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頭,你跟我說實話,你剛剛是不是準備用大刀砍了我?”癱倒在地,任由陳掌櫃擺佈
的老劉,一面一口一口的吐着鮮血,一面認真的問着陳掌櫃。
“沒有。”陳掌櫃一面包紮,一面否定着。
“當時你就是想殺了我,我看到你的眼神了。”吐出了一口血沫子,老劉肯定的說着。
“沒有。”
“就是有。”老劉堅定的說着自己的判斷:“裡不要想騙我,我們商人的眼睛裡,那是絕對不揉沙子的。”
刺啦一聲,再次撕下一條老劉珍惜的錦袍,給他固定住肩膀斷裂的骨頭,陳掌櫃也不再和他磨嘰了。
“我不會投降的,我還要獲得銅質勳章呢,我還要等我們的主公給我施禮呢。”老劉就氣喘吁吁,呲牙咧嘴的嘟囔着。
“好了,你現在就去後面歇着,前面的戰鬥沒你什麼事情了。”陳掌櫃不想再見到他,因爲自己心中的確有愧於他,爲自己沒有堅定的堅信自己的兄弟們的忠誠而愧疚,在呂家軍裡,的確還沒有投降的呢。
胖老劉沒有遵照千夫長的命令,去後面修養。
這些傷員沒有閒着,這裡沒有一個能閒着的兄弟,即便是傷員,也要做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爲大家收集柴草,給大家做飯。
“我不會去後面的,因爲我還能戰鬥。”胖老劉穿着他那一身破爛而華麗的衣裳,堅持着自己的信念:“我的右肩膀斷了,但我的左面肩膀還好用,我的左手還能用。”
陳掌櫃實在是拗不過他了,只能苦笑着向他解釋:“敵人已經拼命了,戰鬥會越來越殘酷,你這樣的,雖然還能戰鬥,其實,真的戰鬥起來,你不但不能幫助我們,反倒會拖累我們的,所以,你還是下去吧。”
老劉想了想,也就點頭同意了:“那好吧,我去後面,給兄弟們燒點水吧。”於是,就蹣跚的走向了後面。
高柔只是讓自己的手下簡單的休整了一下,然後就又血紅着眼睛督戰,手下的將士就只能再次絕望的衝鋒。
這一次高柔親自督戰,並且將督戰隊的警戒線,直接壓在了埡口下面,命令將士,即便退卻,也只能退到山腰,要事退下山腰,無論是誰,殺無赦。
幷州軍這次是真的拼命了,反正殺上去戰死也是死,還能得到兩千錢的撫卹,退下來也是死,還什麼也落不到,那就上吧。
面對前赴後繼兇悍的幷州兵,石頭丟光了,武器砍斷了,一個個兄弟在不斷倒下,但錦衣衛的兄弟們,沒有一個畏縮逃跑,他們依舊在戰鬥,戰鬥。
陳掌櫃又砍死了一個剛剛爬上來,氣喘吁吁還沒站穩的敵人,就面對上了一個幷州軍的軍候。
這個軍候揮舞着戰刀,氣勢洶洶的撲了上來,與陳掌櫃的殺在了一起。
陳掌櫃原本也有一些武藝,但畢竟已經久戰疲憊,再加上糧食的嚴重不夠,身體虛弱無比,面對敵人的兇猛進攻,只有連連後退。
但是他每退一步,敵人就緊逼一步,這段防線的漏洞就打開一分,隨着漏洞的不斷擴大,無數的敵軍順着這個缺口在不斷的涌入,而由於陳掌櫃被纏住,整個防線就缺乏了統一的指揮,兄弟們各自爲戰,戰況更加混亂,如果按照這樣下去,這面山頭馬上就會丟失,敵人的目的就會立刻達到。
陳掌櫃心急如焚,但對面的敵人死纏爛打,的確讓他抽不開身。
就在這危急的時刻,一個肥胖的身影突然衝向了那個敵人,那個軍候轉身就是一刀,直接砍下了那個胖子的右臂。
那個胖子慘叫一聲,然而並沒有倒下或者後退,依舊奮不顧身的撲向了那個軍侯,用他唯一能動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了敵人的腰,然後聲嘶力竭的吶喊着,使盡全身的力氣,和這個軍侯緊緊的抱在一起,翻滾下了山崖。
“老劉——”陳掌櫃撕心裂肺的吼叫着,雙眼的熱淚不如噴薄而出。
隨着胖子老劉奮不顧身的將敵人撲下了山崖,就在後面衝上來一百多個已經負傷的兄弟,他們學着老劉的樣子,一個個不計生死的抱住衝上來的敵人,與他們同歸於盡。
這樣無敵的氣勢,捨死忘生的精神,徹底的鎮住了幷州的將士,那些涌上來的敵人,在這種大無畏的犧牲面前,最後一口氣泄掉了,他們發一聲喊,連滾帶爬的逃離了戰場,抱頭鼠竄逃下了山崖。
敵人的瘋狂進攻再一次被打下去了,其實這樣的形容詞不太準確,敵人不是被兄弟們的戰鬥打下去,是被那些傷兵捨死忘生的決死的精神壓下去的。
陳掌櫃環顧一下四周,還能站着的兄弟,已經剩下區區不足200。而且個個帶傷。
好在這剩下的兄弟傷的並不重,因爲重傷的兄弟都已經抱着敵人同歸於盡了。
扭頭看看陘口的對面,對面也剩下不足200人了,在對面那些疲憊的身影裡尋找自己熟悉的老趙,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喂——老趙呢?”陳掌櫃伸長了脖子,衝着對面吼着問到。
這時候一個年輕的人站出來,扯着嗓子向老陳彙報:“我爹戰死啦——”
陳掌櫃的腦袋就嗡的一聲,但這時候不是傷悲的時候,老趙的是讓對面的阻擊陣地羣龍無首,這時候應該焦急的時候。
“你們那裡誰的職銜最高?”
這個年輕人就挺起了胸膛:“錦衣衛軍候,趙有向您報到。”
陳掌櫃就大聲的下令:“現在你就是那道防線的組織者,你一定要記住,在我們的大軍衝出井陘口的時候,你的陣地必須依舊在我們的手裡。”
那個趙有就一挺胸膛:“千夫長大人放心,人在陣地在。”
戰鬥再一次激烈的展開,敵人如潮水一樣涌上來,在這片陣地上,所有的兄弟都戰死了,陳掌櫃也渾身是傷,再難堅持,撲向了一個敵人,將他撲下了懸崖,就在兩個人飛落的時候,陳掌櫃遺憾的對着長天想到:“主公,我們兄弟盡力了,還是辜負了您的期望——”
但就在這個時候,陳掌櫃的眼光裡,井陘道出口,兩匹戰馬如蛟龍而出,在他們身後兩杆火紅的大旗迎風招展,“幽州張”“幽州太史”幾個大字獵獵飛舞。
陳掌櫃毫無遺憾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