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一命?
陳宮本來已站起身,打算拂袖離去,伊籍這一番話,卻令他身形微微一震,又重新坐了下來。
他瞟了伊籍一眼,神色依舊傲色,冷哼道:“我軍雖然連戰連敗,但好歹還有一萬兵馬,還有濮陽城這座堅城,你們想憑手中那點兵馬就攻破濮陽,要我陳宮的命,只怕沒那麼簡單。”
伊籍呷一口茶,不緊不慢道:“誰說要你陳宮臺的命,需要我們動手了。”
“此話怎講?”陳宮皺着眉頭問道。
伊籍擡手一指東面,“公臺兄消息靈通,想必已經知道,那曹操正率大軍直奔濮陽而來吧。”
“那又如何。”陳宮不以爲然道。
伊籍冷笑道:“公臺兄倒是想得開,難道你忘了,那曹操是因爲誰的背叛才失去兗州的嗎?”
陳宮身形一震,一時沉默。
伊籍接着道:“公臺若能歸降,呂布滅於我主之手,公臺還是有功之臣,我主必當重用。倘若呂布爲曹操所滅,公臺想想,你還有命活嗎?”
陳宮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明顯心中已生恐懼。
伊籍繼續道:“我主知道,呂布打算固守濮陽,坐看我主跟曹操相爭,他好漁翁得利,那我可以告訴公臺,他想錯了,我主纔不會遂了他的心思。”
陳宮背上已悄然浸出了一層冷汗。
伊籍的語氣卻愈加冰冷,他冷冷笑道:“我可以明告訴你,我主如果不能在曹操大軍殺到前就攻下濮陽,滅了呂布,他就會選擇大軍撤還陳留,留下曹操跟呂布這對老冤家,看曹操如何替他滅了呂布。”
“所以,最後能坐山觀虎鬥的,只有我家主公,而不是他呂布。”
陳宮打了一個寒戰,眼眸中的懼意,已無法於掩飾住。
他很清楚,以呂布現在的實力,絕不是恢復元氣的曹操對手,一旦兩家開戰,濮陽早晚必破,呂布也一定會被滅。
那個時候,曹操不殺他泄憤纔怪。
畢竟,當初可是他在曹操攻打徐州的最關鍵時刻,背叛了曹操,幾乎把曹操給逼入絕境。
“我道理已經說完,公臺兄究竟要選哪一條路,是生路還是死路,就得看公臺兄自己的了。”
伊籍端起酒杯,閒品起了美酒,反而倒是不着急了。
這一次,輪到陳宮急了。
他一言不發,一杯接一杯的吞着酒,兩個眼珠子轉來轉去,顯示着內心翻滾如潮的思緒。
“我主只是跟呂布有仇,只要他能攻下兗州,其他人一概不究,反倒是曹操,他若是奪回了兗州,別說是公臺兄你,還有不知多少隨你背叛曹操的兗州士人,要死在曹操泄恨的屠刀之下,公臺兄你不爲自己想,也得爲那些跟你一條船上的同州好友們想想吧。”
伊籍看穿了陳宮的糾結,順勢給陳宮搭了一張還算冠冕堂皇的梯子。
砰!
陳宮酒杯放在了案几上,深吸一口氣,默默道:“我可以選擇歸降大將軍。”
伊籍鬆了一口氣。
他剛想說話,陳宮馬上又補充道:“不過我陳宮並非爲我自己歸順大將軍,我是爲了我一州百姓,爲了我兗州的士民免於遭受曹操的血腥報復纔不得不如此。”
他自然要強調自己投降,不是出自於畏懼死亡,苟且偷生。
伊籍一笑,忙道:“我懂,公臺兄的難處,我當然懂了,大將軍自然也能體諒公臺兄的難處,不然我方纔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
陳宮這才鬆了一口氣,顏面上好過了許多。
伊籍便拿起酒壺,爲陳宮斟了一杯酒,笑道:“既然公臺兄已做出決斷,那我們現在就商量商量,公臺兄如何幫我們速破濮陽吧,畢竟曹操大軍離濮陽已經很近,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次日天明,蘇軍大營。
蘇哲剛剛纔睡醒,外面親兵就來報,言是伊籍已歸,正在外求見。
“這麼快,快傳他進來。”蘇哲頓時睡意全無,連臉都來不及洗,就興興的出了外帳。
剛坐下,伊籍便走了進來,拱手就要見禮。
“不必多禮,快說說吧,結果如何?”蘇哲迫不及待的問道。
伊籍便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那陳宮當真願意歸降。”
“當真?”蘇哲精神一振。
“那還能有錯,爲了說服陳宮,屬下可是費了好一番脣舌。”
當下,伊籍便把他如何見着陳宮,又如何曉之以理,分析利害關係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與了蘇哲一遍。
蘇哲笑了,便叫人立刻去傳龐童和張遼前來。
這一條說降陳宮的計策,正是龐童所獻。
龐童分析得出結論,陳宮對曹操復仇的畏懼,一定會超越他對呂布的忠誠,爲了避免落於曹操之手,他一定會不得不選擇歸順於蘇哲。
那個時候,蘇哲就可以利用陳宮爲內應,裡應外合,速破濮陽。
當然,至於怎麼個裡應外合法,就要靠伊籍跟陳宮之間的商議了。
片刻後,龐童和張遼二人,先後來到了帳中。
蘇哲便將陳宮願意歸降之事,道與了二人。
“看來我這條計策沒有白出,還是起了點作用的呢。”龐童俏臉上揚起幾分笑意。
“龐小姐就不必謙虛了,你這條計策,不是起了點小作用,而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蘇哲將她誇讚了一番,目光又看向伊籍,“機伯,那陳宮說他打算如何裡應外合,助我破城?”
伊籍便道:“陳宮說了,他在城中的嫡系軍隊不多,能調動的人馬不足八百里,所以必須要主公及時策應才行。”
說着,伊籍一指濮陽東面方向,接着道:“陳宮說他會在明晚三更時分,發動他的八百人馬起事,搶奪東門,介時請主公盡起大軍接應,務必要趕在呂布派人來鎮壓之前殺進東門,否則他的接應將功虧一簣。”
龐童微微點頭,說道:“以陳宮現在的實力,這倒也是他唯一可行的辦法。”
“這麼說,龐小姐是建議我用陳宮之計了。”蘇哲問道。
龐童沉吟片刻,點頭道:“此計看來天衣無縫,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漏洞,童兒以爲可行。”
蘇哲的目光卻看向了張遼,問道:“文遠,你爲何一直不說話,莫非有不同看法。”
從開始到現在,張遼始終都是一聲不吭,並沒有對陳宮的歸降,顯的格外的驚喜。
甚至,張遼的眼神之中,還透出了幾分狐疑。
聽得蘇哲相問,張遼便道:“龐先生,哦不,應該是龐小姐的這條計確實是妙,只不過我對陳宮這麼痛快的決定歸順,有一些不太理解。”
龐童神色一動。
伊籍也面露奇色,卻是不以爲然笑道:“那陳公臺走投無路,選擇投降主公,這是明哲保身的唯一辦法,有什麼不好理解的。”
“因爲我覺的,陳宮根本就不是明哲保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