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胡虜大營的周邊閃爍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火把,而少數負責警戒的胡虜遊騎,其作態實在是不敢恭維,要麼靠在柵柱上抱着佩刀打瞌睡,要麼就是坐在篝火旁哈欠連天。
趙雲、張燕已經帶領兩萬人靠近了胡虜的大營,人銜枚、馬去鈴的潛在離胡虜大營稍遠一些的暗處。趙雲端着陸仁送的望遠鏡觀察了一番,輕輕吐去口中的枚葉,低聲向張燕道:“一如斥候所言,這些胡虜的戒備很是鬆散。我們此番趁夜劫營,只要不出差錯定可一戰而定……嗯?飛燕兄,你這是怎麼了?”
張燕這會兒正望着趙雲手裡的優質望遠鏡直眼饞!這玩意兒曹操手裡都沒幾個,陸仁送給曹操的那些一般也只是派發給幾個經常要出征打仗的親信大將,張燕常年駐防晉陽,當然輪不上號。現在看見趙雲手裡這個精巧別緻的望遠鏡不眼饞纔怪了。聽到趙雲的問話,張燕回過神來問道:“子龍兄,這一仗怎麼打?”
趙雲思索了片刻道:“依荀軍師之計,這裡的胡虜不能放跑一個,那麼……飛燕兄,你先帶領麾下兵馬四散開來包圍胡虜,你的包圍完成之後,舉火爲號,我便帶白馬義從和夷泉軍兵直衝入營寨!”
“就這麼定了!”
一萬五千魏軍依軍令,趁着夜色向胡虜大營包圍過去。趙雲靜靜的坐在馬上,等候着張燕完成包圍的火號。過去了約有半個多時辰,趙雲的正對面方向突然冒出明亮的火光,趙雲微微點頭,把望遠鏡收入懷中,手中銀槍指向胡虜大營,大聲發喊道:“白馬義從聽令,隨我殺入胡虜營寨!陸都尉,勞你帶領夷泉軍兵隨後跟上!”
“諾!”
這個陸都尉叫陸幽(感謝龍套書友),是柴桑陸氏中比陸仁低一輩的年輕子弟。最早時就在柴桑的家族義學中學習,後來到夷泉入伍多年並在軍校學習後,成爲了中層士官。才幹與爲人都不錯,比較受陸仁信任,因爲這回是專門派給趙雲當副官的。
三千白馬義從打出衝陣呼嘯。縱馬殺奔胡虜大營;陸幽則馬上整好步兵軍陣,嚴整的跟隨在白馬義從之後向胡虜營寨壓了過去。
趁夜劫營,講究的就是一個攻敵無備地突然性。張燕的沖天火光突起時,胡虜自然有注意到,趕緊大聲呼喝營中戒備,但同時注意力也大多集中到了張燕舉火的那個方向。而趙雲的白馬義從於此時突然發難,可以說就是從背後突然捅了一刀,把胡虜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再看趙雲的白馬義從,疾衝至胡虜營門前並未馬上攻取營門。而是先左右分隊進行了一輪漂亮地騎射。馬蹄聲與箭雨過後,那些懶散警戒的胡虜遊騎立時便被放倒了一大排。
後排的白馬義從這時已經跟隨了上來,但也並沒有急於攻門,而是衝着胡營營門與一些阻路用的鹿角扔出了繩鉤。繼而掉轉馬頭縱馬狂奔。數百騎就這樣強行拉扯繩鉤的結果,自然是胡營那並不怎麼牢固的營門喀喀作響,片刻之間就被強行毀去。胡營營門衝擊通路就此打開。
通路一開。趙雲銀槍一指,發喊道:“殺入營寨,見帳放火!但凡是胡虜一個不留!”
軍令一下,白馬義從們衝入胡營,見人就殺,時不時的還推倒幾個火盆、射出幾支火箭,轉瞬之間整個胡營就亂成了一片。有些勇猛好鬥的胡虜執起兵刃想抵抗一下。但往往是刀還沒舉起來便被訓練有素的白馬義從一槍穿心。死於非命。
陸幽帶領地三千夷泉軍兵這時也壓進了營中。與白馬義從在胡營中的往來衝殺不同,夷泉軍兵的戰法更注意步兵軍陣的嚴整性與刀槍弩兵種之間地配合。如果說趙雲的白馬義從是如同疾風一般奔到哪裡就殺到哪裡。掠過之後頭也不回又衝向下一個目標,那麼三千夷泉軍兵就是如同猛火一般,軍陣所過之處便燒燬一切!
這班胡虜的衝陣能力本來就不強,又是遭遇到夜間劫襲,哪裡能抵敵得住疾風般地白馬義從和猛火般地夷泉軍陣?偶爾有幾個能逃過疾風的致命一擊的胡虜勉強爬上馬背,想逃出胡營奔命,但是馬上就會有夷泉軍陣裡射出的數支弩箭把其射成刺蝟。
卻說趙雲正率領着白馬義從當先廝殺,很快就突破了胡營的外圍,攻入中間的營區。猛的一槍挑開一處大帳,衝着帳中人正想舉槍就刺。火光閃爍,趙雲忽然看清了帳中人地神情樣貌,急忙回槍收勢,槍尖硬生生地停在了將刺之人的額前。
這帳中哭聲一片,竟然全是些衣衫不整地女子,甚至還有好幾個女子根本就是一絲不掛!看她們身上凌亂殘破的衣物,應該是被胡虜擄來的漢女。趙雲收回槍的功夫,一些白馬義從也跟上來護住了趙雲,一見此狀幾乎全都驚愕萬分……
“將軍,這、這是……”
趙雲沒有答話,而是在憤恨中咬牙切齒的道:“這班畜生!簡直禽獸不如!”
翻身下馬,趙雲解下披風蓋住一個赤身女子柔聲問道:“休驚!爾等可是薊郡民女,被胡虜擄來此間的?”
這女子被趙雲護住,方纔的驚慌已經漸漸褪去。當看清楚趙雲典型的漢人樣貌,還有鮮明的漢軍衣甲,知道來人是漢軍官兵,終於忍不住撲入趙雲的懷中放聲大哭。話已不用多說,這悽慘的哭聲就已經回答了趙雲的問題。
趙雲輕輕的拍了幾下女子的脊背以示安慰,扭回頭向白馬義從道:“有披風的解下披風,如果有備換的衣物先扔下來給她們遮體!戰事急緊,動作快一點!”
其實不用趙雲吩咐,除去外圍還在警戒廝殺的白馬義從,內圍護住趙雲的義從們早就把披風與備換的衣物都扔了過來。趙雲留下了二十騎,吩咐他們小心的把這些女子送去後陣的夷泉軍陣裡,繼而憤然上馬,大聲下令道:“白馬義從聽令!再有廝殺多加註意,切不可傷及我漢室百姓!”你說打夜戰的時候怎麼分辯?其實很簡單。看一看身上穿地就行了。漢胡着裝本就不同,而身上的漢服殘破不堪的就是漢人沒錯。實在不行,殺男留女!
此刻趙雲已經上馬提槍再度衝殺,而白馬義從們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無名怒火,出手愈發的狠辣。當那二十騎與之後陸續護送地幾隊人把數百漢女送到夷泉陣營中時。對本已如猛火一般的夷泉軍兵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
當年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最後只有趙雲保留下數十騎帶去了劉備那裡,之後重新組建的白馬義從多以荊襄人丁爲主,對胡虜經年劫掠北疆的暴行並不是很清楚,因此纔會在趙雲初救出第一批的漢女時驚愕萬分。要說劉備治軍,一向都是以“仁義”“護民”爲前題的,而趙雲的白馬義從作爲蜀軍精銳中的精銳,“仁義護民”更是被白馬義從們奉爲最高準則,當救出幾批漢民過後。再笨地白馬義從也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中又怎麼會不怒火萬丈?
至於陸仁調來北疆的夷泉軍兵,本身就有絕大多數是北疆移民,對胡虜的暴行早就瞭解於胸。身上有深仇大恨的亦不在少數。此刻救出諸多地漢室百姓,耳聞目睹之下復仇之火早已燃起。雖然礙於軍紀不能隨便行動,可是總有那麼些不知好歹的胡虜送上門來。那麼迎接胡虜的便是銳利地刀槍箭矢。哪怕是已經一擊致命。還會有諸多地傢伙往他身上招呼,直到砍成肉醬、捅成馬蜂窩,還要被踩得粉身碎骨……仇恨,往往是要用血來洗刷的!
趙雲的先頭部隊已經突至胡營中央區域,趙雲在衝殺中發現了中軍胡將的大帳,暴吼道:“擒賊先擒王!白馬義從隨我殺奔中軍主帳,梟胡將之首!”
“諾——!”
白馬義從們的呼嘯聲再起。隨着趙雲匯至一處。徑往胡營中軍大帳殺去。憤恨中的義從殺意暴漲,有敢上前稍加阻攔的胡虜。只有一個字在等着他們——死!
胡營中軍大帳地防備可能稍嚴一些,但同樣擋不住白馬義從們地衝殺。配合着後排的騎射支援,趙雲帶着前排地白馬義從很快就突至帳前。銀槍連舞間,幾個自認爲是一流勇士的胡虜主將近衛紛紛要害中槍,睜大了雙眼,帶着難以至信的眼光倒了下去。而此刻的趙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無名怒火,出槍之快、槍鋒之準、槍勢之狠,就連常年跟隨在趙雲身邊的白馬義從都生出了一股莫明其妙其妙的寒意。現在的趙雲,依舊是白馬銀槍,但在這黑夜當中,根本就是個白衣死神!敢當其鋒者,必死無疑!
片刻之間趙雲連人帶馬衝入帳中。擡眼望去,見胡虜主將衣衫零亂,顯然是纔剛剛胡亂穿到的身上,握着的胡刀手還在微微顫抖。有兩個赤身裸體的女子蜷縮在帳角,火光中女子身上的鞭痕、血跡是那麼的醒目。
現在的趙雲也懶得廢話,舉槍就刺。那胡將能升到萬人大將的位置,卻也不是泛泛之輩,舉刀相迎之間竟然能在趙雲的槍下勉強擋住幾次攻勢。
幾個回合過後,這胡將奮力格退趙雲刺向自己前心致命的一槍,不過左肩仍舊逃不掉,被趙雲就勢刺中,驚慌中倒跳出去幾步,捂住傷口向趙雲驚問道:“漢將,你、你是何人?”
趙雲冷冷的道:“常山趙雲趙子龍!”胡將大驚失色:“你、你就是當年的白馬義從趙子龍!你不是追隨了劉備,和曹操是死敵嗎?怎麼會在這裡!?”看來這位當年曾讓趙雲打過,知道趙雲的名號。
趙雲的語氣依舊冰冷冰冷的:“不論我漢室諸候如何家鬥爭雄,只要你們這些胡虜敢犯我漢土,壞我大漢天威,天下羣雄必然會盟而誅之!廢話少說,納命來吧!”
胡將見趙雲要動,急忙喊停道:“趙將軍,我知我不是你敵手,且休動手!你放我一條生路,容我回歸關外。那這裡寨中的牛羊、金銀財物,還有女人全都是你的!怎麼樣!?”
趙雲的槍尖指向胡將,語氣冰冷得可怕:“這裡的財物人丁,本就是我大漢子弟所有,被你這賊人掠來。竟然還敢說出這種不知廉恥的話!”
銀槍疾動,胡將驚呼道:“趙將軍……”
話未說完,趙雲蓄勢已久的一槍已經快如疾電般地刺中了胡將的咽喉。胡將將死之際,趙雲冷冷的道:“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
胡將即死,趙雲翻身下馬,銀槍挑起地上的衣物,蓋到了帳中兩個赤身女子的身上。二女草草地披上衣服便哭泣着向趙雲跪禮,趙雲上前扶起二女。柔聲道:“別哭了,也別怕了,這一仗打完,我們……回家!”戰鬥仍在繼續。但是胡將已被梟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胡營,而常山趙雲趙子龍與白馬義從的名號也同樣傳遍了整個胡營。別看趙雲早先在中原中的名號並不響,但是在烏桓那邊白馬義從卻是很響亮的名號。公孫瓚在北平的那些年。憑着精銳的白馬義從,可硬是打得烏桓不敢踏入北平一步!
此刻白馬義從所到之處,胡虜們已經不敢再抵抗一下,而是轉身就逃。運氣好一點的騎上馬能勉強逃出營去,運氣差的當場便會被斬殺。而那些運氣好一點地,卻不知道胡虜營外的張燕早已佈下包圍,專打落水狗!
至於與白馬義從同時突入胡營的夷泉軍兵。從戰鬥中葉開始就已經把主要的目標放到了救助被胡虜擄去爲奴地漢室子民的身上。一批批的漢民被先後救出。臨時清點地結果竟然有四百多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年輕女子。
要說陸仁地夷泉各州早期因爲青壯男丁不足。很多時候都是諸多的女子上陣來完成的夷泉初期經濟基礎,幾年過去後夷泉各地的民風雖然沒有到“母系社會”那麼誇張,但是在陸仁有心的推波助瀾之下,已經把女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夷泉男子也都懂得尊重女性。既然有了這樣的心態,現在看到這麼多地漢女淪爲胡虜鞭策地奴隸,甚至是泄慾的工具……
“媽地,這些混蛋!”
陸幽惡狠狠的啐了一口,一刀砍翻一個想逃走的胡虜,再狠狠的一腳把屍身踹出老遠,再次帶着近衛向最近的一小隊胡虜衝了過去。陸幽並不是北方人,而是江南土生土長的人,這次應調來北疆,更多的還是想在戰事中賺取些軍功回去,就算是不能再進升,至少憑着軍功也能在別人的面前挺直腰板。可是現在的所見所聞,陸幽突然從心底明白了陸仁爲什麼會幾近於不顧一切的調兵調糧往赴北疆。
“這些強盜賊人,死有餘辜!都***不是人!兄弟們,給我殺!”
還用他喊嗎?夷泉軍兵軍陣要保護退路不能亂動,所以陸幽是帶了少數近衛出陣一邊殺敵一邊救人,可殺着殺着這幫人的眼早就紅了。記得陸仁在訓練軍兵時總是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個響噹噹的男人,如果不能保護好自己身邊的女人,就是個廢物;而我們夷泉軍兵,不能保護好後方供我們吃穿用度的兄弟姐妹,也同樣是廢物!你們都該知道蘭郡主的事,所以說我曾經當過一個廢物,但我以後不想再當廢物!你們呢?你們想當廢物嗎?”
回答是——不想!現在救的雖然不是夷泉百姓,可是對夷泉軍兵來說,沒有分別……
東方魚肚,天色已經在漸漸的放亮,而戰鬥也已經接近了尾聲。是役,這支萬餘人的胡虜部隊被盡數全殲在此,被救出的數百漢民張燕也安排着先送回薊郡安置。張燕率領的魏軍正在打掃戰場,趙雲在戰場中巡視了幾圈,尋到張燕商議道:“飛燕兄,事不宜遲,我馬上帶領白馬義從和夷泉軍兵趕赴易北山道。稍遲一些勞你差數百人護送荀軍師去易北,如何?”
張燕點頭抱拳道:“子龍兄保重!你的退路我會爲你確保好的!我要駐守晉陽,詁計攻還北平的大仗我是趕不上了,就勞你代我多殺胡虜,出一出心中悶氣!”
趙雲頜首還禮,點起麾下這六千多精銳,轉眼便已遠去。張燕望定軍兵的背影,心中輕嘆道:“趙子龍……這條戰龍怒而出淵,又有誰能當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