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章
想要全挫敗擊敗劉備軍的這次攻勢,曹軍就必須將進入長離草原的那三萬兵馬給調回。如此一來也就順便解開了被這三萬兵馬死死拖在河水岸畔的一萬羌騎。可以想象得到,手腳得脫的這一萬精騎必會飛速北上西海,與在那裡牽制和鸞、顏俊部的另一萬羌騎匯合,如此兩萬羌騎對陣和鸞、顏俊部兩萬步騎,不僅不落下風,實力上反倒還能壓過對手。
是以不管天水戰局最終向哪個方向發展,長離諸羌的安全都是得到了保障。韓遂老巢不失,他與馬騰的聯軍就可繼續放心大膽的在酒泉、敦煌大施身手。
當然,楊阜不認爲兵力上佔有巨大優勢的己軍會敗給劉備軍,可即使劉備軍翼城一戰無法得手,那他已經到手的收穫也遠超過他所付出的代價。
可能想象得到,如西縣、戎丘和被抽去主力的射虎谷、朱圉山,這些地方肯定要落入劉備軍手中的。屆時劉憲翼城所部即使無法抵擋曹軍的反攻,他們也可以退至朱圉山、射虎谷固守,而東面則放棄城池低矮的望垣,固守上邽城。這麼一來即便保的翼城無礙,曹軍卻也盡喪了天水南部的兩道天然防線,大批兵力必須時刻駐守到翼城、顯親、略陽、隴縣,等渭水北岸數百里各縣之中。
且天水門戶洞開威脅到的還有陳倉和散關的安全,上邽至陳倉的渭水沿岸山路雖然崎嶇難行,不可能大批量運送物資。可到底還是能走人的!
而只要是人能走過的地方,只要費些心思總能湊出一支兵馬來。
劉備軍真是有意行此路的話,只要不惜血本的組織大批量民夫擔糧,那就完全可以組織一支萬人左右的戰力部隊,從此路偷襲陳倉或是散關。
總而言之,不管如何劉備軍都是贏家。楊阜雖然能仗着手中兵力扳回一點劣勢來,可在大局上,這一仗他們已經敗了。
與楊阜想象的不同,劉憲雖然也感覺翼城這一戰難打,可他並不認爲自己就真的沒有可能一箭雙鵰,甚至是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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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峪外,幾乎是同一時間,東面和南面同時響起了震天的呼殺聲。
張嶷對姚瓊,張翼對龐恭,兩處戰場同時開打。都是一樣的兵力配置,兩千蜀兵對陣三千曹軍;也都是一樣的將軍配置,兩員絕對的一流戰將對着兩個二流甚至是三流的無名小卒。
張嶷和張翼無論是在史實中還是在演義裡,都是並稱的一流大將。後者爲徵西大將軍,在夏侯霸死後與廖化坐到了左右車騎將軍的位子,位比三公,能力可見一般。而張嶷雖死的早些,卻也做到了撫戎將軍,授爵西鄉侯,能力比之張翼毫不遜色。
反觀與這二人對陣的姚瓊、龐恭,原先不過是曹軍衆多督校尉中的普通一員,不過是因爲死守翼城建了功,這才升做了卑將軍。
且兩人麾下兵馬雖多過張嶷、張翼,可之前卻是分屬不相連的兩部,之間並無過配合。若是白晝相戰,旗號鮮明之下自然不成問題,可現在是黑夜中,雖有星星火把照亮當場,可指揮起來卻比白天作戰時困難了許多。論起士兵間的配合更是不如對面的劉備軍。
是以曹軍兵馬雖多出蜀兵半數,戰陣上卻也只能保持箇中平不敗,甚至在張翼、張嶷二人策馬衝陣時還要處於劣勢。
俗話說的好——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姚瓊、龐恭雖然說不上是徹頭徹尾的無能庸將,可比起張嶷、張翼來倆人差的實在是太遠。
東、南兩面戰場上的局勢,曹軍是越戰越處下風,遠不是楊阜之前所想的勢均力敵,甚至是反壓過敵軍。
兩處戰場的戰報每隔一段不長的時間就會被一快騎報往兩軍主將處知曉,楊阜自然是驚怒異常,還在二三十里外的劉憲卻看的不住的樂呵。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劉備軍主力距離金川峪越來越近,而金川峪的曹軍大營也越來越完善。
“籲——”傅彤輕輕的勒住戰馬,口中發出一陣安撫的輕噓聲。在他的身後,不多不少,八百精騎昂然列陣。
這是劉憲的親衛隊,在接到二張信報的第一時間內,劉憲就把自己手中最鋒銳的一把匕首交給了作戰勇猛的傅彤。
上邽、望垣,兩處城池中搜羅出的戰馬多少也有了千餘匹,除去分給軍中軍司馬以上中上層軍官的百十匹戰馬外,還有幾十各部的一百快騎,餘下的劉憲盡數配給了自己重新補充後的衛隊。
馬車雖然跑得不慢,可比起縱馬飛奔的騎兵來還是要慢了很多。劉憲也擔心金川峪的戰事,所以他老早的把戰馬集中了起來,配給手下的衛隊。如此有了一支戰鬥力強悍的精銳騎兵在手,也免得在“二張”局勢危急時自己卻“遠水救不了近火”。
傅彤領着這支騎兵最先趕到了張翼VS姚瓊的那片戰場,稍微打量了一下陣中局勢,雖然黑夜隱沒了太多的東西,可傅彤依舊能看出局勢正在向張嶷傾斜。
望着曹軍後陣隱約可見的一片旗幟,傅彤嘴角露出了一絲獰笑,“先拿你開刀。”
傅彤把手一揮,自己翻身下馬,隨在他身後的八百騎也同時落地。
沒有厚布去包裹馬蹄,他們能做的只是把聲音儘量的放小。八百騎,像是一條出沒於黑暗中的毒蛇,冰冷的目光瞄向了正在後陣被傾斜的戰局攪得焦頭爛額的姚瓊。
三裡地,二里地,一里——
在一騎探馬發出後,傅彤立刻領兵靠近,廢了足足兩刻鐘的時間,才把自己與曹軍後陣的距離縮短到半里不到。不能在靠近了,這個距離已經是極限了,再靠近肯定會被發現的。
翻身上馬,傅彤高舉起大刀,狠狠地向着曹軍後陣一揮,“弟兄們,隨我殺啊——”
八百精騎躍上馬背,同時縱馬殺出,滾雷般響徹的馬蹄聲瞬時在曹軍後陣響起。
姚瓊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陣前,現在他已經察覺的出蜀兵的具體人數了,兩千左右。就這樣的兵力,在保持着對自己本陣強大壓力的同時,蜀兵不可能再有兵力從己軍的兩側突擊。況且現在是黑夜,陣前交鋒能保持着軍陣嚴密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再想分兵從側翼偷襲,那配合難度似乎大了點。而更主要的是,姚瓊並沒有察覺到陣前壓力有半點減弱。
所以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正面陣前交鋒,後陣處的防衛不過是一層薄紙而已。
八百騎兵在傅彤的帶領下,衝擊曹軍後陣就好比用一把炙熱的匕首插進了黃油中,所到之處無有半個敵手。雖然姚瓊佈置在後陣的曹兵做了較爲頑強的抵抗,但那不過是螳臂擋車,半點都阻擋不了傅彤的前進。
“給我拿命來!”傅彤手中大刀高高舉起,對着挺槍迎上的姚瓊就是一記大力劈殺。
清脆的金鐵交鳴聲中,姚瓊渾身一震,差點被打落馬下。雙臂不住的發麻,兩手虎口處更是鮮血直流。
見一招沒能打殺敵將,傅彤雙臂發力死死地壓着大刀,鋒銳的刀鋒硬生生地摁在槍桿上。然後再用力滑下,“哧啦——”一陣刺耳的鋼鐵磨礪聲,姚瓊強撐了片刻最終雙臂一軟,再也無力抵擋槍桿上傳來的巨大壓力。
身子傾力向後倒仰,姚瓊力求能躲過這一刀。然事不如意,傅彤刀勢的變化比他身子揚的更快,藉着戰馬的前衝,變滑爲捅刺。
“撲哧——”就聽一聲悶悶地刀刃入肉聲音。姚瓊淒厲的尖叫聲立刻響起,繼而又化爲了臨死前的嗚咽。
姚瓊一死,眼前的曹軍軍陣瞬間瓦解,張嶷早在曹軍後陣響起馬蹄聲時就做好了準備,因爲傅彤在行動之前已經遣人告訴了他。現在正好是乘勢殺出——
傅彤沒有繼續和曹軍攪和在一起,姚瓊死後他立刻就引軍從左翼殺出。反正曹軍軍陣已散,潰敗之勢已成,在張嶷的追擊之下便是孫武再世,白起復生,也沒那個能耐去力挽狂瀾。
解決了東面的姚瓊,還有南邊的龐恭,傅彤沒有繼續隱藏,而是率部策馬狂奔而去。一路疾馳了十餘里,再次撞入龐恭軍陣的後方。
與毫無防備的姚瓊相比,龐恭顯然是有所察覺,把自己轉移進軍陣中央,同時從前陣抽調兵力增補到了後陣和左右兩翼。
然而實力上的差距不是拆東牆補西牆就可以彌補的,大量兵力從前陣調出,雖增強了後陣和兩翼,卻也給了張翼一個絕佳良機。趁着曹軍變陣,張翼趁機率部猛攻,打的曹軍前陣節節後退,等到傅彤殺到,兩面夾擊之下,龐恭經過一陣竭力的掙扎後終是抵擋不住,全面潰退。
龐恭自身被一羣敗兵包裹,還沒來得及發揮戰馬的另一作用——逃命,就被張翼帶人給圍了起來,一陣絞殺後被亂刀砍死在陣中。
自此,出戰的六千曹軍精銳全面潰散,兩處相加單是被斬殺當場者就超過了三千人。張翼、張嶷二將各自率部窮追猛打,傅彤更是把本部八百騎兵散成百人一隊,與張翼、張嶷二部隱隱的拉成一條線,將東、南兩處戰場上的曹軍潰兵全力向金川峪方向圍趕。
等到劉憲率部趕到金川峪時,大局上劉備軍已經全面佔優。六千曹軍精銳此刻只剩下了一千出頭的潰兵,聚集在曹軍大營轅門前,餘下的除了少許從劉備軍圍趕中竄出的外,不是被殺就是被俘。
“上將軍。”傅彤、張翼、張嶷三將同時請見。
劉憲目光轉向曹營,金川峪倒真是好地方,北面臨水,南面山丘。雖然水不深,山丘也不高,可只要配上堅固的營寨,足以抵擋三四倍人馬的圍攻。
“曹營中還有多少兵馬?”看着轅門前那一千餘慌亂不可張的曹兵,劉憲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把這些潰兵全部收拾掉並不成什麼問題,但顯然現在的這種處理方法更爲合適。
一千餘人的哭喊足以讓營內的曹軍餘部士氣全無!
“上將軍,楊阜遣出的這兩隊兵馬都是三千人。如今這營內只有五千曹軍。”
楊阜總共才一萬一千人,出來了六千,營中自然是剩下五千。
“五千”劉憲有些微愣,楊阜這傢伙倒是真忍得下心,竟然一直沒開轅門,“一個都沒放進去?”劉憲開始還以爲轅門前的這一千餘人是東、南兩處戰場其中之一的殘餘,不想竟然是六千曹軍所有的剩餘兵力。想到剛纔在後面見到的那一千多些的俘虜,劉憲心中一陣感慨,出戰的曹軍竟然被殺了一半還多。這戰損率真是有點出人預料的高。
“一個都沒放進去,這姓楊的倒是沉得住氣。”聽到劉憲問起了這個,傅彤嘴角一陣抽搐。雖然從理智上說,楊阜不開轅門是對的,可從感情上講,傅彤從心底鄙視這種做法。
“楊千萬。”
“末將在。”
“你率部繞到曹營後寨,見到敵營大亂時,引軍夾擊。”劉憲接着又向傅彤道:“速派人到營前喊話,限楊阜兩刻鐘內棄兵納降,否則刀兵一起,讓他玉石俱焚。”
這麼輕易的就想讓楊阜投降,顯然是不可能的。劉憲也就是這麼一說,用來瓦解敵軍士氣的。而且有了兩刻鐘的緩和時間,也足夠楊千萬引軍繞道曹軍後寨了。
劉憲這是在準備強攻,屬下諸將聽到將令後,心中立馬就明白了過來。
“末將領命。”傅彤雙手抱拳後,立刻退下,連通着楊千萬也極快的返回到自己本部。
“竇茂。”點了楊千萬後,劉憲也沒讓竇茂這個河池氐王閒着,“你立刻引本部兵馬到到右後的林中去打柴,務必要用樹皮、草騰把乾柴捆紮起來。”
竇茂聽得一愣,反射性的量了下風向,標準的南風。而曹營卻是東西走向的,這似乎也不能用火攻吧!
竇茂的猶豫被劉憲看在眼中,但他並沒去解釋什麼,現在時間最重要。“兩刻鐘內折回。”說罷向着竇茂揮了揮手。
見劉憲是打定了足以,竇茂如何敢違背,當下接了軍令走人。
竇茂不敢相問,張翼、張嶷卻是有這個膽量,“上將軍,這方向不對啊?打柴幹嘛?”張嶷在竇茂離去後,遂即問道。
劉憲笑了笑,“火攻自然不會成功,可單要燒壞敵營轅門卻也是夠了。”劉憲打主意想得就不是火攻,而只是用火把曹營轅門給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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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濃,金川峪的曹軍大營卻是一片火光通明,尤其是在轅門處。
隨着傅彤呼喊聲的響起,轅門前一千餘曹軍潰兵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是給把自己關在門外的楊阜賣命,還是丟下兵器老老實實的逃得一條性命——
短短的半刻鐘,數百名曹軍丟兵棄甲陣前歸降了劉備軍。
“兄長——”,在轅門處留守的楊嶽心中百般焦急,忍不住再次轉到楊阜的中軍大帳。
轅門處的響動楊阜聽在了耳朵裡,可他有什麼辦法?只要一開門,他敢肯定,劉備軍必然會隨之涌入。失去了營寨的防禦,便是多了一千多沒了鬥志的曹軍又能如何?憑這些就能擋得住劉備軍的進攻嗎?
開門放進的不僅是自己人還有要自己命的劉備軍,所以楊阜打定主意是不開門,他就準備憑着這座大營來與劉憲鬥上一鬥。
兩刻鐘,半個小時而已。這點時間轉眼而逝,在此之前轅門處的一千餘曹軍盡數束手歸附,使得俘虜人數一舉突破了兩千三百人大關。
在十數親兵的護衛下,楊嶽再次返回到了轅門。早有守門小校迎上前來,大聲稟報道:“將軍,門外的人……都——”
“嗯——”楊嶽低沉的嗯了一聲,滿臉的陰沉之色,看向營外二百步處挺立的劉備軍,眼中滿是憤怒的神色。“劉備軍可還有別的動靜?”
“回將軍,並無動靜。”那小校在楊嶽離開的這段時間可是提足了精神,實在是沒什麼察覺。
楊嶽不再說話了,繼續沉着一張臉,兩眼炯神的注視着營外那片星光點點的所在。
“嗯?”楊嶽目光忽的一凝,“全軍戒備——”嘹亮的呼喊聲從他口中發出,卻是二百步外的那片火把正在緩緩向前移動。
“敵襲,敵襲——”
一支支熊熊燃燒的油脂火把從轅門頂上被曹軍軍卒奮力擲出,火把翻滾着掠過夜空,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轅門外正有無數的黑影在迅速靠近。
“唆唆唆————”
下一刻,黑暗中密集如蝗的箭雨從營外攢射而至。在轅門處駐守的曹軍士卒雖有盾牌轅木做遮擋,可還是在這一波箭雨中倒下了數十人。
“跟我上——”
後陣,傅彤大聲一呼,身後騎兵隊再次隨之奔動。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拿的不是刀槍而是一捆捆乾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