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緣來如此

作爲置身於大漢全力頂峰的袁氏家族,壽宴主體仍採用的是傳統的分食模式。

妝點的喜氣洋洋的北屋大廳之中,餐幾足足擺了30多張,落座的全是當朝權貴與學識淵博者。

大廳之外的院子裡則擺着30多張餐桌,在此落座者身份稍遜,但也起碼是一方賢達。

不過,院子裡的座位雖然沒有廳內的好,在這裡落座的人們卻絲毫沒有怨言,相反亦是一臉喜氣,心中全是自豪。要知道,還有的是人連這塊座位都沒有呢!交上賀禮只得乖乖離去。

賴得袁紹引薦,欒奕等八個人與袁隗當面見禮。袁隗見欒奕等人談吐不凡,近年來名聲又盛,便命人把他們安排在了大廳裡,與袁紹曹操相鄰就坐。

開宴之前,前來參加宴會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聊,卻聽門口管家唱名,道:“大將軍前來爲袁公賀壽!”

廳內衆人聞言一驚,連主位上有說有笑的袁隗都愣了。“沒想到這何進竟真的來了!”連忙與袁成、袁逢兩位兄長迎出門去,其餘人等緊隨其後,呼呼啦啦一大幫。到門前行禮,“大將軍此來,老夫府上蓬蓽生輝啊!”

欒奕跳腳望去,那何進姿容剛毅,自臉頰至下巴生了一把齊整的鬍鬚。他身穿士子裝,手裡還拿了把摺扇。看到摺扇,欒奕不由一樂,沒想到這自己今歲剛弄出來的小玩意兒這麼快就到了當朝大將軍的手上。

看過何進的姿容。不自覺間,欒奕又將目光掃向廳內的其他人,不由唏噓,帥哥竟如此的多。由此可見,古人取士才德是一方面,長相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衡量人是否適合做官,做大官的重要標準。

只見,那大將軍何進“哈哈”仰天長笑一陣,道:“司徒一家爲大漢勞心勞力。今日做壽,進焉能不來!”

袁隗謙遜回言,“大將軍過譽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乃是臣子的本分。”一席話答得滴水不漏,即表明自己確實爲大漢做了些事情,又把事情說得理所應當,比謙卑說自己沒爲大漢做多大事情要高明得多。

欒奕暗暗讚歎,不愧是官場上的老狐狸,攬功而又不居功。

寒暄一陣,袁隗攜何進的手進入大廳,將其推至主位落座。主人、主賓皆落座,其餘人等也就不好站着,便也回到各自的座位。

衆人剛剛坐定,又聽管家報門,道:“中常侍前來賀壽。”

“嗯?”何進聞言面色驟然急轉,笑容消失,一臉怒色,“怎地?袁司徒也把這閹人請來了?”

袁隗笑容不改,解釋道:“隗並未請他,他這是不請自來。既然來了,也不好哄他回去。不妨請他進來罷。”

何進見袁隗連請張讓入府參宴一事都徵詢他的一間,言語之間透着對自己的尊重,不由有些自得。哈哈大笑,“今日壽宴之上袁公最大,一切聽袁公安排。”

袁隗笑了笑,擺手示意袁紹到他身邊去。袁紹向欒奕等人告罪後,得袁隗令出門迎客去了。

不片刻工夫,便見袁紹領了一位身材頗高的黑衣男子入門。那男子看起來不到五十歲,卻形如枯槁,跟六十多歲似的。面容蒼老,眼睛卻很有神,神采奕奕的透着精光。他腮上無須,由此便可猜出他的身份來了,不是張讓是誰。

入得門來,張讓嘿嘿一陣大笑,笑聲刺耳難聽的緊,“袁公,恭喜恭喜。呦,大將軍也來了。咯咯咯……”

大將軍何進冷哼一聲,沒搭理張讓。袁隗拱了拱手,虛與應承一番,示意張讓落座。座位居於第三位,正與何進對面。

何進張讓忽視一眼,各自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曹操見狀,長嘆一聲,小聲對欒奕說:“閹佞、外戚當權啊!連袁公都拿他們沒有辦法!”

欒奕苦澀一笑,道:“上樑不正下樑歪!”

“好個上樑不正下樑歪,子奇先生一語中的。”剛剛折身返回的袁紹贊同道。

“袁公子莫稱子奇先生了。子奇愧不敢當,何不與孟德兄一般,直呼奕爲子奇?”欒奕道。

“那便叫子奇。不過,子奇也莫要稱紹什麼袁公子。如孟德那般,叫紹本初兄即可。”

“如此甚好!”

攀談時,卻聽門口管家又在唱名,道:“從事中郎王允王中郎前來賀壽。”

“咦?他也來了!” 他下意識呢喃。欒奕沒想到在這裡能與這位設美人計誅殺董卓的人相見。其實,打心裡講欒奕並不怎麼看得起這王允,覺得用女人做擋箭牌設計挑撥董卓與呂布間的關係並不怎麼高明,除此之外肯定還有很多別的策略可以誅殺董卓。男人之間的事還是應該用男人的辦法來解決纔是正道,用女人做犧牲品絕非君子所爲。

思慮間卻見坐在欒奕前排的袁紹回頭說:“王中郎怎能不來,王家與袁家是世交,算起來,王中郎的父親還是家祖一手提拔起來的。”

“原來如此!”

“聽父親說,王中郎才華橫溢,將來必會位列三公。子奇當好好交往一番纔是。”

欒奕向袁紹作揖行禮,“謝本初兄指點!”

不一會兒,王允便邁入廳門。施施然行禮致歉道:“公事纏身,來的晚了一些,萬望袁公、諸位見諒。”

欒奕打眼望去,便見這王允氣宇軒昂,一身白色士子袍精緻而又明亮,腰跨寶劍,透着濃濃的英氣。

出奇的,今日王允並非一人獨來,身後還跟着一人。那是位女子,身姿婀娜,柔若無骨,身着繡着浮雲圖案的禮袍,半露香肩。一頭秀髮鋪灑而下,宛若瀑布一般。她雖面帶錦紗,遮住容顏。但透過那雙妖異的眸子,欒奕一眼就能認出她是誰來。

“她怎地來了?”

“是啊?她怎地跟着王中郎來了!”曹操亦是不明就裡。

“二位還不知道吧!”袁紹頗爲自得。袁家與王家交好,兩家之間行走頻繁。在王允府中,袁紹不止一次見過這位姑娘,“她叫貂蟬,是王中郎的養女!”

“你說她是貂蟬?”欒奕險些把舌頭咬下一塊肉來。原來她就是貂蟬……任洪昌……貂蟬竟是同一個人。怪不得那雙眸子這麼勾人了。能勾的呂布董卓神魂顛倒……也就怨不得自己把持不住了。

“怎麼,你們認識她?”袁紹詢問道。

曹操吧嗒吧嗒嘴,說:“本初不常去梅苑,可能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貂蟬一直在梅苑賣唱。可是……堂堂王中郎的養女怎會去那種煙花之地賣唱?”

聽到這話,袁紹不由深深的看了欒奕一眼,“紹……大概知道她爲何去梅苑賣唱!”

“爲何?”欒奕下意識問。

“因爲你!”袁紹臉上寫滿羨慕,“之前紹在王府跟貂蟬姑娘攀談過幾次。姑娘張口閉口全是子奇,說什麼才華橫溢啦,英傑少年啦之類的。她尤其鍾愛子奇的書,各種手抄本,包括後來子奇印製的絹帛書,應有盡有。據說,買來的絹書都被她讀破了。有一次,她找紹借錢。紹便問她借錢做甚?她卻說,她想去潁川看看你,可是王中郎不讓她去。她想偷偷借些盤纏,到潁川看看你便回來。錢將來一定想辦法還。不過,紹沒有借給她。畢竟,王中郎不許她去,紹若是把錢借給她,豈不是忤逆王中郎了。再者說了,一個姑娘家家的千里迢迢去潁川,也不安全。”

袁紹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問欒奕,“說到這兒,以子奇之財該猜出貂蟬爲什麼去青樓賣唱了吧?”

“本初兄是說?”欒奕眼中禁不住涌出熱淚,“是說……她爲了湊盤纏纔去那煙花之地賣唱?”

袁紹點了點頭,“十有八九便是如此!要不然她衣食無憂的,爲何去做這等下賤事!”

“那王中郎允她去賣唱?”曹操大驚。

“所以她才蒙面,她是偷着去賣唱的!”欒奕黯然神傷。那夜在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摘下了面紗,就等於向世人公佈了自己的身份。事情傳到王允耳中——堂堂大漢從事中郎的乾女兒去煙花之地賣唱?王允肯定少不了責罰她。她該受了怎樣的苦啊!

“這世上竟有這樣的癡情女子!”郭嘉大大地唏噓,責備欒奕道:“如此說來,那夜在梅苑之時奕哥兒實在太不近人情。人家姑娘被你那樣決絕拒絕,那該多傷心啊!”

“我……”欒奕的心在滴血。大好的姑娘爲了自己拋去了尊嚴拋去了名譽……就是爲了見了自己一面。在相間的那一刻,卻不曾想他欒奕卻不想見她……我怎麼這麼不是東西。“可惡……可是,那天奕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一段因緣啊!若是知道……若是知道……”知道又怎樣,不知又如何,事已至此,至此……

他的目光在貂蟬身邊遊走。卻發現貂蟬乖巧的坐在王允身邊,或爲王允滿茶,或低頭直視地面,並沒有向自己這邊看的意思。

她大概心被傷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