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章 不如歸去兮

趙通和馬韻璐結婚,最忙的人卻是蘭兮。

想當初自己和五哥結婚那會兒,一切有爺爺操心費神,有太守公婆和蘭芝的母親、兄嫂忙活,自己全等現成的。

如今,籌備婚禮的各項事務,從儀式策劃、場地佈置、邀請賓朋、婚宴安排等等,直到新媳婦娶進門,最後再到一撥一撥的客人離開,蘭兮累得筋疲力盡,好像一下子就步入了中年的感覺。

這些親朋好友從大老遠地來了,不說外人,單這些最親近的家人,除了焦仲卿一家住在子雯府上,其餘的都要住在將軍府。太守公公如今已經退休,和婆婆還帶着幾個孫子孫女也來了,蘭芝的母親黃小慈沒和劉續一起來,也跟着太守一家一起來的。

這些長輩們一定都得安排照顧得好好的,本來平時就沒機會對他們盡孝心,這次老人家們大老遠地來參加孫子、外孫的婚禮,蘭兮一定要趁機多盡些孝心,很多事情她都要親自動手,讓下人們做表達不出她的心意。

大婚那天更是不能含糊,因爲蜀國朝中所有高貴的賓朋都要光臨將軍府,連主公劉玄都帶着幾位夫人親自登門。京中要員悉數到場,很多駐外的將軍也特地趕回來,加上馬潮那邊的朋友,蘭兮只覺着忙得眼花繚亂,頭暈目眩,全憑機械地笑着、忙碌着。

這些,趙龍只能看在眼裡暗自心疼。他幫不上忙,除了幫着招呼招呼客人、陪客人敬敬酒,他根本全都無從插手。

這麼多年,他幾乎沒怎麼管過府裡的事。成天在外面忙碌,這倒是個藉口。可是想想蘭兮,在外面也不比自己輕鬆多少,還要操心府中的一應事務,大事小情,哪樣都馬虎不得。

這將軍府裡,光工作人員就有一百多,雖說有得力管家,但整體的事務還是得蘭兮勞神費力。逢年過節還要想着給各位老人、親戚朋友寄送禮物,寫信問候,真是難爲她了。

果然,直到送走最後一撥客人,蘭兮累病了。

趙龍一狠心,向劉玄請了假,專心在家照顧蘭兮。這些年欠妻子的太多太多了,想想上次請假陪蘭兮,還是在馬韻璐的事之後,是主公主動放給他假的。一轉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馬韻璐已經從討厭的情敵變成了可愛的兒媳婦了。

趙龍仔細地端詳着睡夢中的蘭兮,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認真地看過她了?很久了。還是那張美麗的臉龐,卻已經開始有了滄桑的模樣。他的心疼啊,當年紅房子中那個清純活潑的小女孩,也是在睡夢中被自己這麼端詳過。一晃,都是老夫老妻了。

趙通和馬韻璐來探望過幾次,馬韻璐還說要留下照顧蘭兮,被蘭兮拒絕了。這對新人經歷的磨難也不少,好不容易互相等到了,盼回來了,終於可以親熱地膩在一起了。再說,也說不準哪天主公又將把他們中的哪個再派出去,就可能又要分離,所以蘭兮都是隻許他們待一會兒,就攆他們回去。

趙龍就每天守在蘭兮的身邊,陪她說話,一起回憶年輕時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真是甜蜜而難忘!

“五哥,咱倆有多久沒一起騎馬了?有多久沒一起散步了?你有多久沒誇過我好看了?”蘭兮撫摸着趙龍的手,喃喃地問道。

“對不起,蘭兮。讓你跟着我,說好要當提拉米蘇的,卻成了讓你受累。當初真不該讓你隨我來這裡,就該我陪你回去纔對。你爲我犧牲的太多了,害得你有家回不了,父母見不到,大學也沒念。唉!”趙龍撫摸着蘭兮的臉龐,不禁心疼得流下熱淚。

“五哥,我一點兒都不後悔爲你留下。就算金釵不拋棄我,我也捨不得離開你,捨不得爺爺。現在孩子們也都大了,我們再找回以前的二人世界吧,每天過咱們自己的日子,像初戀時的樣子。”蘭兮深情地對趙龍說。

但,這話說出口後,蘭兮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口是心非。這可是她穿越過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蘭兮的心裡突然很想回去,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她家鄉那美麗的城市,撲到爸爸媽媽的懷抱,見到她自己的姥姥、姥爺和爺爺、奶奶。她要去上她的大學,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她要穿上她青春靚麗的時裝,開着小汽車,去和同學們打球,去外語沙龍,去歌廳k歌……

屈指算算,自己來的時候才19歲,風華正茂。如今,已經三十有一了。十二年,一個輪迴。唯一的收穫是嫁對了人,還認了個疼愛自己的爺爺,至於其他那些功名利祿、身份地位,全都是過眼煙雲。就連自己現在的容貌,也沒有真正的自己可愛。她懷念那個真正的自己,高高的個子,直直的長髮,梳成馬尾辮更加活力四射。

“夫人,有您一封信。”丫鬟在門口報告。

趙龍出門接過來信,遞給了蘭兮。

“是蘭芝的筆體!”蘭兮驚訝地說。都幾年沒收到蘭芝的信了?算算也有好幾年了,自從爺爺生病她給寄來那些資料,就再沒了聯絡。金釵靜默,成了只是金釵的金釵。蘭芝也靜默,彷彿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樣。

趙龍湊過來和她一起拆信。“蘭兮,我看的話,這信會不會又變成沒字了?”他問。

“我也不知道。我都快把蘭芝來信的事給忘了。都這麼多年了,她怎麼突然又來信了?她在那邊也該參加工作了吧,應該也結婚生子了嗎?”蘭兮一邊說,一邊打開信封往外取信。

一張信紙,還夾着幾幅照片。

“照片?我的照片!”蘭兮興奮地叫着,“五哥,快看,這就是我的照片!”

趙龍拿過來一看,驚歎道:“蘭兮,你們那兒的照片都這麼清晰啊,還全是彩色的!這個小女孩就是你嗎?真美啊!怪不得爺爺說你真人也很美!你們都穿成這樣啊,真好看!這是什麼?這就是你說的汽車嗎?你都會開的?”

蘭兮開始看信。

“蘭兮,時間過得真快,我在你的世界快滿一年了。放完暑假再開學,我就要替你去上大學了。焦龍馬上就要來了,真期待快點兒見到他本人!我挑了幾張你以前的照片寄去,也讓你的趙雲將軍看看你真實的樣子。你想過去的自己時,也可以看看回憶一下。”信很短,落款是蘭芝。

“什麼?她說她在我的世界還不到一年?明明都快滿12年了啊!五哥,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才一年?我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如今兒子都娶媳婦了!怎麼可能呢!再待上一年,我連孫子都該有了!怎麼可能才一年?”蘭兮大聲地問着。

其實,問趙龍也是白問。她也知道,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五哥怎麼會有答案。只不過是一種排解罷了。

“是啊,蘭兮。我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你來時我纔不到三十歲,現在都人到中年了。”趙龍也說,他也不能理解。

“五哥,我怎麼突然感覺好睏呢?我想睡會兒,你也歇會兒吧,這些天照顧我太累了。”蘭兮突然覺得睜不開眼,說完,就睡了過去。

趙龍也累了,就躺在她旁邊,不一會兒也睡着了。

蘭兮只睡了一會兒好像就醒了,但是又睜不開眼睛,說不出話,更起不來。她覺得好難受,腦袋裡似乎清醒,又好像糊里糊塗。她想推推趙龍把她扶起來,卻連手都一動不能動。

她就只好似夢似醒地想着。真的好想回去,好想回去。在這裡突然感到好滄桑,好悲涼。自己老了,五哥也老了,曾經的青春活力不再,有的只是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尤其是想到關禹快要死了,她的心裡就好難過好難過。

她回憶着自己知道的歷史。關禹死後,不久張方就死了,而且都死得很悲壯、很悽慘。再不久,劉玄也死了。這些要是讓五哥親身經歷,他得多麼心痛!

再後來,諸葛良就連着北伐。五哥會出去打仗,雖然不曾受傷過,卻是要面對諸多的困境、諸多的不順利、諸多的傷感。好像還有趙龍被降職的經歷。

她來時是想看看三國的熱火朝天,如今經歷過這麼多,喜歡的人逐漸要退場,一部鉅著也到了後半部的衰退部分。

她難過,不忍目睹那些惆悵傷感的片段,不想經歷那些悲愴、痛苦的過程,尤其不想五哥親歷那些和兄弟的生離死別,不想他難過,不想他受委屈。

金釵!金釵啊,金釵!你要是能再次激活,帶我和五哥回去多好!我要回去,我要帶着五哥回去,去我的現代世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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