壓爲主,將呂布的幷州狼騎扔在兗州戰場當炮灰纔對。
可萬萬沒想到,歷史果然被改變了。蠢得不通氣兒的袁術同志,在面臨如此曠世大戰的關鍵時刻,竟然難得聰明瞭這一回。
面對呂布,劉協會有這等忙然失措的表現,並不是說他怕了呂布……好吧,事實上,劉協的確是怵呂布的。
雖然如今漢庭的勢力並不差,但若論騎兵統御和個人武力,劉協帳下卻沒一人能敵得過呂布,再加上高順的陷陣營和後來的五子良將之首張遼——這樣的陣容,面對任何硬仗都有翻盤實力的。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此時的劉協,已經身處虎牢關中!
也就是說,呂布的幷州狼騎隨時會抵達!
一想到這些,劉協便想將荀攸和賈詡兩人喚來商議對策。可還未來得及開口喚人,便聽帳外一傳令已大聲呼道:“陛下,前方五里處煙塵四起,疑似袁術大軍已至。”
這一刻,劉協已經連苦笑都撇不出來了:呂布的行軍速度,可真是一點都不慢啊……而隨後,劉協的臉色便又忽然大變,急向帳外傳令問道:“我軍今日前鋒乃是何人?”
“北中郎將馬將軍!”
“速速傳令,命他不可出戰應敵!”劉協聞言直接氣急敗壞了起來,怎麼今日偏偏會是馬超那個不省心的?
“可,可馬將軍已經前去應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