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
諸葛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這才慢吞吞起身。
他自打叔父過世，生活是越發隨意了，基本上日上三竿纔起來。用他的話來說，“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囂張的一塌糊塗。
明明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偏偏慵懶、消極得宛如該隠居的垂垂老者。
託劉表的福，荊州的生活一向優渥，他叔父留了幾分薄產給他，得以自耕自足。
當然，所謂的自耕，更多的是讓農戶們來耕，他坐着收收租，過着幸福的小地主生活。
他當然也有雄心壯志，跟二三好友談起時，卻總是一臉的神秘莫測。
但今天，他好像有點流年不利。
“郎君，有客來訪。”
家中的童僕輕風，自幼服侍他，對自家這位憊懶的“公子哥”性格熟悉得很，知道他一向不喜見客，但問題是，今天來的這位有點特殊，只得硬着頭皮來問。
果然，諸葛亮皺起了眉頭：“大早上便隨意來人家裡拜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不見！就說，我還在睡。”
“可是……”輕風欲言又止。
“怎麼，來的人，不好拒絕？”諸葛亮是聰明人，見自己的童僕這個樣子，立刻猜到了原因。
“是……”
“來的是誰？”
輕風苦笑道：“他講了許多名頭，什麼荊州牧的連襟，太尉的女婿，貌似來頭很大。當然，最關鍵的是，他那護衛看起來太兇惡，我怕若是拒絕了，會被揍一頓……郎君你雖然聰明，可遇到這種人，恐怕也沒什麼好主意吧？”
諸葛亮摸了摸尚是光潔的下巴，有些疑惑：“劉表的連襟？太尉的女婿？袁紹什麼時候跟劉表有姻親關係了？罷了罷了，且去見一見吧。”
等來到門口，看到來回踱步，很是不耐煩的黃承彥，他很是愣了一愣，心中暗道，這人什麼來頭？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能抱得袁紹的閨女歸，莫非……
“你就是諸葛亮？”
黃承彥見出來個毛頭小子，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心情舒暢了一些，只要不是龐統那種長得辟邪的類型就可以。
“是。不知足下是何人？來鄙舍有何見教？”諸葛亮雖然憊懶，但待人接物卻是一絲不苟的，恭恭敬敬施禮，然後負手而立，笑道。
黃承彥滿意地點點頭：“你，不錯。是這樣的，某是黃承彥，你既居南陽，當聽過某的名字。”
“原來是黃公。”諸葛亮當然知道這位大人物，算是本地的名人，和荊州諸多名士都有往來。
“某有個女兒，長得嘛，確實不怎麼樣，但是極爲聰慧。別人家的小子都是些俗物，看不上我閨女，我也看不上那些個人。你既然是聰明人，應該不會拒絕吧？”
黃承彥的話可謂是石破天驚，居然開口就是要送閨女。
諸葛亮一時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不知，令愛芳齡幾何？”
“尚有四年，便可及笄了。”
那就是十二或十三歲了，諸葛亮迅速算了一下，不禁對黃承彥投過去一個佩服的目光。
才十二三歲，的確是可以議嫁了，可是，像黃承彥這種大家門戶，絕不會這樣急着將女兒嫁出去，看樣子，開頭那句“長得確實不怎麼樣”並非謙虛了。
只是，爲什麼偏偏會找上我？
諸葛亮苦笑了一聲道：“既是黃公的千金，自然是聰慧無雙的。只是，黃公何以見得我是個聰明人？”
“哦，前些日子，長沙太守林牧來了一趟，極力向老夫推薦，要招你爲婿。”黃承彥毫無節操地轉手就把林牧賣了。
諸葛亮卻是瞳孔一縮。
長沙太守林牧？他是怎麼注意到自己的？
而且，還向黃承彥推薦要招其爲婿。
雖說黃家的千金其貌不揚，可他並非是貪戀美色之人。恰恰相反，若是女子有才，且又有黃承彥這般的身世爲倚靠，娶來不失爲一樁良緣。
莫非，自己的志向，已經有人看破了？
見諸葛亮遲遲沒有迴應，黃承彥不禁有些不喜：“怎麼，莫非你也如那些俗物一般，嫌棄小女不成？”
“不不不，在下……在下樂意之至。”諸葛亮擡起頭來，滿是笑容。
送上門來的好事情啊，正愁沒有辦法跟荊州的上流人士接觸呢。
看來，改天得去好好謝謝那位林牧太守才行。
………………
兵，四面都是兵。
田豫惶惑地站在城頭，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人可以這麼多，看着讓人害怕。
精心經營的城市，已經陷於鐵騎之下。
手無寸鐵的百姓被追趕着，哀嚎着，血流成河，恍惚又回到昔日屠城的徐州。
“堅持不下去了……”
他的臉上露出悲痛的神色，然後，抿了抿嘴，正了正頭上的帽子，平靜下來。
“託人去帶話，就說，我田某人……願降！”
既然對方放出話，是要他田豫歸降，那又何必爲了心中的所謂道義，害了一城的百姓？在劉備手下是做事情，在曹操手下，何嘗不是建功立業？
唯一的區別是，劉備確實要比曹操來得寬宏。
這一降，恐怕，就再難回去了吧……
他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城頭的“劉”字大旗，呆立了半晌，終於還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揮手命人將旗子放了下去。
東海郡淪陷，田豫知道，劉備想要翻身，基本上沒有可能了。
下邳雖然在劉備苦心經營下，發展得很順利，可終究日子不夠長，而廣陵郡一直遭受江東的威脅，如果雙線開戰，必然左支右絀。
屆時，曹操只需命一支精兵，圍困下邳，不消個把月，便能不戰而勝之。
可以說，田豫的投降，等於親手將劉備送上了絕路。
“玄德，你有你的抱負，我也有我的……”他喃喃自語，然後，眼神變得堅毅起來。
片刻之後。
對面的屠殺停止了，帶兵的于禁要求田豫隻身來見。
畢竟，這是曹操下令，無論如何要得到的人才，如果不能，就殺了他，絕不可以讓他成爲劉備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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