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新加入韓遂軍的樑興來說,他很厭惡自己居然不能打着韓家的大旗,來攻伐一個他從未來過的地方。
以前他就是一員流寇,手上聚了八千餘人後,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靠着打劫爲生了:八千餘人的流寇,可不是說着玩兒的。一來這數量已經夠大漢郡兵獲得一筆不小的戰功,從而引來大漢郡兵的圍剿。二來,賊寇數量越來越多,單靠着劫掠的生活,已經不能再維持手下的生活了。若想進一步發展,那必須攻略城池,自謀發展。
樑興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行的人,他可以帶着一羣手下衝鋒,但絕不去劫掠那些打着大漢官旗的車隊。這個謹慎的性格,是他存活下來的必要保障,所以,他一直爲此自豪。
所以,他也絕對不認爲自己可以靠着八千賊寇攻陷一個城池,然後自立爲王......就算是攻陷城池、洗劫一番的想法都沒有過。他知道,那樣的結果,最終是引來大漢那個垂暮雄師的注意,從而惹得它只需伸出一隻手掌,它手下的豺狼們就會自發將自己給咬個粉碎!
所以,樑興選擇了投靠韓遂,而他不選擇馬家的原因,是因爲一路上雍州郡縣太多,自己招搖走過,很可能未到馬家,就被屠滅了。
可是!此時他自己寧願選擇千里去投奔馬家!
投降韓遂之後,韓遂居然連正式的建制都沒有給,反而發了三千的軍甲裝備,將自己的那八千人武裝成了一支三千人的軍隊。這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樑興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和欺騙!
首先,他要接受的是,在閻行手下爲將!樑興覺得自己有時的確謹慎地過了頭兒,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在那樣一個人手下爲將受辱!
什麼原本就是韓遂的手下,忠義長存的屁話!
輸了就是輸了,投降了就是投降了!自己投降之後,再跑回來,那叫忠義?
那叫不要臉!
樑興覺得,自己雖然沒讀過書,但這個道理,自己還是懂的:既然投降馬家了,就應該跟着馬家幹!若是還想回韓家,那就誓死不投降!如今這樣兩面三刀,倒成了什麼忠義了?
可笑!
樑興狠狠看了一眼前方,他知道,閻行這次與其說是讓自己當前鋒,不如說是讓自己送死:狗日的!滿肚子這種壞心眼兒,怪不得是那種朝秦暮楚之人!
“首領,應該是閻行本來就是那種朝秦...暮楚之人,狗肚子裡才這麼多壞心眼兒!”左邊一個親兵聽了樑興的抱怨後,忍不住插嘴道。
“不對,應該是他這狗日的這麼多壞心眼兒,才讓他成了那啥...朝秦暮楚之人。”右邊的親衛急了,覺得剛纔那親衛弄錯了關係。
“狗日的!行了....”樑興大笑:這兩個親衛,還他媽的有意思。
“你這兩個崽子,怎麼還有心思計較這個?你們知不知道,咱立馬就可能被東羌、郡兵、甚至可能是馬家的精銳給殺個精光!”樑興罵完那兩個親衛之後,隨即臉色又陰暗起來:身後這些兄弟,都是自己一個個積攢起來的。尤其是這三千精壯,更有不少是從戰火裡爬出來的老鳥,若是自己一下給葬送了,那怎麼對得起他們的一片信任?!
“首領,這狗日的年景,已經讓我們活不下去了。反正左右都是一個死,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戰死!”左邊的親衛又開口說道,雖然他心裡很有絲害怕,但仍舊向樑興扯出一個笑臉。
“首領,我覺得死了倒也沒什麼。就是我們死得有些不值當!”右邊的親衛倒是怒氣衝衝,似乎是想起某些事兒,就讓他咽不下那口氣。
“哦?你這崽子,看起來倒是挺有想法......”樑興揮了揮手說道:“大夥兒都走慢點,小心戒備,前方說不定是不是鬼門關呢......”
當然,前一句話,樑興是扯着嗓子喊出來的。而後一句話,卻是他小聲嘀咕,只有左右那兩名最近的親衛才聽到了。
“聽到了就聽到了,裝什麼聾子?!”樑興看着左右那兩個親衛裝作來回亂看、沒聽到的樣子,不禁又笑罵一聲。隨即卻忍不住繼續說道:“大夥兒又都不是傻子。現在東羌的人都躲到了城裡,這些天,也該收攏整頓完畢了,早就憋着一股火要來找我們報仇。而且,聽說馬家的馬騰死了,馬超怒而發兵......那些人都是最裝備最精良、戰力最勇悍的西涼鐵騎,尤其是現在,還成了哀兵,指不定要拿我們怎樣泄憤呢......”
身爲一軍將領,樑興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擾亂軍心。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這種連自己都覺得憋屈的戰役,憑啥讓自己的兄弟去送死?
“首領,要不......我們反了吧”右邊的親衛小心翼翼說着,生怕樑興一個翻臉,將自己給砍了。可是這話堵在自己心裡已經很長時間了,他不說實在難受:“首領,我們當初就是想要投靠馬家,可是因爲距離太遠纔沒敢去投......”
左邊那個親衛聽右邊這親衛說出了這句話,也忍不住開口道:“是啊,首領。我聽說去馬超手下當兵,只要忠於馬家、肯打仗,就給分田地、分房子,甚至,聽說還管娶媳婦咧.....俺小三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嘗過女人啥滋味呢。”
“滾蛋,上次打劫那個富戶,那小姐多水嫩,你小子居然憐香惜玉,還不讓衆兄弟過過癮......”右邊那親衛聽到這句話,立馬氣極了,開口將這番話說了起來。
而換來的,卻是樑興的一巴掌:“滾*過過癮!老子搶糧、搶錢也殺人,就是還沒禍害過女人和孩子,你要是覺得憋屈兒,就趕緊給我滾回老家去!”
“首領你......這世道亂了,不狠不惡就活不下去!”右邊那親衛捱了一巴掌,嘴角就出了血,卻仍是不願樑興翻臉,只是大聲叫喊着。看得出來,他對樑興,很是很忠心敬重的。
“這世道是亂了,但是,我們是人,不是他媽的畜生!”樑興一巴掌過後,也有些後悔,低沉了語氣說道:“那些富戶是爲富不仁,但那些女人孩子,可跟我們沒有仇。咱們也有兄弟姐妹,難道能看着她們被人胡亂糟蹋了?”
“是啊,首領說得對。不過,說到這點,我覺得還是加入馬家比較好。我聽說馬家那裡士兵還給發糧餉,讓你去找營妓。要是哪個娘們兒看上你了,而你的士兵等級也夠,就能用你的軍功去換一個娘們,成家過日子......”左邊那親衛看到首領跟自己兄弟已經和解得差不多了,便趕緊拋出這個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消息,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果然,樑興給那右邊的親衛對視一眼,都大笑起來:“狗日的,你這傢伙,就是想女人想瘋了......”
“首領,小三的話雖糙,可理不糙,您仔細想想,這所有的軍隊裡,哪有像馬家那般對待士兵的?我覺得,咱還是要抓住這個機會,投靠馬家。否則的話,那我們只能白白被馬家殺死,韓遂閻行那兩個狗日的也不會感激咱......”插科打諢過去後,右邊那親衛畢竟還是老成一些,開口再度勸道。
“我也想!”樑興有些着急了,恨恨說道:“可是,第一,這樣一來,我不就成了加入一方立馬就尥蹶子的狗日閻行?第二,就算我們想加入,那馬家要不要咱,還是一說兒呢......”
“首領,您跟閻行那狗日的不一樣,您是爲了手下這三千弟兄,而閻行是爲了他自己。再說了,韓遂何時將我們當他的兵了?不給我們穿他韓家的制式裝備,只給這些西域胡人的傢伙,擺明是沒把我們當一路人嘛。”
“就是,就是,首領,反了吧!”左邊那個親衛看見樑興猶豫,高聲大喊起來:“加入馬家,可比韓家好多了!”
後面那些人跟左右兩個親衛俱是一個意思,聽得有人大喊,焉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紛紛扯着嗓子叫喊起來:“首領,反了吧!加入馬家,咱纔有好日子過啊!”
“他孃的!”樑興看着身後幾乎所有弟兄們渴盼的眼神,狠狠咬了一口牙:“爲了你們這羣兔崽子,老子就當一回閻行!”
而就在此時,還未待樑興手下衆士兵歡呼的時候,他們耳中同時傳來一陣如悶雷一般滾滾不停的聲響,左邊那親衛眼明,高聲喊道:“首領,是馬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