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洶洶而來,在西涼享有盛名的閻柔,黃忠不慌不忙……
現在的黃忠可不像歷史上那般,年過五旬纔在定軍山一役中大展手腳,賺下威名。
如今的他自黃巾之亂起便追隨在欒奕左右,東征西討剿滅青州、兗州黃巾之亂,又在豫州征討波才一役中大殺四方。他隨欒奕徵徐州、破曹操,討袁術,又北渡大河一舉平定了河北,消滅了烏丸。
他雖不似欒奕“神將戰飛將”、關羽溫酒斬華雄那般一戰成名,卻也在近千場戰役中立下了無數戰功,並藉此揚名天下,成爲大漢首屈一指的武將。
現年三十六歲的他,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處於人生巔峰期。再加追隨欒奕十餘載,從青年開始便整日與關羽、張飛、趙雲、典韋、許褚這等悍將一起研習武藝,刀法在日復一日的磨練中越發爐火純青。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區區閻柔,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黃忠不怕閻柔,閻柔卻對黃忠頗爲畏懼。說起來,他比黃忠想象中還要了解黃忠本人,除了知道黃忠刀法了得,還清楚黃忠有着一手百步穿楊的本領。
射技之精湛,比飛將軍李廣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聞,黃忠還可在馬上,利用馬鐙拉扯,單手開弓,箭無虛發,屢屢在戰陣之中狙殺敵酋,一舉得勝。
這一技法恰恰對閻柔引以爲傲的回馬槍術起到剋制作用,一旦閻柔佯作敗退,扭身逃跑,黃忠根本不必追趕,只需拈弓搭箭便可輕鬆取下他的性命。
想到這兒,閻柔方覺得自己一馬當先衝出陣來太過草率,興許一時腦熱的舉動是人生中最錯誤的抉擇。
猶豫之際,但見黃忠衝了過來,手中象鼻古月刀高舉過頂,便是一記勢大力沉的舉火燒天。
閻柔不敢遲疑,挺槍便擋。“當……”一聲氣吞山河的金屬脆響,二馬交錯而過。
調轉馬頭之後,黃忠一雙虎眸,兇光畢露直視閻柔,殺氣騰騰的表象之下,內心卻閃過一絲驚歎之音,“這廝反應好快!”剛纔他那一刀用滿了力氣,兼有戰馬衝擊之勢,速度之快,就算迅猛的捷豹也來不及做出反應。
而閻柔卻在最短時間內用最正確的方式,在最正確的角度站在原地擋了下來。足可見此人槍法技藝果然非同凡響。
與如臨大敵的黃忠不同,一觸過後,閻柔最初見到黃忠時的緊張情緒消減了不少,心中暗道:這黃忠竟是個徒有虛名之輩。他的射術興許不錯,這刀用的……方纔那一刀既不刁鑽,也不狠戾,不過就是仗着有幾分力氣罷了,若是換了別人興許敵不過他,但是以自己的實力戰他綽綽有餘。
有了這番計較,閻柔自信心大增,不再像剛纔那樣畏手畏腳,轉而主動出擊,飛身殺向黃忠。
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勁風,黃忠雙眸明顯抖了一下,舉刀相迎。
二人你來我往叮叮噹噹殺作一團。
說起閻柔的武藝,就不得不提及他身世。他本是河北幽州人士,與張飛算是老鄉。年幼時,鮮卑人南侵幽州,被鮮卑人擄去草原在一名百夫長手下做了奴隸。年齡稍長,又被他那鮮卑主人編入軍中,在草原上與其他部落作戰。
這年頭,奴隸多數充當炮灰的角色,髒活累活都由他們來幹,戰場上還得衝殺在前,替鮮卑人擋箭擋刀。一場仗下來,分不到一絲功勳不說,陣亡率還高的驚人。
閻柔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度過了自己的幼年和青年,並憑藉超凡的勇氣和膽識,在一場場血腥的草原爭奪戰中存活了下來,練就了一身武藝的同時,得到了鮮卑部落首領的賞識,一步步從奴隸走到擁有一支軍隊的千夫長。
一個漢人做千夫長,這在鮮卑人的歷史上都是罕見的。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正如世上沒有常勝將軍,閻柔也有兵敗的一天。在一次與南匈奴人爭奪草場的戰鬥中,閻柔不幸中了匈奴人的埋伏,最終被生擒活捉,又淪爲了匈奴人的奴隸。
他不甘心就這樣成爲階下囚,又得從炮灰的角色做起,便選了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趁看押他的匈奴士兵熟睡,偷了匹馬逃進了茫茫草原。
那夜,他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本該向東奔逃,卻走向了西方,來到了羌人的地盤上。
在那個飢餓難耐到幾近昏厥的時刻,是韓遂救了他。韓遂後見他武藝出衆,便將他收入帳下,同時還把唯一的女兒許配給了他。
離開大漢二十餘載,他終於又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歸結而言,閻柔從小在草原作戰,所學的槍法都是在與草原人作戰中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所以他槍法偏於凌厲、兇狠,沒有什麼章法,講究一招制敵,見招拆招。
與閻柔相對的,黃忠的刀技乃是祖傳,從曾祖父,也就是黃嘯的父親那一代便已成型。後在黃嘯及黃忠父親黃烜不斷改進下,形成了完整的套路。
二者一個兇狠,一個沉穩,廝殺三十餘合過程中,外行人看起來閻柔始終壓着黃忠打,佔盡上風。明眼人卻看出,黃忠越打越順手,手裡的象鼻古月刀越舞越快,彷彿身體裡那束屬於戰刀的靈魂從最開始的沉睡,到後來的朦朧,再後來慢慢甦醒,甦醒……它醒了過來,它已經走向生龍活虎。
反觀閻柔,最初宛若一支下山猛虎,兇不可擋,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它接連不斷的殺招始終不能取得眼前獵物的性命。於是,它開始變得暴躁,越來越暴躁,等到這股暴躁的情緒達到巔峰便成了焦躁,隨即焦躁又到了頂點……就成了不安。
焦躁和不安總是呈現出順承關係。
不安的情緒在心頭漸漸匯聚,凝合成一堵實體大山,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拼了命的將攻速提高,再提高,力量增大,再增大,但是氣勢倒是提上去了,招式卻開始走形,就像一首小調,情到濃濃事,聲音拔了三個八度,卻一個音符都不在調上。
時至此刻,閻柔終於明白黃忠爲什麼最初呈現出弱勢姿態了。黃忠那是在故意示敵以弱,讓閻柔低估他的實力,從而一開始就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架勢,傾盡全力對他展開狂風暴雨般的打擊。
而黃忠則從一開始就穩紮穩打保存體力,等到閻柔黔驢技窮之時,再予以致命一擊。
閻柔知道,這個時候想通這些已經爲時已晚。就在眨眼之前,他眼睛的餘光在黃忠的面龐上看到一絲一閃而逝的微笑。那道意味深長的笑容似在說:閻柔,你難道不知道什麼收斂嗎?你難道不知道在探明對手真實實力前,不可鋒芒畢露嗎?如若不然,殺機盡顯卻不能斬敵,銳氣便會隨着時間推移消磨殆盡。你現在銳氣已經磨得差不多了,也該到了我收割你性命的時候了。
視線中,黃忠動了,他手中的象鼻古月刀宛若清晨第一抹潮汐,帶着滔天氣焰鋪天蓋地向閻柔砸來。
閻柔大驚失色,雙眼因驚恐和精氣神高度集中佈滿血絲,好不容易象鼻古月刀的滑行軌跡擡槍格擋。
咚……
閻柔座駕吃不得巨力,噔噔噔,連退三步。手臂和虎口因受象鼻古月刀上蘊含的澎湃力量撞擊顫抖起來。
正當此時,黃忠殺招再至,正如日出的潮汐一般,後浪永遠比前浪強。黃忠這式潮汐三弄,亦是一招猛過一招。
在短暫的蓄力之後,藉着優良坐騎超強的爆發力,黃忠大刀一掄,“給我着!”
唏律律律律!
這一次,閻柔足足退了五步。
潮汐三弄,第三弄在喘息之間襲來,“咔嘣”閻柔咬緊牙關挺槍相迎,卻在撞上刀鋒的那一刻,赫然聽到一聲慎人的繃斷聲響——使用多年的鐵槍竟被黃忠一刀砍斷。
這也難怪。閻柔的槍雖是寒鐵鑄成,堅固無比。可黃忠的象鼻古月刀卻是去年欒奕賞賜給他的,是用最新的鍊鋼技法鍛造而成的。刀身長一丈三,重量與黃忠過去用的象鼻古月刀一模一樣,同樣是六十斤。但是由鋼鐵鑄成的新刀的韌性和強度卻遠勝以往,當然也比閻柔的鐵槍更加鋒利。
其實,在之前的三十多回合較量中閻柔的鐵槍已是傷痕累累,槍身槍桿滿布砍殺之後的凹痕。只不過閻柔剛纔精力過於集中,一直沒有注意。而黃忠卻將一切看在眼裡。
所以,在決戰的最緊要關頭,黃忠抓準時機,對着閻柔鐵槍上傷勢最重處潮汐三弄中最爲猛歷的一刀。
一刀下來果然達到預期效果,閻柔鐵槍從中間斷開,而黃忠的象鼻古月刀仍去勢不減直劈閻柔的胸膛。
在這個關鍵時刻,閻柔在草原上作戰積累下來的自保能力便體現了出來。長時間以炮灰身份廝殺的他,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練就了一凡如野獸般靈敏的反應能力。
在危機棲身的緊要關頭,他上身迅速一扭挪了數寸,就是這數寸的距離救了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