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章 萊蕪攻防戰

“扔滾木!”

隨着一聲號令,守城的士兵放下手中的弓弩,從城垛後面擡起滾木,順着雲梯砸將下去。

巨大的滾木在綠色的雲梯上蹦蹦跳跳的滾動着,呼嘯而下。黃巾軍的雲梯都是趕製的,連樹皮都沒來得及刮掉,不那麼平滑,給爬梯子的士兵和滾木都造成了一些麻煩,但僅此而已,些許溝坎,阻擋不了滾木巨大的衝勢。

城下接連響起一片哀嚎聲,正在努力攀爬的,和在下面扶梯子的士卒被砸倒了一大片,強猛的攻勢頓時一滯。

“上撓鉤!”

號令再起,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彷彿發自某個沒有生命的存在,但卻異常及時而致命!

王澤彷彿踩着號令的節拍似的,在號令發出的同時,放下了手中的滾木,抄起了城垛後面的撓鉤,和幾個御林軍的同袍一起,鉤住雲梯的末端,大吼着,沿着城牆的方向用力一拉。

缺少人扶持,臨時打造的雲梯扒不住城牆,順着撓鉤的方向緩緩傾倒,將城下的黃巾軍又砸倒了一大片。

“放釘拍!”

節奏不急不緩,恰到好處,在王澤這些老兵聽來,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彷彿那位曾經的同袍還站在身後一般。

熟悉的夥伴已經不在了,但新夥伴也不差,何況,新舊同袍與自己一起,正在爲一個同樣偉大的目標在奮戰,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他放下鐵鉤,操作起另一件殺器來。

“嘩啦啦!”這是名符其實的殺器,在城下黃巾的驚呼聲中,幾塊五尺多長,兩尺多寬的厚木板伴隨着鐵鏈碰撞聲,從城頭呼嘯而下!居高臨下的勢頭已經讓人震駭,木板上密佈如利齒的鐵釘,更是讓人觸目心驚!

正抱着巨樹製成的撞木,試圖趁着守軍專心對付蟻附攻城的同伴,努力在城門上做點文章的黃巾兵卒猝不及防。被釘拍砸入了密集的隊列當中,連慘嚎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十多人便頹然而倒。

殘存的人心驚之餘,力量也是不足,再拿不穩巨大的撞錘,撞錘轟然落地,城門處也陷入了一片人仰馬翻。

“放箭!”

攻城剛開始的時候,黃巾軍的陣列頗爲嚴整,有人舉盾。有人扛雲梯、撞錘,還有掩護的弓箭手。似模似樣的來了幾輪齊射,儼然有了正規軍的樣子。

城頭沒有進行鍼對性的反擊,王澤當時還覺得有些納悶,不過現在他反應過來了。

於將軍顯然不打算浪費箭矢,所以沒有在敵人陣列相對嚴整的時候放箭,而是在對方攻城受挫,發生混亂的時候,再用齊射加以殺傷。

沒有開始的弓箭迎擊,似乎有助長敵人氣勢的缺憾。但黃巾軍趁勢而來,氣勢本來就很高了,也不差這一點,把握機會,大量殺傷敵人的精銳戰兵纔是真格的。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兄弟們跟我上!”一名魁梧的軍官見狀大怒,指揮着手下。將幾架雲梯並在一起,狂吼一聲,舉着在臨淄繳獲的鐵盾,一馬當先的衝了上去。

受到此人的鼓舞。黃巾軍卒蜂擁而上,最前面的幾人都舉着鐵盾,依靠連成一片的雲梯,結成了一片盾牆。

城頭守軍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動,幾乎就在盾牆結成的同時,巨大的滾木呼嘯而下,重重的砸在了盾牆上面,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盾牆劇烈的顫動着,持盾者有的虎口斷裂,有的口噴鮮血,更有人抓不穩雲梯,與滾木一起,頹然跌落,落在了下方的人羣之中。

但這一輪攻擊,終究還是被抗住了!

盾牆很快得到了補充,再次恢復嚴整。下方被滾木砸傷的人,也不肯退卻,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城頭,口中高呼戰號。

“蒼天已死……”

城頭伸出了撓鉤,來不及攀登雲梯的士兵將手搭在雲梯上,衆人匯聚的力量,讓雲梯彷彿紮了根似的,任憑撓鉤如何拉拽,依然穩穩屹立,絲毫沒有動搖的跡象。

“黃天當立!”又擋開一塊礌石,當先登城的黃巾勁卒覺得渾身都是勁,眼見城垛就在眼前,他怒吼着揚起了戰刀。

初冬的陽光冷冷的,照射在刀鋒上,映出了一片森寒的肅殺之氣。

“殺!”身後傳來了如潮般的呼應聲,勁卒攀上了城頭,往早就盯準了的目標衝了過去。

他早就盯準這個目標了,此人是個大力士。從今天的攻城戰開始後,此人已經扔了十多根滾木,鉤翻了七八架雲梯,近百名兄弟因他而傷亡!而此人到現在還生龍活虎的,氣力十足。

勁卒不確定自己這次衝鋒,能不能在城頭撕開守軍的防守。這幾天,衝上城頭的兄弟不計其數,但他們都沒能成功站穩腳。

勁卒沒有自大的認爲,自己是得天獨厚的一人,他只是很確信,只要殺了自己盯上的這個目標,就能削弱守軍的防禦!

王澤看到了敵人。

他不意外,這幾天,他的活躍吸引的仇恨極多,類似的情景重複出現了不知多少次。他不在意,繼續着先前的動作——低頭彎腰,用力搖動着轆轤,釘板再次高高揚起,沾滿血肉的利齒,鋒芒不減!

被敵人無視的勁卒大怒,他死死的盯着對手,眼中幾乎冒出火來,以至於他忽略了觀察身邊的動靜,直到幾根長矛呼嘯着從不同的角度同時刺到身前,他才驚覺!

已經晚了……

鋒利的矛刃毫不費力的刺穿了他身上的皮甲,像是叉肉一般將他高高挑起……就在被人掄出去之前,黃巾悍卒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城頭的景象。

城頭的空間算不上寬闊。但守城軍士卻井然有序的分成了幾隊。在城頭操作各種守城器械的只是一部分人,而且一直處於輪換之中;在他們身後,是一排長矛手;再後,則是手持弓弩的箭手。

他想不通,守軍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爲什麼登上城頭的兄弟那麼多,卻一直無法取得戰果。

先登都很有勇氣,武藝也不錯,但再怎麼不怕死。也無法同時面對幾根長矛蓄勢已久的刺擊。如果後續的人馬能源源不斷支援上來,也許還有希望,但那些操作守城器械的敵人卻不會讓兄弟們如願。

先登的決死衝鋒,沒有干擾到滾木礌石的墜落,也無法阻止釘板起落,雲梯上下,血肉橫飛!

在半空中飛舞着,掙扎着,最後這名悍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到兄弟們的鮮血,然後摔入塵埃。與大地融爲一體。

“弓箭手,弓箭手在哪裡,齊射,齊射啊!射死官軍!”

城下督戰的黃巾將領看得睚眥欲裂,他嘶聲怒吼着,看着自家兄弟血肉橫飛,如同麥穗一般被成片割倒,他的心在滴血。

他憤怒!

他不解!

以前弟兄們裝備不足,別說攻城器械。大家連武器都湊不齊全,盾牌也只能拿門板,菜板之類的東西湊合,攻不下堅城也是很正常的。

可現在,自家的軍隊已經不一樣了!

小天師用咒法殺了青州刺史焦和,並指示張帥,催動大軍連夜發起了攻勢。臨淄城雖然堅固。守軍也多,但主帥的離奇死因,大大的動搖了軍心。

於是,青州黃巾數次圍攻不下。青州的第一堅城,春秋戰國時代的強國齊國的故都——臨淄,一夕而下!

對黃巾軍來說,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極大的鼓舞了軍心和士氣。原本還在觀望的各路豪傑,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臨淄,聚集在小天師的黃巾大旗之下,數十萬人發出了共同的呼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除了人數的增加和士氣的提高之外,軍中的裝備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臨淄是青州治所,青州可不是什麼窮鄉僻壤。武庫之中的兵甲,足以將兩萬人以上的部隊,從頭到腳的全副武裝起來;糧秣更是堆積如山,就算是黃巾的幾十萬大軍,也足夠吃上幾個月!

再加上從守城郡兵中繳獲的武器盔甲,如今的黃巾軍,已經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十萬以上的內營兵馬,都重新得到了武裝。

堅固的皮甲,簇新的長弓,如林的矛戈,鋒利的刀斧,甚至還有數千具沉重而堅固的鐵甲!再加上那些破城後,投降的郡兵將校的加入,如今的黃巾軍,儼然已經有了正規軍的模樣。

於是,在臨淄城下誓師之後,大軍如同海潮一般,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滾滾西進,殺進了泰山郡境內!

第一個目標,就是萊蕪城!

然後,他們滿懷着信心,以全新的姿態向萊蕪城展開了攻勢,結果在泰山軍如山嶽般穩健的防守前,碰得頭破血流。

兄弟們的勇氣百倍於前!

兄弟們的裝備今非昔比!

然而,結果爲何卻沒有變化,甚至比從前更糟了呢?

他只能看着城頭的守軍一次又一次把雲梯上的兄弟用滾木砸落;

一次又一次用撓鉤將雲梯鉤翻;

一次又一次放下釘拍,又攪動轆轤,將帶着血和碎肉的釘拍拉起!

黃巾軍一波波的靠近,一波波的死在城牆下。屍體很快堆成小山,黃巾軍踩着同伴的屍體,螻蟻般向城頭攀爬,英勇而無畏,卻頹然無功!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他想不明白,只能用盡全身的力量,瘋狂的呼喊着戰號,試圖從其中獲得力量,來改變眼前的局勢。

黃巾軍的弓箭手應聲而出。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在幾天前,還是臨淄內的郡兵,然而亂世之中的形勢,彷彿天上的雲朵一般,一卷一舒當中,便已物是人非。

他們不想從賊,但又不得不聽命於人,自己的性命。家人的安危,如同沉甸甸的的擔子一般壓在肩頭。所以,他們只能在舊日敵人的號令下,向舊日的同袍揚起了弓,將數以千計的長箭拋向城頭。

值得慶幸或不幸,戰果寥寥。

守城軍隊的指揮者極爲老練,守城的士兵,也多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于禁帶出來的這支兵馬,是以原御林軍爲主的部隊,無論攻守。他們都經驗十足。

在敵人弓箭手應聲出列的時候,士兵們就已經縮到了城垛後面,將盾牌斜舉在頭頂,安然無恙的撐過了這輪齊射。

“再射,上前再射!”督戰的黃巾將領大怒。以前跟官軍交手的時候,他見識過齊射的威力,甚至還親身體驗過,按照他的經驗,每輪箭雨。應該都能給敵人帶來重大傷亡,以及士氣上的打擊纔對。可守軍怎麼這麼輕易的就撐過去了呢?

“將軍,這樣不行……”指揮弓箭手的軍校提醒道。

他也是多年的老郡兵了,指揮能力不算太高,但眼光卻很老辣,他能看出對手的實力,跟這樣的對手一板一眼的過招,純粹自找不痛快,想取得戰果,先得把戰局攪亂才行。

“怎麼不行?”黃巾將領雙目通紅。帶着仇恨和憤怒,語聲冰寒如北風:“殺咱們的兄弟就行,殺官軍就不行?我叫你們上前,你們就上前,誰敢落後一步,立斬不赦!”

他放下了狠話,老郡兵也不敢再辯。帶着弓箭手到了隊列的前方,眼中充滿悲哀。

守軍之所以沒在自家齊射的時候進行反擊,只是爲了節約箭矢罷了,現在距離縮短。自家的齊射威力固然更大,但守軍居高臨下的優勢只會更強!

不出所料的,隨着距離的接近,他聽到了晦澀的絞絃聲,以及不算很響亮,聽起來卻異常清晰的號令聲:“架弩……”

“舉弓……”他高聲吶喊着,對城牆上的箭孔中閃爍的寒光視而不見,彷彿不理解寒光中蘊含的是怎樣的殺機一般。

或許,在臨淄城破的當日戰死更好一些吧?這一瞬間,整個戰場彷彿都陷入了寂靜,老郡兵知道,這只是自己的錯覺罷了,就像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一樣虛無縹緲。

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中,想戰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蛾賊趁夜攻城的情況,他不是沒見過,那種雜亂無章的攻勢很容易對付,很多時候,只要幾輪齊射,就能讓對方潰不成軍。

不過那天晚上的蛾賊卻像是瘋了一樣,受了傷也不肯倒下,傷亡慘重也不肯撤退,只是紅着眼睛,高聲喊着戰號。同時,流言像是長了腿一般,在軍中瘋狂的流傳着……

焦使君被黃巾小天師咒死了!

最初,沒人理會這種無稽的流言。

關於那位小天師的風聞,早在中平二年,也就是冀州黃巾覆滅後,就開始在青州流傳了。大賢良師的親傳弟子,法力不在張角之下,賜符水活人無數……諸如此類的說法,跟當初張角起兵時大同小異,郡兵們都是嗤之以鼻。

如果張角真有那個能耐,當初怎麼不用類似的招數解決皇甫將軍?而是任憑皇甫將軍坑殺了數十萬黃巾俘虜?

但沒過多久,局勢就急轉直下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夜襲,焦使君的旗號始終沒有出現,刺史府幕僚們也始終沒有出現,等到守城軍將去幕府請命時,駭然發現,幕府已經亂成了一團,刺史焦和真的死了!

隨即,流言流傳得更快了。

流言說得有板有眼,之所以焦和會被咒死,而皇甫嵩不會,是因爲後者有法寶護身。是什麼法寶,外人都不知道,但焦和卻是知道的,他甚至還知道煉製法寶的辦法!這幾年,隨着青州亂象的擴大,他一直在努力煉製法寶。

這種話放在其他地方,未必有人肯信,但在臨淄城,信的人就多了。因爲焦和確實這麼做了,這兩年,刺史府內的青煙就沒斷過,那是焦刺史做法事的明證!

內外交迫之下,臨淄守軍的軍心,瞬間崩潰。

想戰死?在那樣的混亂中,即便死了,也是毫無意義的,因爲你甚至都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死的,死在誰手裡。

等到黃巾軍完全控制了臨淄城,臨淄的守軍才漸漸清醒過來,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就如現在一般。

也罷,就是戰死而已,就死在這裡好了……

老郡兵拉滿了弓弦,幾乎和城頭同時的,喊出了相同的號令。

“風!”

長箭如雨!

強弩如風!

風雨交集,風吹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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