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縮了縮脖子,諂笑的回道:“奴婢怎敢欺瞞陛下呢?的確是可以投入使用了,只不過眼面前還只能做一些盯梢的雜事,其他的有些力有未逮了。”
“行了,繼續往下做。”劉辯還是比較滿意的。
“哎,奴婢曉得。”張全笑着應下來。
“行了,都下去吧。”劉辯揮了揮手。
呂強和張全兩人彎腰退了出去。
尚書檯,董明見到了田豐,除了田豐之外,還有一個儒雅的中年人。
“元皓兄,這位是?”
田豐不是個莽撞之人,尚書檯這種地方,他肯定不會隨便就帶人進來。這人想來是極爲重要之人了。
田豐連忙介紹道:“這位是司馬建公。”
司馬建公,那就是司馬防咯。
因爲司馬朗和司馬懿兄弟倆跟他學習,所以他倒是知道這司馬防的表字是建公。田豐這個時候將司馬防領過來,顯然是爲了之前所說銅礦的事情。
“司馬防見過尚書令大人。”司馬防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性格耿直方正,看起來頗有威儀。當然最厲害的還是他教育孩子的能力。
司馬防八個兒子,號稱司馬八達,每一個都是當世人傑,司馬懿更是爲司馬家奠定了晉朝的基礎。
“建公先生不必如此,直接叫我伯照即可。這裡又不是朝堂上。”董明顯得很是隨意,帶着兩人進了會客的偏房。
到了偏房,分主次落座,董明笑着問道:“不知道建公兄此次過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了,但他又不得不這麼做,官場上的事情,拐彎抹角纔是常態。他與司馬防不是很親厚,所以還是要打一下太極。
司馬防既然來這裡了,那就做好了準備,因此也不耽擱,直接說道:“伯照先生,客套話就不說了,朝廷的想法某家也清楚。大家同殿爲臣,某自然會鼎力相助。區區一個銅礦,便交給朝廷,交給陛下了。”
“好!建公兄快人快語!”董明對司馬防的乾脆利落很是讚賞:“既然如此,那尚書檯過兩日就會派人去接管,還望建公兄相助一二。”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司馬防點點頭:“不過這銅礦有些貧瘠,想來不足以支撐朝廷的需要。”
“這事兒建公兄不用擔心。”董明一臉自信的回道:“朝廷自有解決的法子。”
司馬防笑了一下:“的確如此。變法以來,雖然沒有什麼大動作,但是朝廷和天下的變化某也看在眼裡。尚書令大人,做的好大的事情。”
董明面帶微笑,沒有接話,別人誇獎自己,他能說什麼?自謙?沒什麼好謙虛的,他的確做的挺不錯的。
“不過有件事,在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司馬防誇完了董明之後,又補充了一句話,說話的時候,面色還有些猶豫。
一般來說,當一個人說什麼當講不當講的時候,潛臺詞就是:我要說你不愛聽的了!
董明自然也明白,不過他很好奇,司馬防要說什麼:“建公兄,不用有什麼顧慮,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在下就斗膽了。”司馬防拱拱手,一臉認真的說道:“在下雖然不在尚書檯走動,但作爲京兆尹,對洛陽的變化還是很在意的。自從變法開始,洛陽市面上流通的銅錢越來越少,大多數都被錢莊收了回去。大宗交易幾乎都是從錢莊劃賬,普通百姓也將富餘的銅錢存入了錢莊內。”
“如今,朝廷又開始接手銅礦。雖然眼下大人還沒有擺明車馬的動各地的銅礦,但是在下倒也清楚,大人是在等待時機罷了。”
“如果在下猜得不錯的話,大人是想要將鑄幣權收歸朝廷嗎?”
最後,司馬防一臉嚴肅的問道。
在這件事上,董明並沒有隱瞞司馬防,而是鄭重其事的說道:“這是變法計劃中的一環,也是大漢朝復興的必由之路。只有掌握了鑄幣權和發行權,朝廷對國家經濟發展的把控力纔會更強。”
“只有對經濟發展的控制力增強了,才能更好地引導國民經濟又好又快的發展。這對變法、對朝廷、對整個天下都是有極大的好處的。尚書檯這邊是不可能放棄的。”董明又補充了一句。
他從剛纔司馬防敘述時的表情和語氣,看得出來,司馬防對鑄幣權收歸國有,是不太看好的。
“這些道理....在下倒是沒想過。但是有一點,大人想必也清楚,朝廷一直都有鑄造錢幣。但是大人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朝廷的錢幣一直以來都沒有成功的通行天下嗎?”司馬防問了一句:“在下曾經去過荊南地區,那裡還有百姓在用武帝時期的吳王錢...”
“建公兄覺得是爲什麼呢?”董明反問了一句額,將皮球踢了回去。
司馬防聞言深吸一口氣,一臉鄭重的說道:“蓋因與民爭利!”
沒等司馬防解釋,董明就笑了,當然不是嘲笑。他只是覺得有意思罷了:“與民爭利?何解?”
司馬法也不知道董明笑什麼,不過他還是解釋了起來:“這件事很好理解,朝廷鑄造了銅錢,怎麼流入百姓手裡呢?總不能直接給吧?百官的薪俸、將士們的軍餉可以用銅錢結算,那麼絕大多數百姓呢?這就會導致朝廷手裡的銅錢花不出去,百姓沒有錢。這樣一來,不就有悖於尚書令大人發展商業的初衷了嗎?”
董明這下不笑了,倒不是覺得司馬防說得對。
司馬防這一套理論,全都是漏洞,他連反駁都懶得反駁。他不笑的原因是,他不清楚司馬防是真的這樣想的,還是當自己是個傻子來糊弄他的。
想來,應該是前者。這天下如今應該沒有幾個人會拿他董明當傻子來看。那如果是前者的話,這事兒就更扯淡了。
司馬防可是名士,也做了不少年地方官了,一步一步升到京兆尹的位置,雖有家世幫助,但也靠着實打實的政績作爲助力爬上來的。
他對貨幣的理解,還不如明德書院上過幾節經濟生活課程的普通學生呢。尤其是說什麼朝廷手的銅錢花不出去這一項,董明差點都聽樂了。
從沒見過哪一個國家會擔心錢花不完的,這得是多麼無能且低效率的行政機構才能擔心這種問題?
“建公兄,有心了。”董明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誇了誇司馬防,至少人家願意思考不是?
司馬防一臉誠懇的回道:“尚書令大人,以在下看,若是想要在銅錢上下功夫,還是要先解決如何將鑄造好的銅錢以什麼形式發放給百姓比較好。”
董明打算岔開話題:“建公兄,這件事且不去說,尚書檯這邊會考慮的。倒是你,今日難得過來,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啊?”司馬防楞了一下,這不是聊得好好的嗎,咋就說道吃飯上去了呢。
“先吃飯,先吃飯。”董明笑着站起來。
司馬防也只好站起來,打算等待會兒吃飯的時候繼續說。一旁的田豐一直板着臉,這個時候跟着站起來,落後了半步,低頭輕笑了幾聲。
他剛纔可憋壞了。
司馬防這個人,平日裡跟他交流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反而覺得司馬建公有威儀,美談吐。鍼砭時弊倒也自有一番風度。
只是剛纔司馬防的一番話,卻讓田豐覺得還不如董明家裡的幾個小孩子看得明白呢。
他搖了搖頭,跟上了董明和司馬防,打算待會兒跟司馬防提個醒,不要再跟董明說什麼貨幣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