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畏懼。
除了畏懼之外,她也說不清楚,還有一種用語無法形容的感覺
“臣蘇哲,討伐劉表歸來,特向陛下覆命。”
御輦前的蘇哲,也不下馬,在馬上一拱手,聲音中自帶一種威懾力。
劉協忙是站了起來,勉強笑道:“朕日夜盼着蘇卿歸來,終於把蘇卿給盼回來了,朕終於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劉協還算配合。
蘇哲決定給他幾分面子,便跳下馬來,走了上來。
劉協還站在馬車上,一時沒反應過來,伏壽卻忙站了起來,拉了拉他的衣襟,做了個眼神暗示。
劉協會意,匆忙是攜着伏壽,帝后二人一起也下了御輦。
蘇哲都已經下馬了,劉協還怎麼敢高坐御輦上。
他又一拱手,大聲道:“臣幸不辱命,這一戰已將劉表生擒活捉,荊襄諸郡已盡數收歸朝廷。”
劉協忙道:“好好好,蘇卿有功於社稷,實乃我大漢擎天之柱,你討賊有功,朕在此宣佈,升你爲大將軍,統率天下兵馬,守護朕的大漢江山。”
蘇哲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心想董昭的來信果然沒錯,劉協還算識趣。
當日蘇哲奪取夏口的消息傳回宛都之時,便已朝野沸騰,以董昭爲首的,暗中已倒向蘇哲的朝臣們,便開始輪番上表給劉協,盛讚蘇哲的巨功,請劉協封他爲大將軍,以示嘉獎。
劉協迫於形勢,只得依允了衆臣所請,董昭便來密信,向蘇哲透露了這個消息。
今日,劉協果然不敢不識時務,當衆封他爲大將軍。
大將軍,位在車騎將軍之上,更在三公之上,乃百官之首,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東漢以來,凡位居大將軍者,無一不是一手遮天,攬掌朝綱的權臣。
就比如先前被宦官所殺的何進,便是少帝劉辯做皇帝之時的大將軍。
而方今天下大亂,大將軍雖然名義上乃是天下兵馬統率,但實際上卻遠沒有那麼大的權力,所能調動的,無非是自己的嫡系兵馬。
但大將軍這個官位頭銜,卻和天子這面旗幟一樣,都擁有無形的政治價值,不可用實際的利益來形容。
“那臣就多謝陛下這份信任了,陛下請放心,臣必當盡心竭力,爲陛下討平逆賊,中興大漢。
劉協很識趣,蘇哲自然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慷慨激昂的大表了一番赤誠忠心。
劉協明知蘇哲不是出於真心,卻還得強作很欣慰的表情,笑呵呵道:“好好好,有蘇卿這樣經天緯地之才的忠臣,我大漢何愁不中興,朕從今可以高枕無憂矣,哈哈~~”
劉協的笑聲有點幹,讓人聽着就言不由衷。
這時,旁邊伏壽忙也陪笑道:“蘇卿一路辛苦了,陛下與本宮已在宮中爲蘇卿擺下慶功宴,咱們不如先回宮吧。”
蘇哲卻冷冷道:“慶功宴不急,現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陛下聖裁。”
他的語氣中,隱含殺機,令伏壽和劉協二人,心中不免一寒。
“不知蘇卿要朕,要朕處置什麼事?”劉協語氣不安。
蘇哲便一拂手,喝道:“來人啊,把逆賊劉表帶上來。”
號令傳下,片刻後,數名鐵甲武士,把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劉表,從囚車中拖了出來,摁在了劉協跟前。
曾經的荊州牧,名動天下的名士,堂堂漢室宗親,如今卻淪爲階下之囚,衆目睽睽之下,伏跪於地。
看到這一幕,那些對中興漢室還殘存一絲幻想的朝臣們,都不忍看下去,皆扭過頭去,暗自搖頭嘆惜。
看到劉表這副鬼樣子,劉協心頭也不是滋味。
眼前這人,可是他的同宗皇叔,身上跟他流着同樣的的血脈,所謂逆賊,只是對於蘇哲而言,在他劉協的心裡,從未曾把劉表視爲逆賊。
甚至,他還一度把劉表視爲他的救命稻草,希望劉表能夠爭一口氣,挫敗蘇哲。
蘇哲越吃敗仗,實力越是弱小,自然就越不敢對他不敬。
如果,劉表能夠殺了蘇哲的話,那當然是最好的,他就可以逃出蘇哲的掌控,重獲自由。
讓劉協失望透頂的是,跪在他跟前的這位皇叔,實在是太過廢物,一敗再敗不說,如今竟然淪落到被蘇哲活捉的地步。
一時間,劉協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不知該說什麼好。
“陛下~~”伏壽輕輕扯了扯劉協的衣袖,暗中提醒他。
劉協立時反應過來,立刻強堆出一副憤慨的表情,厲聲喝道:“劉表,你身爲漢室宗親,竟然敢受奸人所惑,公然違抗朕的旨意,你可知罪!”
跪伏於地的劉表,身形微微一顫,擡起頭來看了劉協一眼,從這位天子的眼神和言辭中,他立時品出了一絲深意:
天子這是有心在爲他開脫,想要放他一馬。
劉表立時會意,忙是深深一拜,泣聲道:“臣有罪,臣年老昏潰,錯被羣小所煽動,誤犯下了犯上之罪,老臣願領陛下責罰。”
一旁的蘇哲,卻是眉頭一皺。
他自然聽出了劉協話中玄機,劉協並沒有直接斥責劉表犯上作亂,而是把劉表的種種所爲,歸咎於了“奸人所惑”,這就給劉協爲其網開一面,從輕發落,留下了一個口子。
“哼,劉協,你當然看不出你那點小心思麼,我豈能讓你如願意!”
蘇哲心下冷笑,不等劉協再開口,便厲聲道:“陛下這話可就錯了,臣此番討伐劉表,親眼看到,劉表是明擺着要做逆賊,根本不是受什麼奸人所惑,陛下可千萬別被這逆賊三言兩語就給推脫了罪責。”
劉協神色一震,聽出蘇哲這是不打算輕饒劉表,卻又於心不忍,便又笑道:“蘇卿言重了吧,朕可是聽說,劉表身邊有不少奸險小人,如蒯越黃祖之流,這些人皆乃荊襄當地豪族,他們合起夥來想要造反,劉表一方面是被他們矇蔽,另一方面也是迫於無奈,所以……”
“是哪些人這樣對陛下說的?”蘇哲一聲厲喝,打斷了劉協爲劉表的開脫。
劉協嚇了一跳,吱吱唔唔道:“就是……就是一些風言風語而……而已。”
蘇哲如刃的目光,射向了劉協身後羣臣,沉聲道:“是誰向陛下進讒言,爲劉表這個逆賊開脫,有膽站出來,跟我當面把對陛下所進的讒言,跟我再說一遍!”
衆羣無不一震,那些心虛的朝臣們,紛紛低下了頭,哪敢鋌身而出。
“料你們也不沒這個膽量……”
蘇哲心下不屑,轉過身來,向劉協一拱手,正色道:“陛下,劉表意圖謀逆,此乃鐵一般的事實,陛下聖明,千萬不能聽信小人讒言,從輕發落了劉表這個逆賊,否則,何以震懾那些心存不臣之心的野心之賊。”
劉協額頭滾下一滴冷汗,不敢再爲劉表辯護,便顫聲道:“蘇卿言之有理,那蘇卿以爲,朕當如何處置劉表?”
蘇哲卻淡淡道:“犯上作亂,謀逆造反,自古以來都罪大惡極之罪,陛下乃聖明君臣,該怎麼處置,相信陛下心中有數,臣身爲臣子,豈能替陛下作主。”
劉協心頭一震,知道蘇哲這是非殺劉表不可,卻又自己不明說,非要迫他這個天子來做決策。
劉協無奈,只得看向了伏壽。
伏壽眼神中也盡是無奈,無計可施,只是輕嘆了一聲。
劉協拳頭暗暗握緊,心如刀絞,憤怒的火焰在胸中瘋狂燃燒,恨不得當場搶下一把劍來,把蘇哲親手斬下。
他卻沒這個勇氣。
當年在董卓手中,他受到的逼迫羞辱,何止於蘇哲的十倍,他都沒有勇氣奮起反抗,又何止是今日。
僵硬了半晌後,劉協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拂手喝道:“劉表犯上作亂,意圖謀反,罪不容赫,傳朕旨意,將劉表斬首示衆,以正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