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時的喧囂聲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
林牧雖在遠處，卻聽得真切，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狂野與血腥。即便去往冀州路上曾經遭遇截殺，但跟這種兩支正規軍的碰撞相比，小巫見大巫而已。
所有金屬製成的武器彼此碰撞，發出尖銳的鳴響。可交織在無數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又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聲浪裡，人的腎上腺素陡然上升，即便是平常懦弱膽小的人，此刻也奮勇無比。
一個又一個小兵，持着長矛，只管前進，嘴裡大聲喊着“殺”，然後奮力向前捅過去。噴涌而出的鮮血在視野裡宛如一朵綻放的紅花，炫目，攝人心魄。
在人潮裹挾中，個人的武力顯得如此無助，只有命運能夠決定你的生死。
當然，也有例外。
“擋我者，死！”
孫策神色冷峻，手中的長槍橫掃下，船上的木板被破壞成齏粉，揚起木屑，紛飛而下。
他身披紅色披風，在黑色軍士包圍下，極爲醒目。
可沒有誰能夠阻擋他，一個又一個人慘叫着被挑上天，然後毫無尊嚴地死去，死於槍下，或是死於重摔。
槍在他的手中，彷彿成了伸縮自如的如意金箍棒，再遠的距離，也能瞬發而至。
與趙雲不同的是，孫策的靈巧中自帶一股橫掃千軍的霸氣，有時候會顯得不夠精妙，但足夠蠻橫，蠻橫到，只要有阻擋，下場就是吐血而亡。
甘寧那裡，又是另一番境地。
他的鐵鏈宛如一條堅硬的鞭子，揮舞着起來，似是一個無人能近的旋風。
如果說，孫策的槍是剛猛至極裡帶點柔和的話，甘寧的鐵鏈就是剛柔相濟達到平衡的代表。
在包圍圈中，鐵鏈的攻擊範圍可以使得他輕鬆彈開聚向他的攻勢，而面對單獨的挑戰者，他又能輕鬆近身，將其緊緊地捆縛住，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殺掉。
每一位武將都不會拒絕這種熱血的時刻。
很不巧的，林牧身邊就有兩位這種人。
魏延顯得有些焦躁，他的目光不時地往戰鬥中心瞟，可表面上，還是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趙雲更爲內斂低調一些，但握緊的雙拳也出賣了他的內心。
林牧嘆了一口氣，想要讓他們留在自己身邊，多一些人身安全保證是很難了，倒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你們去吧。”
“林長史……”魏延訥訥，知道自己的想法被識破了，偏偏又很不好意思。
“沒什麼，戰場，本就是屬於你們這樣的猛將。”林牧也看開了，反正自己隔得遠，多半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趙雲拱手道：“多謝子放成全，正想見識見識這位江東‘小霸王’的厲害！”
“可不許跟我搶！”魏延瞪了趙雲一眼，“俺老魏可是要一戰成名的人！”
“要不你們倆乾脆先打一架得了？”林牧沒好氣道，“快滾快滾，什麼搶不搶的，真以爲人孫策是泥捏的？到時候被胖揍可別哭着喊着叫娘。”
………………
長沙。
太史慈的攻勢已經緩了下來。
他不敢託大，雖然鬥陣沒輸給黃忠，可裡面還有一位與他旗鼓相當的呂玲綺坐鎮，除非真的有巨大優勢，否則，強攻的話得不償失。
倒是高以從的任務非常順利，長沙下屬十二個縣已經全部歸服，並沒有人提出太多異議。畢竟，林牧原本就是長史兼軍司馬，如今太守回襄陽去了，他接任也實屬自然。
換句話說，整個長沙內部，已經都在林牧勢力的掌控之下。
唯一缺的，就是他本人了。
黃忠自然還不知曉箇中的內情，如今他關注的，全都是該怎麼擊敗太史慈，讓長沙喘一口氣。
“呂夫人，可有何良策否？”
爲此，他不惜下問呂玲綺這種女將。
“我相公有位至交好友，此人精通謀略，或可一試。”她推薦的，自然就是徐庶。
黃忠點頭答應。
稍晚一些時候，便見徐庶笑着來城東門的大軍駐紮處，拜訪黃忠：“拜見黃將軍。”
“不必多禮。”黃忠打量了一下徐庶，心裡暗暗稱奇。跟林牧典型的書生模樣不同，眼前這位叫徐庶的人，身上有股遊俠的氣質，看他身形，似乎也曾習武，當下不禁脫口問道：“元直可曾習劍？”
“將軍好眼力。”徐庶讚歎一聲道，“年少荒唐，嘗爲遊俠浪蕩子，好舞刀弄劍。如今已是改邪歸正矣。”
“文武全才啊，難得。”黃忠相當稱許，“如今正需元直出謀劃策，還望不要吝惜智計。”
“不敢，不敢。”徐庶嘴上謙讓着，可行動卻一點不慢，張嘴就開始分析形勢，“太史慈，江東虎將也，如今率八千兵在外，正欲奪城揚威，一雪前恥爾。將軍不必着急，若久攻不下，其士氣必然低落。”
這個分析倒是和當初孫權在艾縣的差不多。
當然，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雙方的身份是換了一個邊。
不過，長沙不似艾縣，會被一條河水給困住，所以，太史慈也只能在此地乾耗着。
可黃忠顯然不滿足於消極防禦，皺眉道：“如今情勢危急，正合速戰速決，提振士氣。否則，若孫策攻下江夏，必然合兵此地，屆時，長沙危矣！”
看來，黃忠是想相當不看好黃祖的戰鬥力，默認了江夏會淪陷啊……
徐庶笑道：“若真欲決戰，將軍大可與呂夫人合力擒拿太史慈。此人雖然勇武有膽略，卻是個君子，可欺之以方。”
“不成！”黃忠不悅地捋了捋鬍鬚，“某豈可以二敵一？”
“如何不能？”徐庶反問，“將軍是長者，呂夫人是婦人，太史慈正值壯年，與之過手，豈不是正好？更何況，莫非將軍以爲，這長沙城內的百姓，還不及將軍的所謂清譽重要？”
黃忠猶豫了，他知道，徐庶說的不對，可偏偏在道理上無懈可擊。
是啊，就算是普通人，一個老人家加一個婦人，合力跟一位精壯猛男搏鬥，人家會說不公平嗎？反倒是一對一纔會被指責吧？
“元直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黃忠只能鬱悶地同意。
“既如此，事不宜遲，直接叫陣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