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凜冽。
大旗上的“甘”字不停地鼓起又凹陷，旗下，甘寧腰間圍着黑亮的鐵鏈，手裡握着鋥亮的環首刀，眉心皺成了N個川字。
他所在的戰船，都是清一色的輕便式，沒有衝角之類的重型攻擊武器，若是遭遇戰，只能依靠士兵們的殊死搏鬥。
如果這支軍隊已經訓練了三年，他有信心跟全天下最精銳的敵人戰鬥。
可惜，不過是幾十天罷了，儘管看着精氣神十足，可甘寧知道，沒見過血的娃娃兵，是扛不起大場面的。
那天拒絕趙雲的提議，僅僅是爲了爭一口氣罷了。
他當然知道，遠道而來的己軍需要休息，可更需要的，是一口氣，一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虎狼之氣。如果休息後，氣是喘勻了，但繃緊的弦也鬆了，可能更沒有勝算。因此，必須要速戰速決。
當年的錦帆賊，橫行江上，喝酒吃肉，何其快活？但在黃祖手下的日子，實在憋了太多的氣。這一回，他很想證明，什麼鬼的江東軍，都統統不過是些軟腳蟹罷了，不是他的對手。
“兒郎們！”甘寧忽然舉起了手中的環首刀，衝着船上筆直站着列陣的士兵們喊話：“對面的，便是江東的棒槌！老子跟他們鬥了幾年，不分勝負！
但老子不服！他們有堅固的大船，有鋒利的武器，還有從小在江水裡摸爬滾打的兵！老子呢？從前，老子沒得選，但現在，老子有你們！
你們都聽好了，跟這羣棒槌動手，什麼都不用怕，只管給老子狠狠地捅他孃的！一顆腦袋十兩銀子，你若死了，父母妻子，自會有人照料！”
亂世裡從軍的男兒，除卻少數真想建功立業的以外，多數不過是求一口飯吃而已。
所以，與其說什麼榮耀，不如來點實際的。
本來就有一股血勇的士卒們，在甘寧的鼓譟之下，愈發興奮起來，舞着刀大吼：
“殺！”
“殺！”
“殺！”
甘寧更是身先士卒，踏在船首，任憑江風鼓動衣袂，濺起的水花打在臉上，冰爽而又快意。
數十艘輕便的戰船如離弦之箭般迅速開向北邊。
那一側，一艘巨船，如同座偉岸的山巒般巋然不動，護翼兩側的，是同樣船體堅固的小舟。
周瑜好整以暇坐在船中，冷眼看蝗蟲似的飛過來的敵船。
“有勇無謀之輩……”他低低說了一聲，“放箭吧。”
江面上放箭，準頭很難有保證，基本上只是一種阻嚇的手段罷了，但如果運氣不好，還是會死人的。
如果是老兵，自然不會理會這些飛來的箭矢，但一羣新兵蛋子，難免有些膽怯。
甘寧大喝：“不必理會，只管衝！”
箭矢飛蝗一般密集射出，在江風的影響下，多半都偏離了射道，擦着船身而過，偶爾有一兩支能夠釘在船艙上，但沒有一人受損。
見箭矢果然沒有傷人，長沙方面的士兵瞬時多了幾分信心，甚至有人挑釁地衝對面揮了揮刀。
第二輪齊射。
因爲彼此相距已經很接近了，所以，這回的箭矢力道足了許多，不少箭矢都是貼着船上的士兵擦過，許多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越躲着，越是找上你！”
甘寧再次大聲提醒。
第三輪齊射。
船隻越發聚攏，箭矢的目標也越發明確，開始有士兵中箭倒下。
慘痛的呼叫聲在其他同袍聽來，格外瘮人，配合着血流不止的畫面，相當有一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
“不許後退！”甘寧繼續狠狠叫喊着，“膽敢後退者，斬！”
他是鐵了心要進行短兵相接了。
周瑜冷哼了一聲：“愚蠢！”
小船隻們已經相遇，甘寧身先士卒，跳上對船，揮刀便砍。
數十人的人堆裡，他將一柄環首刀舞得如同潑風一般，濺起無數的血花，染紅了戰袍，也染紅了自己的臉頰與手掌。
他瞪着一雙虎目，抿着嘴，平日裡層出不絕的髒話絲毫不聞，只有穩穩的一刀命中要害，再繼續轉向另一個目標。
在他英勇作戰的鼓舞之下，長沙軍平素裡的訓練開始發揮效果。
牢記甘寧“上去就是殺”的教導，這些初生牛犢般的新兵蛋子個個哇哇叫着往敵人衝去，一時間竟殺得對方措手不及，佔了上風。
“列陣！”周瑜居高臨下地觀察，很明顯看到了甘寧的作用，準備就從他那裡入手，擊破最強點，讓對方崩潰。
集結起來的戰陣，效果是要大於單打獨鬥的，尤其是這種衝鋒型的，更是戰鬥力強悍。
甘寧露出了殘忍的笑容：“真當老子吃素的？兔崽子們，給老子破！”
“吼！！！”
依着訓練時的方陣，迅速在甘寧四周聚起了一個多達二十餘人的防禦陣型，竟漸漸把江東的衝鋒陣給包圍起來了。而甘寧只負責廝殺，任由左右將敵軍鎖死在包圍圈。
關門打狗！
這是甘寧特地爲了最大限度發揮自己攻擊力而訂製的陣型。
不需要士兵們有多強悍的戰鬥力，只用抗住一部分敵軍的攻擊就行，剩下的，就交給甘寧去收割便是。
打個比方的話，類似於《水滸傳》裡，宋江和吳用爲李逵指定的專屬戰術，讓倆強力保鏢護着，任由黑旋風衝鋒陷陣，取上將首級。
在江東軍缺乏跟甘寧相匹敵的個人戰鬥力的情況下，一時間，還真就奈何他不得。
周瑜皺起了眉頭，甘寧的勇武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
普通沒頭腦的武將，靠人多勢衆就能擊敗，可武力值到達一定程度後，光靠人多與戰術就解決不了問題了，更何況，就甘寧使用的這個戰術而言，對方還真不是那種沒頭腦的不高興，顯然是下過工夫，很懂得揚長避短的。
“殺側翼！”
周瑜果斷指揮。
既然需要靠羽翼才能衝鋒陷陣，那就把其餘人給殺光，留一個光桿司令的話，再強也只能淪陷在人民戰爭的海洋裡不可自拔。
果然，江東軍開始調轉兵鋒，一一清除一通亂砍的長沙新兵們。
甘寧可用的防禦人馬越來越少，局勢，對他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