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織蓆販履之徒

聽到欒奕問自己爲什麼被抓,盧植憤憤而談:

原來盧植於冀州領兵與張角大軍對峙,因戰機不明久無戰國。靈帝對此十分不滿,便遣宦官左豐詣軍觀勢,左豐是十常侍的人馬,權傾朝野。有人勸盧植花錢賄賂左豐,盧植不肯,曰:“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左豐恨之,言盧植畏敵不進,靈帝大怒,這才令人用囚車押盧植回京問罪。

聞知詳情,欒奕嘆息不止,“沒想到你我二人竟都受閹人所害!”

盧植憤慨道:“閹黨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得安寧!”

趕赴京城的路上,盧植和欒奕既然同爲武將,探討的話題自然也就多與排兵佈陣、兵法韜略有關。

在詢問過欒奕幾番征戰的運兵策略之後,盧植大爲稱讚,不過也指出了欒奕作戰中存在的許多問題。比如,在過往的戰例中,欒奕過度依賴大隊騎兵。當然,在平叛的戰役裡,叛軍因缺少戰馬沒有成規模的騎兵大隊,很容易在欒奕手上吃虧。可是若跟羌人、匈奴等草原民族作戰。草原鐵騎弓馬嫺熟,漢人的騎兵不善騎射,很容易吃大虧。所以對付草原民族,欒奕現在的戰法絕不可取,唯有將步軍陣法活學活用才能克敵制勝。

在對抗外族入侵方面,盧植久在幽州領兵,經驗豐富,向欒奕傳授了許多剋制騎兵的軍法陣列。欒奕收穫不小,感激之言不絕於耳。

聊天的時候,欒奕忽然想起盧植是劉備的師傅。去歲年末,他去幽州涿郡找張飛、關羽之時故意沒有尋找正織蓆販履的劉備。因爲,在三國諸多霸主之中他最提防並非雄踞北方,能力超羣的曹操,而是眼前這個織蓆販履的劉玄德——這個東漢末年最大的野心家。

歷史證明,劉備的野心不可謂不小。這個創業初期屢戰屢敗的傢伙,像只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幾經輾轉,他先後投降過曹操、袁紹、陶謙、劉表,到處蹭飯吃,但奇特的是無論是曹操還是袁紹都待他甚厚,可見此人確有幾分才華。然而,即便是有這樣優厚的待遇,劉備仍不滿足,他不想給人打工,秉着寧爲雞頭不爲鳳尾的精神,多次叛逃,自佔山頭。

劉備的生存能力之強,唯有漢高祖劉邦可以與之媲美。像這樣的人物,欒奕自是不敢招至揮下,萬一將來大亂一起,叛離自己而去,少不得一筆大大的損失。

此外,欒奕還覺得劉備過於虛僞。世人皆雲劉備仁德?可劉備真的仁德嗎?仁德的人會承諾戰後將荊州歸還東吳,結果真到了該歸還的時候耍賴不給嗎?從經濟哲學上講,人都是利己的,也就是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以利己爲目的和驅動力的,所以仁德這種利他行爲是不符合廣義價值觀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劉備之所以仁德,是爲了擡高自己聲望而仁德,是在演戲。不得不承認,劉備的戲演的很好,騙過了所有的人,包括曹操、袁紹、孫權……

爲了避免劉備將來成爲自己的絆腳石,他不僅不能跟劉備接觸,還要爲劉備設下障礙,阻止其未來得勢。比如,欒奕先劉備一步將關羽、張飛招至揮下,如此一來就等於卸去劉備雙臂。沒了關羽張飛,劉備還能成爲後世雄踞蜀中的昭烈皇帝嗎?

欒奕對此頗爲好奇,便試探着詢問盧植可有一名叫劉備劉玄德的徒弟。

“哦?子奇也知玄德之名?”連盧植也不得不承認,欒奕現在乃是大漢赫赫有名的名士。其名望在年輕人中甚至遠超大儒盧植本人。在大漢這個注重名望的時代自己默默無聞的徒弟被欒奕這樣的名士知曉,無疑是值得榮耀的事情。

欒奕笑着表示,自己聽別人提起過劉玄德乃仁義之人,遂心生好奇。“不知玄德兄現在何處高就?”

“嗨,我那徒兒爲人謙厚,奈何時運不濟,報國無門!”盧植這才娓娓道來。黃巾亂起之後,劉備響應國家號召,組織鄉勇協助官兵討賊。他先是在幽州牧劉焉帳下效力,打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勝仗,隨後又被劉焉派到盧植手下效命。那時,長社皇甫嵩、朱儁被圍,軍情緊急。盧植便撥了些兵馬劉備,讓劉備趕赴長社馳援皇甫嵩,可到了長社時,長社波才叛軍已被皇甫嵩、朱儁、欒奕一把火少了個精光,害得劉備撲了空。可憐劉備輾轉華北平原一週,竟寸功未建!

“哎!”盧植長嘆一聲,“此玄德命數也!”

欒奕心中偷樂,嘴上卻是唏噓不已。

“對了!半個月前,在押解進京的路上老夫還見過劉備和他的兩位結義兄弟。只可惜急着趕路,沒來得及多囑託幾句!”

“麼?”一聽這話,欒奕連濟南話都蹦出來了。“結義兄弟?”關羽張飛都被自己拉攏過來了,怎麼劉備身邊又冒出兩個結義兄弟來。

“怎地?子奇也認得玄德的兩位兄弟?”盧植顯然會錯了意。

“不認得!”欒奕打個哈哈,“只是頗爲好奇,仁德如玄德兄會有什麼樣的結義兄弟!”

聽欒奕誇劉備仁德,盧植得意笑了一陣,“是兩位不錯的漢子。年長些的略小於玄德,排行老二,姓於名禁字文則;老三姓徐名晃字公明,都是戰場上的廝殺漢!”

竟然是他們?欒奕心裡哆嗦了一下,亂了亂了,從這裡開始歷史的走向已經漸漸偏離他所知道的軌跡。怎麼會這樣?毋庸置疑,與他進入這個時代有關,與他趕在劉備前面將關張二人納入麾下有關。可是于禁明明是泰安人,怎地跑到幽州去了?還有徐晃?

思及此處,欒奕猛地想起多蝴蝶效應,是啊……是啊!自己出現之後做了不少的事,有些事看起來無足輕重,卻在不經意間影響了別人,從而形成一連串反應,影響更多人的命運。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就表明未來的大漢局勢會跟欒奕過去的認知大大不同。至少未來曹操手下將少去兩名悍將。

欒奕不由皺眉,長久以來,未來都是他記憶中的一部分,可是現在事實卻告訴他,記憶中的未來被自己一手扭曲了。扭曲的未來遠遠超出了他的控制,這使得一貫參考前世歷史行事的他有些無所適從,有點慌張,心裡空落落的。不過很快釋然,自己今生最大的願望不就是改變歷史嗎?連點開拓精神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改變歷史。

想到這兒,他的胸膛不由又挺了起來。

管他劉備還是曹操,亦或孫權之流……“我,欒奕在此對聖母起誓!凡是阻止我將血紅十字大旗插遍全球者,皆乃前行路上的絆腳石,定要千方百計剷除,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一切……代價!”

有了盧植這個聊伴,枯燥的旅途變得有趣起來,欒奕甚至覺得連時間都變得快了許多。高大的洛陽城牆不過在彈指一揮間便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

離得老遠,可見望京門外熙熙攘攘,裡三層外三層站了上百人。有小廝站位靠前,在高處看到囚車中的盧植和欒奕,大喊一聲“來了”,飛速跑向城門,向家主彙報。

盧植欒奕互視一眼,遙遙望去,依稀可見城下盡是些朝中各級文武官員。有欒奕當年赴京遊學時交下的朋友,也有蔡邕、王允等長輩,袁逢、袁隗亦是赫然在列,再有就是盧植過去的一些門生。

二人看到竟有這麼多人來探望,濃濃的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車馬漸至門前,王允高大的身材在人羣中頗有鶴立雞羣的味道,蔡邕比前些年胖了些,看樣子售書收益的分成還算不賴,至少改善了老人的伙食。

二人聽着囚車的輪音,目視欒奕隨車而至。在看到欒奕滿面塵灰,披頭散髮的樣子時,通紅的眼窩裡終於禁不住涌出了熱淚。

“子奇!”“欒郎!”隊中隨後傳來兩聲嬌呼,兩名女子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擁開擋在前面的人羣,闖了出來。欒奕定睛望去,不是蔡琰和貂蟬是誰。

二女邁着大步便要上前探望,卻被押送官軍半路攔截。數十名官兵齊刷刷將矛頭對準二女,怒聲大喝:“退下!”

鋒利的兵刃嚇了二女一跳,“啊……”

“大膽!”王允出列怒喝,“放肆!竟敢威脅本官的女兒,不想活了?”

一衆護衛看出王允衣裝不凡,且頭戴發冠定是朝中要員,遂不敢造次。不過,礙於上命束縛,他們也沒有後退,挺着長槍不肯放蔡琰貂蟬近前探望欒奕。

餘篤走到隊伍前列,恭恭敬敬向王允行禮,“咱家餘篤見過王中郎。”

相比王允的平和,幾次三番受十常侍迫害的蔡邕看見太監氣就不打一處來。“哼……閹賊,速速讓你的人退下,我等有話要與子奇說!”

“這個……”餘篤一臉難色,“這個時候敘話怕是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