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七月,成都平原上依舊熱浪滾滾。張任將滿是汗漬的手搭在刀柄上,感覺刀柄都是滾燙的。
他向城下望去。城外朱羅軍對成都城的合圍工事愈發完善了。除了此前那道防範城內樑軍衝出的防禦工事,在外圍又構築了一道工事。
這道工事不是用來包圍成都城的,而是一道向外防禦樑國援軍的工事。由壕溝,沙石壁壘,木製柵牆,望樓構成。一內一外兩條防線構成一個環形防禦地帶。這個地帶中分佈着若干朱羅兵營地。
除了這些營地中的朱羅兵,在此前大半個月時間中,其餘大部分朱羅軍都陸續撤離了。
張任不知道他們撤向何方,也不知朱羅軍意欲何爲。但他將這些情況都寫在書信上,以飛鴿傳書的方式發給漢中南鄭。
一年前,南鄭就用筑陽鴿房的鴿子新建了一個鴿巢。實際上,不用張任飛鴿傳書,成都城外圍的斥候也會將這些情報通稟給馮宇。
此時的馮宇正在巴西閬中,坐鎮指揮巴蜀戰區全局。
……
閬中一處豪宅大院的大堂內,傢俱已被清理一空,只有一個巨大的沙盤放置在大堂正中。馮宇與幕僚武將圍着沙盤議論着。
拉哈爾的反應確實超出了馮宇的預料。馮宇本認爲,拉哈爾發現成都難以攻克且都安屯有重兵後,大概率會分出部分兵力進攻都安。
都安背靠西山雪原,岷水便是從雪原上流淌而出,樑軍依託地形在都安西面,雪原邊緣處修築了多個營壘。因此朱羅軍無法像圍困成都那樣圍困住都安城。
馮宇只等朱羅大舉攻擊受挫後,秋涼之時便發起反擊。並讓江州的甘寧水師,典青軍團侍機擊潰圍困江州之敵,而後再溯江而上攻克僰道,斷朱羅軍後路。但是沒想到,拉哈爾並未安馮宇的預料行動。
相反,拉哈爾除了加緊修築工事圍困成都城外,將大部分兵力從成都外圍撤去,不知去向。
沙盤旁,一向足智多謀的賈詡也有點拿不準,用不肯定的語氣說道:“朱羅番軍只留下六七千人圍困成都,其餘主力不知去向。他們不會是想用長期圍困成都,來誘我們主力去解圍時,伏擊我軍吧?”
還沒等別人接話,他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不可能!成都周圍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區,別說要衝之地,就是可以藏兵的地方也難以找到,如何伏擊我軍?”
馮宇迴應說:“圍點設伏打援,在成都平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對方可以用圍困成都,引誘我軍主力前來,而後與我軍在野外決戰,並以優勢兵力在野外擊潰我軍。這是有可能的!”
趙雲疑惑道:“可據斥候偵查,番軍的主力雖然不知退往何方,但肯定不在成都附近。即使我方主力救援成都,他們又如何能保證自己主力來得及趕到成都?”
馮宇淡然道:“因爲他們對成都周圍的環狀營壘很自信,相信憑藉它,用幾千兵力即能圍困住城內的我軍,也能防禦住我軍對成都守軍的救援。他們相信自己的陣地被我方攻破之前,就能先耗盡成都城中的糧草,或是等到自己的主力前來。”
賈詡:“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我們需要知道對方主力在何方。這樣我們才能制定出新的作戰攻略。”
此時,馮宇的親衛令兵入堂稟報道:“啓稟王上,前些時派出去的十幾隊斥候回來了幾隊,他們已擬好了軍情稟報,呈給王上。”
原來,大半個月前,馮宇便派遣斥候向朱羅軍佔領區域的縱深處進行偵查。
按道理,斥候的偵查範圍是有限的,但現在的樑國斥候有維京船隊配合。蜀中平原東南部有岷江,涪江,沱江,嘉陵江幾條長江支流構成的水系水網。因此兩三艘維京船加十餘騎兵斥候,就可組成了一個偵查範圍達上千裡的斥候隊。
馮宇接過軍情稟報,反覆仔細閱讀了幾遍,笑着對堂中衆人說道:“孤的猜測果然沒錯。朱羅軍的主力實際上並沒有遠離。他們化大爲小。分成若干部,分別屯守在成都周邊和岷江沿岸一些城池之中。”
賈詡最先反應過來:“朱羅番兵這番舉動端是個妙招。這眼看就秋涼了,局勢將越來越有利於我們。但他們樣一弄,即鞏固了糧道,又規避了我軍的鐵騎優勢。迫使我軍攻堅,而且他們還掌握了主動,可隨機應變,隨時集結各個城池據點中的番兵與我決戰。”
馮宇點點頭:“不錯。現在成都就是個魚鉤,沿着岷江,沱江的一串城池據點就是魚線。而且我們明知道這是個魚鉤,還非咬不可。除非我們拋棄成都城中的近四千兒郎。”
諸將和幕僚聽到這,臉上表情都有了細微變化,他們以爲馮宇會決定放棄解圍成都。但接下來,馮宇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但是,被圍困在成都城中的四千兒郎,我們必須救…”
……
南安城,伴隨着一陣陣從北邊刮來的涼風,暴雨傾盆而下。城中被譭棄的建築經過簡易修復,已成了朱羅番兵和民夫的營房。大街上朱羅人,卡拉波拉人紛紛躲入自己的房屋和棚子中避雨。
拉哈爾冷笑道:“我們來到這就是爲了征服此地,既然是開萬世之基業,根本沒必要去尋求速戰速決。現在比的就是誰有耐心。
若樑國願意耗,我就陪着他們耗。每年夏季,乘他們重騎難以行動時刻,我們就像吃掉成都一樣,吞掉對方一城然後消化掉。而且我們還要源源不斷的向巴蜀移入人口。樑國的國王馮宇若知道這點。他應該比我急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