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忽然討要兵權想要駐守城牆,卻是顯得極其突兀。
若是沒有前段時間的相處,吳懿絕對會好不猶豫進行拒絕。
張鬆此次雖然隨軍出征,卻也不過是一介參軍,根本沒有領兵的權利。
更何況,張鬆只是一介文士,雖然劍閣城牆高大,然而稍有不慎他也可能被流矢所傷。
張鬆真要出了什麼事情,吳懿不好向劉璋交代。
見吳懿猶豫不定,張鬆眼神微閃,說道:“鬆冒昧詢問一下,不知在將軍眼中,大將軍陳文昭是一個怎樣的人?”
吳懿聞言沉默半晌,繼而嘆道:“此人雖然出身卑微,卻在亂世中趁勢而起,南征北戰鮮有敗績。”
“從一名不文,成長到今日天下第一的強勢諸侯,此人乃亂世人傑是也。”
哪怕處於敵對方,吳懿也沒有因此而貶低陳旭,反而比較客觀評價了一番。
張鬆聞言心中暗喜,繼而正色說道:“陳文昭自起兵以來,但凡親自領兵出征,幾乎每戰必勝。”
“無論遇到多麼強大的敵人,他都能轉敗爲勝,對於這樣的人物,又怎能不謹慎防備?”
“某雖不才,卻也博聞強記,有過目不忘之能,兵書戰策、戰爭典故,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說到這裡,張鬆那張不怎麼好看的臉上,露出了自傲的神色。
他昂首挺胸繼續說道:“將軍只要允我領兵在城牆上面巡視,無論陳文昭使用什麼陰謀詭計,都休想得逞!”
對於張鬆過目不忘的本領,吳懿早就有所耳聞。
前段時間,張鬆也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無論關中軍用何等生僻的攻城戰法,建造出了怎樣的攻城器械,他都曉得出處,並且一一化解。
有這樣一個百科全書在城牆上巡視,劍閣必定更加固若金湯。
吳懿被張鬆說的有些心動,道:“子喬既然有此雅興,懿又豈能拒絕,不過兵戰兇威,哪怕子喬只待在城牆上,也要小心謹慎才行啊。”
見吳懿同意自己領兵駐守城牆,張鬆當即大喜過望,說道:“將軍但請放心,鬆絕對會好好保護自己。”
隨後,吳懿就撥給了張鬆兩千人馬,讓他每日待在城牆上面,緊緊注視着關中軍動向。
對於張鬆領兵之事,張任感到非常疑惑,然而張鬆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爲,也得到了張任的認可,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張鬆長相雖然有些其貌不揚,卻也是個不擇不扣的大才。
在張任看來,張鬆若是願意全力助他防守劍閣,關中兵想要破城絕對毫無可能。
以後連續數日,關中軍更是用盡手段想要攻入劍閣,卻都被張子喬輕鬆化解了攻勢。
張任見狀越加放鬆,巡視城牆也沒有以前那麼嚴密了。
前段時間,張任雖然一直將關中兵拒之城外,卻也耗費了太多精力,已經有些心力交瘁。
畢竟,面臨兵精將勇的關中軍,沒有一個人敢麻痹大意。
如今張鬆肯竭力相助守城,縱然此人略微偏向吳懿那邊,對於張任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
這一日,關中軍在丟下一些屍體之後,只能不甘撤退。
當關中軍如潮水般撤退以後,蒼涼的號角聲也緩緩消散,只是地上殘留着的痕跡,卻訴說着戰爭的殘酷。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當士卒踏上征途的那一刻,性命就已經不在自己手中,能夠建功立業者固然不少,馬革裹屍之人卻是更多。
張任站在城牆上,擡頭眺望着遠方,眉頭微微皺起。
“將軍可是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就在此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張任轉頭觀看,才發現說話之人乃是張鬆。
見到張鬆以後,張任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開口說道:“前段時間,關中軍雖然未能攻破城池,卻也給我軍造成了極大傷亡。”
“然而這兩日,前來攻城的關中軍卻越來越少,他們也沒有了往日攻城的氣勢。”
“依照敵軍這種攻城之法,無論再耗上多長時間都休想攻破劍閣,真不知道陳文昭到底在想什麼。”
說到這裡,張任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
兵貴神速,關中如今四面楚歌,陳旭應該想要速戰速決纔對。
事出反常必有妖,關中軍這種詭異的舉動,卻讓張任心中感到有些不安,他不得不再次打起了精神。
“還有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子喬有沒有發現,這兩日沒有一位關中大將,出現在戰場之上。”
“雖然陳文昭的旗幟一直在遠方飄揚,我卻沒有看到他本人。”
“而且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前來攻城之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殘,根本不像是真正的關中士卒。”
張任眼神如電,將自己心中疑惑一股腦說了出來,這也是在變相對張鬆進行示好。
張鬆臉色亦是變得無比凝重,對張任說道:“這幾日,我亦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
“以往關中軍攻城,哪怕沒有辦法攻上城牆,也都悍勇無比,不顧生死。”
“然而,如今攻城的士卒卻是一觸即潰,卻是令人十分不解啊。再加上將軍所說的奇怪之處,關中軍肯定有所圖謀。”
張任問問頷首,問道:“對於關中軍異常舉動,子喬可有什麼看法?”
張鬆沉思半晌,道:“若我所料不差,關中軍必定是準備退兵了。”
張任聞言心中一驚,失聲叫道:“撤兵?不可能吧!”
點了點頭,張鬆說道:“劍閣之內守軍已經將近五萬,又有將軍這等大才領兵駐守,陳文昭休想攻破城池。”
“攻不下劍閣,關中軍也就沒有辦法奪取整個益州。”
“陳文昭與其在這裡空耗錢糧,還不如領兵回援關中,先將其餘諸侯擊退方爲上策。”
張任眉頭緊皺,道:“依照陳文昭之性格,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撤兵吧。”
哪怕張鬆的猜測十分有理,張任也沒有完全相信。
他研究過陳旭以前的戰績,往往都能絕地逢生,將不可能轉化爲可能。
這次陳旭幾乎傾盡全力攻打益州,不可能只奪取一郡之地,就率領大軍撤退。
見張任心中仍有疑慮,張鬆笑道:“將軍可是擔憂此間有詐?”
張任也沒有掩飾,點頭道:“然也。”
張鬆來到城垛旁邊,身子緊緊貼在了城牆上面。
他身材十分矮小,也只比城垛高出一小截,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卻可以觀看到遠處的景色。
夕陽西下,晚霞將整片天空都映照的通紅,落葉隨秋風舞動,更有一番別樣的韻味。
沉默了許久,張鬆仍舊沒有回頭,只是眺望着遠方,眼中燃燒着灼熱的火焰。
忽然,張鬆遙指關中軍營寨的方向,對張任說道:“想要判斷關中軍是否撤兵,此事易耳,將軍只需派人前去偵查一番便是。”
“陳文昭若真心退兵,必定會於營寨之內廣插旗幟,虛張聲勢用以迷惑我等。”
“反之,關中軍若是大張旗鼓撤兵,必定有詐!”
張任略微思索了一陣,覺得張鬆之言非常有道理。
假如陳旭真心想要退兵,就不得不考慮,益州兵可能會銜尾追擊之事了。
如此一來,悄無聲息領兵撤退,纔是最爲正確的選擇。
張任往前走了兩步,右手在城垛上面輕輕敲打着,思索許久才說道:“子喬之言大善,看來是時候出城試探一番了。”
張鬆笑道:“待夜色降臨以後,將軍派遣一小隊斥候出城偵查便是。”
張任搖了搖頭,道:“陳文昭詭計多端,其麾下文武都非庸才,派遣斥候前去偵查,我不放心。”
張鬆故作驚訝的問道:“將軍莫非想要親自出城偵查?”
張任狠狠點了點頭,卻沒有看見張鬆眼中詭異的笑容。
那一絲笑容,很開就被張鬆隱藏起來了。
繼而,他略帶擔憂的說道:“將軍乃是劍閣主將,若是出城中了關中軍埋伏,卻該如何是好?”
張任傲然說道:“吾領軍數十載,只要小心謹慎,縱然陳文昭設下埋伏,吾亦毫不畏懼。”
張鬆再次關切的說道:“將軍之才吾自知矣,然而爲了安全起見,將軍不妨讓鄧賢將軍領兵接應。”
“若沒有中了敵軍埋伏固然是好,縱然關中軍果真有詐,有鄧賢將軍領兵策應,亦可保將軍無虞。”
張任捋了捋鬍鬚,道:“子喬之言大善!”
是夜,關閉許久的劍閣城門終於打開,張任領着一彪人馬,悄悄摸向關中軍營寨。
張任出城沒過多久,鄧賢也率領一些益州兵馬,遠遠跟在了張任後面。
月黑風高,整個關中軍營寨之內卻是燈火通明,偶爾還能傳出稀稀拉拉的鼓聲。
張任領兵來到了關中軍營寨之外,遠遠看見一些站在四周的身影,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一員副將來到張任身旁,輕聲說道:“關中軍防備好像十分嚴密啊。”
張任沒有說話,只是細細打量着營寨之內的黑影。
過了許久,他才冷笑着說道:“區區草人也想要迷惑我?”
(又有人說張鬆表字的事情,演義中張鬆表字永年,正史中卻是子喬。還有張飛,演義中是翼德,正史中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