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董明和曹操他們聊了什麼,還是涿郡的劉備做了什麼準備。這些都不過是個人行爲,永遠也阻擋不了歷史的滾滾車輪。
車輪碾壓之下,誰都將變爲糜粉。
東漢光和七年,春三月,初五。董明找到唐周的這一天,鉅鹿人張角自稱天公將軍,揭竿而起。與原本歷史軌跡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黃巾起義準備的更加充分,漢王朝被徹徹底底的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冀州幾乎瞬間就全線失守。還未等劉漢朝廷反應過來呢,全國七州二十八郡同時被攻陷,州郡失守、吏士逃亡。百姓流離失所,幾乎全都被太平道裹挾。比歷史上更加浩蕩的黃巾軍,像一條餓狼,惡狠狠的在本就傷痕累累的大漢朝身上,幾乎咬下了半個身子。
這種連筋帶骨的疼,終於打醒了劉宏。
千秋萬歲殿。
劉宏特意佩戴了天子劍,一改往日在朝臣面前的威嚴,近乎失控的咆哮着:“這就是你們替朕治理的天下?!”
“區區一個妖道,一月之內,連戰連勝。你們舉薦的那些賢良美材,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一個比一個逃得歡!”
劉宏幾乎是在指着鼻子罵人:“袁隗!朕的好臣子!你袁家四世三公!結果呢?汝南郡沒了,你們老袁家倒好,什麼事兒都沒有!”
“楊賜!你弘農楊家,累世公候。結果你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子侄就是這麼回報朕的?”
一個又一個大臣罵過去!這些人平日裡舉薦這個,舉薦那個,結果事到臨頭,幾乎都是酒囊飯袋。要不就是空有一個好名頭,一點本事沒有。
劉宏幾乎要氣瘋了。
一旁的張讓見了,想要規勸兩句。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劉宏一點兒都不顧及形象的從御座上站了起來。
只見他猛地抽出了天子劍,然後目光森然的看了一眼張讓。眼神中的冷意讓張讓如墜冰窖,幾乎一瞬間他就明白,如果自己敢開口,這位大漢朝的執掌者,不介意讓自己人頭落地。
劉宏掃視了一眼大殿,冷冷地說道:“太平道猖獗,諸位愛卿,你們的平叛策呢?”
衆人一陣壓抑,知道袁隗上前一步,道:“區區妖道,不過蠱惑人心爾。陛下只需派遣精兵強將,到時候天兵一到,對方立刻變爲糜粉。”
“袁隗真當朕是昏聵之人?”劉宏冷着臉道:“精兵強將何在?又有何人可以出征?幾時出征?”
袁隗聞言表情都沒變,繼續道:“大漢朝英才無數,陛下只需隨意選擇一二即可。另,邊疆多有強將精兵,可爲依靠。且陛下曾命議郎曹操等人於京畿練兵,如今頗有成效,亦可前去平叛。”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隊列中走出來,朗聲道:“臣請解除黨錮,黨人多爲大才,隱於鄉野,至此國家危難之際,陛下何不讓他們戴罪立功?”
這個時候,宦官中也走出一人,躬身道:“臣請誅陛下左右貪濁者,大赦黨人,料簡刺史、二千石能否。”
這兩人,一者爲北地郡太守皇甫嵩,一者爲中常侍呂強。
皇甫嵩出身將門,叔叔皇甫規是當朝名將,涼州三明之一。他父親是皇甫節,曾任雁門太守,久爲邊將。皇甫嵩從小文武並舉,弓馬嫺熟,是如今漢室少有的拿得出手的可以領兵征伐的名將。
而呂強,就更厲害了。先帝時爲小黃門,到了劉宏時成爲常侍。先,劉宏封他爲都鄉侯,辭不受。反而上書劉宏斥奸佞,任忠良,薄賦斂,厚農桑,開言路。雖然是個宦官,但是爲人清正廉潔。
蔡邕被封胥等人暗殺的時候,就是呂強從中作難,才讓蔡邕這個鐵憨憨逃得一命。
兩人說罷,劉宏有些猶豫不決,畢竟解開黨錮,無異於打了自己的臉。皇帝可以不要臉,但是不能自己打自己臉。
呂強畢竟是宦官,比朝臣更加了解劉宏,又道:““黨錮久積,若與黃巾合謀,悔之無救。”
劉宏看了看皇甫嵩又看了看呂強,道:“傳朕口諭,赦免黨人,過往遭受牽連之黨人盡數官復原職!”
“另,以盧植爲北中郎將,副將宗員,率北軍五校軍士,進軍冀州,緝拿賊首張角;皇甫嵩會左中郎將、朱儁爲右中郎將,調發五校、三河騎兵,同時招募精裝之士,各領一軍,鎮壓潁川。”
“以何進爲大將軍率左右羽林五營士屯於都亭,整點武器,鎮守京師;以曹操等人所操練只軍士駐紮函谷關、大谷、廣城、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關口,皆爲都尉;同時命令各地嚴防,命各州郡準備作戰、訓練士兵、整點武器、召集義軍。”
劉宏的大腦從沒有如此清明過,一條條指令有條不紊的傳遞下去。說完了之後,他揉了揉有些疼的眉間,道:“諸位聽清楚了嗎?”
百官聞言,連忙告訴陛下聖明。這其中,尤其以蔡邕、曹操等人最爲狂熱。當你對一個人失望到極致的時候,忽然發現他還有救,甚至還非常厲害,這種興奮是常人難以理解的。現在蔡邕。曹操等人就是如此。
高興地曹操,甚至都沒注意到,劉宏最後一條命令中的那一句,命令各州郡召集義軍。山呼海嘯的隨着朝臣們跪拜下去,曹操滿腦子都是忠軍報國。
劉宏看着跪下的百官,心裡頗不是滋味。太平道爲什麼會反叛?又爲什麼都遍地狼煙了自己才知道?要說這些人蔘與進去了,那不可能,但是他們肯定是幫兇。
他不是長在深宮裡,養於婦人之手的廢物。他很清楚,太平道的聲勢浩大,有九成的原因,是天下百姓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朝中諸公,地方官吏,幾乎九成九滿腦子都是家族榮譽與家族利益。至於天下、百姓?不過他們的工具罷了。
可是劉宏沒有辦法,他更清楚的是,如果沒有這些人,他的大漢朝只不過是洛陽城這一小塊地方罷了。
無數次的深夜中,他總想問問高祖、問問光武,想從他們那裡得到啓示。可是沒有迴應,他只能靠自己。
靠着自己一點點兒的掌握南北兩宮,靠着自己一點點兒的用宦官制衡世家,靠着自己一點點兒的想將這個大漢朝拉出深淵。
可是他做不到,他太累了。於是乎,他開始變得懶惰,開始驕奢淫逸,將自己沉醉在享樂中,不去想國事。
也許,日後,大漢朝會再出一個光武也說不定呢?
可是現在,他必須站起來,扛起大漢朝的江山,劉氏的光輝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
“與良兩千石共治天下,可是朕的良兩千石在哪裡?”劉宏看了看自己掌中天子劍,頗有些孤立無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