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裡,渾身只穿一條大褲衩的平生,受到了村民的特別矚目。
什麼傷風敗俗、沒有教養、變態暴露狂之類的指責,完全被平生的雙耳過濾掉。
這廝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別說幾句流言蜚語,就是真拿刀砍,也未必有用。
“汪……”
客棧門口的一條黃狗,看不慣平生的囂張嘴臉,只是朝着他吠叫了一聲,頓時被他一腳踹飛,夾着尾巴逃跑了。
連暮雪出現在客棧門口,什麼都沒說,只是信手一揮,濛濛白光頓時在平生身上氤氳開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化爲一件白底金邊袍,將平生裝扮得猶如一個富家公子哥。
平生摸了摸身上的衣袍,所用的布料極爲講究,像是最爲上等的蜀錦,可是卻又更加的光滑柔順:“誒,神了,你會不會點石成金的法術,教教我如何?”
連暮雪沒有回答,只是一拂衣袖,平生就覺得天旋地轉,似是被捲入了莫名的陣法裡,周圍的村莊房舍,花草樹木盡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朧光霧,宛如進入了一個未知的空間裡
。
片刻功夫後,那些光霧纔再次褪去,視線中重新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山谷,兩側樹木青翠蔥蘢,隱隱有虎嘯猿啼傳出,山谷盡頭處是一座古老滄桑的城池,瀰漫着歲月久遠的氣息。
“兵家!”
遙望着巨大城門上的兩個古篆,平生似是感覺到陣陣殺氣在沸騰,那蒼勁有力的比劃,彷彿橫臥着無窮的金戈鐵馬,有種縱橫天下誰堪敵手的霸氣和蒼涼。
“兵家重地,閒人止步!”
甫一接近緊閉的城門,城牆上頓時飛躍下兩道矯健的身影,身穿紅色皮甲,手持利劍,面帶殺伐之氣,橫亙城門前。
“又有人想要加入兵家,你說他們能夠成功嗎?”
“十之八九會落選,兵家擇徒,選得都是千古英雄,當世也唯有一個曹操能得兵家傳承!”
“異想天開,兵家從來不收廢材,每年都有十幾萬人慕名前來,能夠第一關者,不過十數人而已,個個都是天縱之才,看他們的樣子,可不像是什麼人傑!”
聽到背後傳來的議論聲,平生這才驚訝的回頭望去,卻見成千上萬的人堵在身後,其中有老有少,男女參雜,大都目露不忿之色,儼然是一羣被淘汰的人,不甘就此離開,等着繼續看別人的笑話。
“一羣無能的失敗者而已!”
平生不屑的瞥了他們一眼,而後大大咧咧的喊道:“喂,你們兩個,快開城門,世上最具謀略韜晦的人來了,還不把八擡大轎請出來!”
“這白癡以爲他是誰啊!”
“就是,還八擡大轎呢,我看是八擡棺材還差不多!”
“咱們等着瞧好了,準又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執挎子弟,以爲天下都該圍着他轉悠
!”
“喂,你真的有把握嗎?”
解語有些尷尬的站在平生身旁,對於身後的口誅筆伐十分的在意,小聲的嘀咕道:“這裡是兵家,可不是能夠耍橫的地方,得罪了他們,可是會有天大的麻煩哦!”
非但是解語,就連守在城門口的兩個中年人也不淡定了。
兵家爲諸子百家之一,乃是英雄輩出,恆久佔據青史一隅的龐然大物,所有想要加入兵家的人,無不是揣着敬畏和虔誠而來,有誰敢像平生這樣張狂撒野。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小子,能不能進得了城可是全憑實力說話,就算你是當今皇室成員,兵家也不會爲你開方便之門!”
中年人指着身後的城門道:“想進去,先破開這必死之局!”
“什麼必死之局,在小爺眼中,不過一個笑話而已!”
平生龍驤虎步的往前行走,言行舉止之間,倒是頗有一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慷慨豪邁。
緊閉的城門上縱橫交錯,儼然被刻劃成了一幅棋盤,黑白兩色棋子相互絞殺,異常激烈,其中黑子佔據明顯優勢,盤踞正中,正在絞殺白子大龍,即將得逞。
“以白子破局,該你了!”
“不過如此!”
城門高約六丈,平生站在門下,倒顯得有些渺小:“棋子呢?如何落棋?”
“將手按在城門上,心中想着落子的方位,棋局自會顯現!”
“哦!”
平生撫摸着潔白如玉的城門,只覺心神一陣恍惚,似是又被吸入了一個未知的空間裡。
四周漆黑如墨,沒有任何的事物,唯有棋局在散發着淡淡的黑白光芒,仿若兩條氣吞山河的巨龍,盤旋在棋局上方,相互廝殺怒吼,鱗破血流,吼聲黯啞,慘烈悲壯
。
“該你了!”
棋局的對面,那漆黑的深處,有輕輕的呢喃響起,似是一個精研棋道的老者,發出對勝利的呼喚:“只差四子,白龍就被徹底絞殺,勝負立判,你能力挽狂瀾嗎?”
“力挽狂瀾,那不是我該乾的事情!”
平生盤膝坐在白子一方,胸有成竹道:“小爺的風格是製造狂瀾巨浪,而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手掙扎,在他自以爲能夠力挽狂瀾時,伸出最後的一腳,將他從雲端踹入茅坑裡!”
“狂妄的小子,但願你有與狂妄相對應的智謀!”
老者微微的擡起眼皮,眸中精芒一閃,復又急速的暗淡了下來,似是連多看平生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直直的盯着棋盤,搖頭感慨道:
“方如棋局,圓如棋子,動如棋生,靜如棋死!生死之變,就在一念之間,若是輸了棋局,你的肉身以及魂魄將永困於此,成爲棋局之上的一顆棋子,永不復出。”
“這,就是想要下這盤棋所要付出的代價。”
“你,可有膽量一試!”
老者的聲音陡然大變,威嚴無儔,似是一個主掌着蒼生命運的神明,發出直指本心的恫嚇!
這老東西不會是在用攻心之計吧?
打算先從氣勢上將我徹底的壓制住,使我心存惶恐疑慮,無法全神貫注的破解這盤棋局?
“嚇唬誰呢,你以爲小爺是嚇大的!”
平生瞥了老者一眼,卻見那老者的雙眸裡,盡是黑白縱橫的棋盤,以及各種黑白棋子慘烈絞殺的預演,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由此可以推測出這是一個癡迷棋道的老者,當不至於虛言恫嚇。
然而若是老者所言爲真,那麼下這盤棋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