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正是馬超之妹馬雲鷺,自小跟隨父兄習武,武藝不凡,又得父兄寵愛,其刁蠻比孫尚香有過之而無不及。馬雲鷺晚上在院中練劍,聽聞外面有人說話,口音又非府中之人,因此上前喝問。近前看時,見是一位翩翩佳公子,言談有禮,戒心頓消,反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內心略有些愧意,道:“府中從未見過你,你是何人?”
姜述此行不能暴露身份,答道:“我乃徵西將軍之友,在此小住數日。”
姜述此話說得甚是得體,未料少女聞言,卻是臉色一變,喝道:“賊子欺人太甚,父親年歲大你許多,如何會與你爲友?這是佔我便宜,想高我一輩,實話說來,不然我不饒你。”
典韋、許褚吊在姜述身後,聽到話語之聲上前察看,待看清是位美貌少女,兩人互視一眼,很默契地又退了回去。
姜述知是馬騰之女,見她刁蠻,又不好計較,道:“確實如此,你可尋孟起詢問。”
馬雲鷺思忖一會,心思近日長兄言有貴客前來,想必就是此人,道:“待我問了兄長,若有不實之處,再來尋你。”
姜述回房,不一會馬超匆匆過來,道:“舍妹一向驕橫,得罪之處勿怪。”
姜述笑道:“誤闖舍妹居處,確實是我不對,令妹言語潑辣些,沒甚無禮之處。”
房門響處,馬雲鷺一步闖了進來,嬌聲喝道:“我如何潑辣了,你得給我說明白。”
馬超帶馬雲鷺過來,本意是來賠禮,那想到又鬧出紛爭,立即黑下臉來,對馬雲鷺道:“客人身份尊貴,怎能如此無禮?快點道歉,免了辱了馬家聲名。”
馬超平常雖對馬雲鷺寵愛有加,但身爲嫡長子,動起怒來,馬雲鷺再刁蠻也要懼他幾分,無奈只得上前福了一禮,委屈得雙眸含淚,道歉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姜述見狀,連忙說道:“孟起,令妹年少,又沒做什麼錯事,不必如此。”
說完,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匕,遞給馬雲鷺,道:“姑娘別委屈了,送你一件禮物,權作賠禮。”
馬超待要上前來勸,姜述阻道:“孟起身爲長兄,得讓些小妹方行。”
馬超見短匕革鞘飾有數顆寶石,鋒芒發藍,應是珍貴之物。再看馬雲鷺臉上怒意早消,拔出短匕看了又看,愛不釋手,看向姜述的眼神立時溫柔許多。馬超看到此處,心中一動,生出心思,當下不再插話。
冬日夜長,姜述正好閒着無聊,見兩人過來,便讓左右奉上茶來,泡得是從洛陽帶來的綠茶,涼州苦寒之地,哪有此番物事?馬超喝了一口連聲稱好,馬雲鷺聞言,將短匕仔細藏好,也喝了一口,道:“此茶確實好喝,叫什麼名字?明日我也去買些。”
馬超道:“想必這就是姜府綠茶。”
馬雲鷺見姜述點頭,插話道:“姜府綠茶莫非如姜府特釀一般,都是齊侯府上所出?”
姜述見提到姜家,不好繼續開口。馬超道:“鷺兒所言極是,確是齊侯府上所出。”
姜述補充道:“齊侯府只是研究配方,由糜家負責炒制。”
馬雲鷺久處西北,性格爽直,道:“久聞齊侯是位真英雄,文武全才,英俊瀟灑,府中還有如此好酒好茶,怪不得天下少女,皆以其做爲偶像。”
馬雲鷺如此一說,姜述不由臉色一紅,謙道:“傳言多爲虛妄,有些失真。”
馬雲鷺立時面露不悅之意,道:“聽你之意,你與齊侯相熟?是否因爲齊侯名揚天下,心生妒意?”
馬超聽馬雲鷺話語有些過分,待要出言喝斥,轉首見姜述並無不悅之色,當下不好言語,只是悶頭品茶。
姜述此時哭笑不得,不知如何答話,想了半天,道:“姑娘說得對。”
馬雲鷺見姜述言語並不做作,道:“看你是個爽快人,背後說人壞話不好,以後莫要如此了。”
馬雲鷺語意老氣橫秋,有些教導姜述的意味,典韋、許褚暗自發樂,馬超也覺得不好意思,斥道:“當着貴客之面,別不知天高地厚。”
馬雲鷺得了姜述禮物,心情大好,見馬超又要訓人,立起身來,道:“夜深了,我先回房睡了。”
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馬超又向姜述致歉,姜述道:“令妹天真爛漫,性情中人,怎會計較?”
次日一早,姜述在院中練完五禽戲,又練習劍法。此時姜述劍法已將大成,其中揉和太極卸力借力之法,整套劍法顯得十分平和,但是威力更大。典韋、許褚與姜述過招,常因這招卸力借力吃虧,都道此套劍法比王越劍法威力更大。
馬府諸人因爲馬雲鷺刁蠻,都對她敬而遠之,如今姜述在府中居住,年紀相差不大,又有許多好物事,馬雲鷺少女心性,一早就跑了過來。典韋、許褚都認識她,放任馬雲鷺進來。馬雲鷺見姜述正在練劍,劍法軟綿平和,雖然好看,估計威力不大,道:“這劍法中看不中用。”
姜述聽到有人說話,停下手來,見是馬雲鷺在旁,道:“請姑娘指教。”
馬雲鷺頗爲自得地說道:“看在那短匕的份上,我就指教你一下。所謂劍開兩刃,或刺或削或劃或劈,皆用崩力猛力,你這般軟綿平和,既不勇猛,又無巧勁,傷人卻難。”
說完,持劍下場,一邊講解一邊與姜述演練。馬雲鷺所言爲馬家劍法,脫自戰場拼殺,大開大合,與王越劍法完全不合。不過馬雲鷺所說劍理,卻是馬家劍法精髓,讓姜述受益非淺。
馬雲鷺講完,道:“受了我的恩惠,以後對我要尊敬。”
姜述苦笑道:“多謝姑娘教誨。”
姜述欲將馬家劍意融入劍法之中,但是路子不合,反而彆扭異常,索性不思融合之意,劍由意生,不思劍招,快時急攻如狂風驟雨,緩時防禦借力卸力,在那忽快忽慢,忽暴忽柔。
典韋在側觀看,暗道主公劍法已是大成,忽然爆喝一聲,道:“主公小心。”持雙戟攻上,給姜敘喂招。開始時怕傷着姜述,只敢使出五分本事,被姜述逼得手忙腳亂,逐漸施展開來,待與姜述旗鼓相當之時,渾身本事已用了九分。
忽聽有人鼓掌稱好,兩人這才停下手來,一看卻是馬超來到。馬超道:“向來以爲貴客只善文事,沒想到劍法這般精妙,與惡來鬥成這番程度,馳聘疆場已經少有對手。”
馬雲鷺剛纔還洋洋得意,待到典韋與姜述交手之時,其劍術招招精妙,平和綿軟之招自有妙用,比自己武藝不知要高多少,想起方纔好爲人師,羞得無地自容,在別人未留意之時跑得無影無蹤。
廣魏郡太守府,馬玩正在爲糧草之事犯愁,他與李堪各據廣魏四縣,轄下人口不多,耕地面積又少,以四縣錢糧養活萬餘兵丁負擔很重。馬玩聽着外面呼嘯的風聲,不由懷念以往跟隨董卓時衣食無憂,外界皆說董卓暴虐殘忍,或許不假,但是董卓對部下的確非常好。以往沒有權力時想掌握權力,如今當家作主佔有地盤,才知道權力不是外表那般風光,其中苦澀與無奈只有自己才能體會。
馬玩不想與李堪那般,錢糧不夠就壓榨轄內百姓,長期如此無疑是殺雞取卵,必然不得長久。馬玩與李堪關係不錯,又同時舉地投靠韓遂,因爲此事勸過李堪,李堪只是搖頭苦笑,他知道李堪也不想如此,他的心腸實則很軟,並不似表面那般堅硬冰冷。
在亂世中保命部下兵丁纔是根本,若是失去兵丁,地盤很快就會被他人奪走,順便搶起曾經擁有的一切,因此馬玩數次想要裁兵而遲遲未下決心。馬玩如今體會到董卓當年養活數十萬兵丁的艱辛,若是太師不亡,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馬玩心中咒罵姜述幾句,就是此人殺害太師,將以往的平靜生活打破,導致西涼兵馬四分崩散。又轉念想起傳聞中的東萊,已由不毛之地轉化爲繁盛大郡,這是何等神來之筆,若是廣魏如同東萊那般,還用如此憂愁?
思緒又回到虎牢關,想起如此雄關瞬間破滅,太師如此人物尚且身敗名裂,命喪當場,不由自主打個寒顫。又想起義兄華雄,性格雖然暴躁,心腸卻是極好,想起當年華雄還是都伯之時,領着李堪等一羣戰友,爲給自己出氣,強闖友軍兵營,打得對手無還手之力。
想到這裡,馬玩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那纔是兄弟般的友誼,沒有絲毫利益摻雜在其中。正在此時,親兵隊長馬波蹬蹬跑進室內,嚷道:“將軍,老上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