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那刻着“廬江太守府”五個大字的石碣在夜色中帶着幾分朦朧,隨着夜風的吹動,頗有幾分蕭瑟之感。
法正命人前去敲響了這太守府的大門,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喝問聲,“誰?”
法正也不故作姿態,朗聲道,“玄德先生孫,扶風法正前來拜會,還請代爲通傳陸太守一聲。”
門內的聲音頓了頓,這才帶着幾分慍怒不安說道,“法先生,時日不早了,要不,還請法先生明日再來吧!”
法正面色不愉,帶着三分厲色說道,“法正身負皇命前來,如今事態緊急,還請代爲通傳一聲。”
門內那道聲音依舊不疾不徐的說道,“法先生,夜色已深,我家老爺今日身體不好,已經休息了,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明日再來罷!”
“得罪了!”
法正輕聲說完之後,放開嗓子高喝一聲,“陸太守,扶風法正,身負皇命而來,還請陸太守速速來見。”
法正陰沉着臉,朝着身旁的高華吩咐道,“分出五十士卒,跟着法某一起喊。”
“扶風法正,身負皇命而來,還請陸太守速速來見!”
“扶風法正,身負皇命而來,還請陸太守速速來見!”
“扶風法正,身負皇命而來,還請陸太守速速來見!”
………………
這嘹亮的聲音驚動了半條大街,等了不到一刻鐘,門內就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隨後大門緩緩打開,兩名僕童攙扶着一名鬚髮花白,面色中帶着幾分衰敗的老者被衆人拱衛在中央。
法正輕一抱拳道,“扶風法正,見過季寧先生!事急從權,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季寧先生見諒纔是。”
陸康輕輕頷首道,“令尊法季謀可好。”
法正同樣頷首迴應,“多謝季寧先生關懷,家父還算是安寧。”
“不知法小友如此匆匆而來,所爲何事?”陸康緩聲問道。
法正從懷中掏出一道詔書,交付到了陸康手中,“季寧先生抱恙在身,加上此行前途叵測,那些虛禮就免了了,奉天子詔,詔季寧先生爲光祿大夫,即刻啓程入京。”
隨後法正含笑道,“季寧先生,隨法某往南陽走上一遭吧!”
“南陽?”陸康嘀咕一聲,帶着幾分激動開口問道,“天子移治南陽了?”
法正點頭說道,“不錯!前些時日襄陽侯奉詔入關勤王,打敗了李傕、郭汜等賊人,還政於天子,關中被賊**亂,破敗不堪,無力奉養朝廷,經過公卿百官商議,決定移師南陽。如今天子定都鎮平城,朝堂上下,君臣合力,定能早日讓我大漢獎賞重新煥發榮光。”
“好啊!好!”陸康帶着一抹難以抑制的喜悅放聲大呼起來。
陸康掙脫僕童的攙扶,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衫,士氣激昂的說道,“好!走!法小友,不知我等何時出發?”
法正一本正經的說道,“季寧先生收拾一番,就率着人隨我等出發吧!如今荊州文聘將軍所率軍隊方纔脫困,難以久戰,與我同來的張將軍方纔率了八百人馬,難以堅守良久。如今荊州內外困頓,這廬江,我等怕是守不住了,只能定計先撤。若是晚了,我等怕是走不了了。”
陸康也不迂腐,點了點頭說道,“還請法小友稍待,老夫去去就來。”
也就一刻多鐘功夫,陸康就輕裝簡行,率着數十人走了出來,朝着法正頷首道,“法小友,有勞了。”
法正含笑說道,“季寧先生,還請派人通傳城中守將一聲,就說配合我等一同撤離!”
隨着幾人奔赴而走,法正朝着高華招呼道,“高華,我等速速出城,可別誤了大事。”
就是兩軍鏖戰,法正等人出城,也已經是二更時分,等到消息通傳到,文聘等人退出舒縣,已經是三更時分。法正催促着文聘等人道,“文將軍、張將軍,生死一瞬,督促士卒加速行走,等到出了廬江地界,就沒什麼問題了。”
面對追來的孫策大軍,法正還沒放在眼裡,衆人前行不到兩三裡,前方黑暗中就驟然亮起了無數火把,四面八方傳來呼喝聲,“文仲業,你已陷入我大軍重圍,還不束手就擒。”
“裝神弄鬼!”
法正罵了一句,隨後朝着身旁吩咐道,“去讓張將軍作爲先鋒,讓文將軍和廬江士卒防禦後方。告訴張將軍,沿着大路向前衝鋒,不要停頓,敵軍不過是故作聲勢。”
“咚!咚!咚!咚!……”
隨着衆人的衝鋒,前方傳來一陣陣急促的擊鼓聲,似乎有千軍萬馬在等待出擊,法正嘴角露出一抹不屑,“這點手段,還想和我過招!”
法正再次下達了命令,“傳令張將軍,讓他往鼓聲傳來的方向殺去,不用顧及其他,奮力衝鋒就是了。
同時傳令後軍,主意孫策率人衝鋒。”
“殺!”
看到敵軍的逃跑步伐緩了下來,前方漫山遍野都是己方友軍蓄勢待發,孫策率領的大軍有如一頭惡狼,狠狠的衝了上去,想要從這支隊伍身上撕下一口肉來。
“怎麼回事?怎麼慢了下來?”法正聲音急切地質詢。
不待法正派人詢問,張遼身旁的親兵就已經過來了,“法參軍,前方路上,被人設置了不少路障,想要通行,還得費些功夫。”
法正聽着黑暗中傳來的嘶吼聲,當下下令道,“前方交給高翔和楊凌二人處置,讓張將軍率領兩百人馬,返身和孫策鬥上一鬥,可別落了我軍威風,好好殺一殺敵軍士氣,要不然那些叛軍真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
“殺!”
孫策策馬殺入敵陣,還沒等衝進去多遠,迎面就刺來一杆長qiāng,看着這年長不了自己幾歲的俊美男子,孫策已然不是同此人此一次打交道了,當下從牙縫中中擠出來幾個字,“文仲業!”
文聘冷冷的盯着孫策,嘴裡冒出來的卻是滿是蔑視的閒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狗腿子二代呀!你老子給袁公路當狗腿子連命都送了,到了你這裡,還沒點長進,繼續給袁公路當狗腿子,要是我,早就一頭撞到牆上羞死啦!”
“文仲業,你這是在找死!”
孫策手中長qiāng同文聘手中長qiāng交鋒,發出陣陣金鐵之聲,雖然文聘被孫策壓着打,可文聘也不是弱雞,一時間還能扛得住,孫策自忖想要拿下文聘,還得好一會兒。
與此同時,掌控孫策大軍的程普也迎了上來,準備去援助孫策,旁裡殺出一人,對上了程普,“兀那老賊,欺我廬江無人乎?且看我陸儁前來會你。”
一方本就有一退卻,一方卻誓不罷休,在這氛圍之下,就是準備御守的荊州大軍也被欺負的殺出了真火,同叛軍打的是如火如荼,要不是顧忌着身後還有大軍在開路,這羣大軍恨不得衝上去將這夥不識趣的敵軍隊伍鑿穿,走上一個來回,顯擺顯擺自家隊伍的強大。
“仲業,我來助你!”
一杆大戟蓄勢待發,隨着馬勢前衝,戟鋒在火光的照射下,迸發的那抹耀眼寒光,彰顯着這大戟的犀利。
孫策不敢猶豫,錯馬繞過文聘,長qiāng迅速迎了上去,將那來勢洶洶的戟鋒盪開,一招之間,雙方竟多少有了些惺惺相惜。
“好qiāng法!”
“好戟法!”
“雁門張遼張文遠,今日來會一會你,看看你孫策有什麼手段。”
孫策雙眼微眯,狹長的眸中迸射出一抹犀利的光華,“某觀你這戟法似乎有幾分熟悉之感,只是不知道,你這戟法是學自何人之手?”
張遼帶着幾分傲然說道,“我這戟法,卻是呂布親手所授,不知可入的了閣下法眼?”
“怪不得!”孫策壓低聲音帶着些許笑意嘟囔了一句,語氣中帶着些許調笑,卻能讓身處孫策對面的張遼聽個真切。
別看這二人是在說話,實際上都是在蓄勢,等待着合適的時機出招,對於他們這種高手而言,如果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那率先出招,就是率先露出破綻,反而會失了先手。
“呵呵!”孫策帶着些許譏諷和蔑視說道,“呂奉先果真對得起三姓家奴的美稱,就連親手教出來的徒弟,都跟着他人奔了前程。”
“呵呵!”張遼不以爲意的輕笑一聲,“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更何況,我並沒有對不起他呂奉先的事情,是他捨棄了我而已!”
自哀自憐的話語過後,張遼的話語中也多了幾分笑意,“不過總比有些人強,老子給人家當狗腿子沒當夠,兒子又繼續舔人家py了。孫策,你說,你怎麼就沒有給袁術去當兒子呢?不會是人家看不上你吧!”
若是前邊幾句話倒還罷了,可張遼那當兒子的話語卻是徹底激怒了孫策,孫策爲了擴充實力,取得袁術信任,在袁術的逼迫下,暗中已經拜袁術爲義父,可孫策以此爲恥,表面上從來只是稱袁術爲將軍,現在心裡那點秘密被人給揭開,孫策頓時怒不可遏。
“張遼小兒,你這是在找死!”
聽到孫策咬牙切齒的話語,張遼聽了出來,自己已經戳中這傢伙的軟肋了,當下暗中做好準備,滿是笑意的問道,“孫策小兒,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吧!當兒子就當兒子,也沒什麼不好的!最少聽起來,比給人當狗腿子還能好聽那麼一點兒!”
“張遼小兒,給我死來!”
孫策策馬持qiāng,長qiāng如龍,朝着張遼襲去,張遼不疾不徐的揮動着手中長戟,看似緩慢,實則每一擊都能擋住孫策的進攻。
瞥到在一旁躍躍欲試的文聘,張遼開口道,“仲業,這小兒我能應付過來,你去援助一番廬江友軍,可別出了岔子纔是。”
二人交鋒有一刻鐘左右,孫策攻勢如同狂風暴雨,可張遼依舊不徐不疾,不動如山,愣是沒讓孫策佔到一毛錢便宜,可這漫無頭腦的交鋒,多多少少也讓張遼打出了真火,“喂,孫策小兒,你還有完沒完!”
孫策悶着頭一言不發,不是qiāng勢上更多了幾分凌厲,張遼也不格擋了,揮動着大戟,將孫策的長qiāng格擋開來,戟鋒大開大合的就朝着孫策襲去,孫策抵擋的多少有幾分勉力,可三五招過後,孫策彷彿適應了張遼的這種攻勢,抵擋的有模有樣不說,還能借機fǎn gōng張遼一二。
隨着雙方攻勢的加強,二人如同兩團烈火,攪得周圍的士兵都不敢涌到近前,遠遠地躲了開來,生怕一不小心被波及到。
“法參軍,前路打通了,沒有什麼問題。”
看着興沖沖的跑來傳信的傳令兵,法正當即下令,“鳴金,撤退!”
聽着這鳴金聲,荊州軍隊有序的向後撤退,可撤了沒多久,後方竟然停了下來,法正當下心中大急,率着一干親兵就到了後軍之中,看到交鋒的孫策和張遼,法正心中焦急不已,在這個地兒多拖延一刻,那就給了敵人多一刻鐘的準備。
法正當即放聲大喊強大,“張將軍,速退!”
文聘不知何時站到了法正身旁不遠處,看到場中模樣,當下學着自家主公調.教親兵時的口令喊了起來,“張遼,猥瑣發育,別浪!”
發證的聲音在這亂糟糟的戰場上可能還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文聘氣衝丹田的一句大吼,讓場中局勢一度尷尬了起來,就連張遼和孫策二人的攻勢,都不自覺的緩了下來,張遼好歹還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可孫策完全就是一臉懵逼,敵軍這口令,什麼意思啊!
張遼藉機脫離戰團,打馬而回,孫策作勢欲追,侃侃道荊州軍嚴防死守的後軍,以及那數百支瞄準戰場的陰森箭矢,只得勒馬而立,帶着些許憤懣喊道,“文仲業,有種別跑。”
張遼冷靜下來之後,慢悠悠的扭轉馬頭,“你有種就追上來!”
看到孫策勒馬觀望,張遼毫不防備後背,再次扭轉馬頭朝着自家隊伍走去,隨後傳來一陣不屑的話語,“沒卵子的玩意!”
“喝!”
孫策準備衝上去殺上一陣,可老將程普早已經衝了過來,一把拽住孫策麾下坐騎的繮繩,勸慰道,“主公,主公,窮寇莫追!窮寇莫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