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進了城,越看越好奇,錢唐城的街與他所看到的街都不一樣,錢唐的街比較寬,更重要的是,錢唐的街兩側都是店鋪,一間間的店鋪排下去,一直排到盡頭。
漢代的市場與後世不同,市場和住宅區分開的,市場外有專門的市牆、市門,早上開市,天黑閉市,除了看守市場的市卒和看貨的商人,一般不準留在市場內。象錢唐這樣把店鋪開設在大街上,而且是直通城門的主幹道上,周胤不僅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
更讓周胤等人看花了眼的是,店鋪裡招呼買賣的有不少是女子,一個個穿得花枝招展,鶯聲燕語,笑靨如花,哪怕不買東西,在這條街上走一走,也足以讓人心曠神怡。
“快看快看,還有夷女,不止一個呢。”一個隨從指着一羣高鼻深目的夷女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哪來的外鄉人?擋在路中間不走,一點規矩也不懂。”旁邊一個挑着膽子的漢子歪過頭打量了他們一眼,用一種明顯帶着看鄉下人的鄙夷語氣說了一句。
“嘿”周胤氣得直翻眼,沒想到剛進城被一個挑擔子的庶民給鄙視了。一轉眼才發現,自己還真擋人路了。路雖然寬,但是和城門口一樣,分成左右四條道,中間兩條道上全是行人,兩邊的道上纔是駐足在店鋪門口來買貨或看貨的,他們往中間一站,後面趕路的人就有些不方便了。被一羣人的怪異眼光一看,周胤有些吃不消了,訕訕的催馬而行。
越王宮並不難找,只是周胤站在越王宮門前的時候,他不太敢相信這是越王的宮殿。這房子雖然也不錯,但充其量也就是和大戶人家的差不多吧,可沒有王宮那種睨視天下的氣魄——旁邊有幾幢房子看起來就比這越王宮還要漂亮一些。
周胤上前通報,宮裡很快出來了一個人,老遠的看到周胤就笑了起來:“仲英,你怎麼來了?”
“是你啊。”周胤一看也笑了,來的是孫紹府中的家將敦武,他一直陪着大橋在建鄴,到錢唐來也沒幾個月,以前和周胤很熟的。他打量着敦武身上的官服,羨慕的笑道:“現在是個什麼官?”
敦武一樂,有些炫耀的撣撣衣服:“沒什麼,長樂宮衛尉而已。”
“噗”周胤翻了翻眼珠,頓時覺得矮了一截。這小子口氣不小,長樂宮衛尉可是九卿級的大官,他居然沒什麼。不過想想也是,敦武雖然沒和孫紹出去征戰,但是一直負責府裡的安全,是大橋信得過的人,現在大橋是太后了,他自然跟着水漲船高任長樂宮衛尉。
“走吧,太后在裡面等着你呢。”敦武似乎很享受周胤的羨慕,引着周胤進了宮,越王宮並不大,也就是那麼幾間宮殿,看起來不僅簡樸,甚至有些寒酸。大橋所住的長樂宮在宮城的東南角,說是宮,其實也就是一間正殿帶兩間側殿的的一個小院。
“進去吧,太后在裡面,已經派人去告訴大王了,他處理完了公務就會過來。”
周胤吃了一驚,連連搖手:“這如何使得?應該我去拜見他纔對。”
“沒事,大王閒着呢,他每天都要到太后這兒來請安的。”敦武笑笑,將周胤引進門,自己到門內的一個層子裡去了。周胤猶豫了片刻,正在考慮往哪邊走,正殿廊下俏生生的站了一個年輕女子,向他招手笑道:“周仲英,發什麼呆呢,太后可等急了。”
陽光正烈,那女子站在陰影之中,周胤一下子沒認出來,但是他知道肯定又是個熟人,連忙趕上幾步,上了臺階,這才認出來,眼前這個笑嘻嘻的女官可不正是孫家的婢女橋月。
“喲,橋家姊姊,怎麼當得你出來親迎啊。”周胤和橋月開慣了玩笑的,連忙拱了拱手笑道。
“嘻嘻,你可是外戚,我迎一迎也是當得的。”橋月笑盈盈的說道,兩人一起進了殿,周胤擡頭一看,大橋坐在正中間的一個軟椅上,身後站的一個是橋英,左手一個是關鳳,阿猘摟在她的右手彎裡,旁邊一個小女孩正剝了一個什麼果子往阿猘嘴裡塞,雖然身子小,卻挽着婦人的髮髻,周胤略一思索,便猜出這個應該是孫紹的妾——現在應該是王妃夏侯徽。
一見這麼多女眷在,周胤連忙收斂了神色,恭恭敬敬的在大橋面前拜倒:“草民周胤拜見太后,願太后千秋萬歲,其樂無疆。”
一陣沉寂。
周胤莫名其妙,正納悶呢,大橋說話了:“不容易啊,一向和猴子沒兩樣的仲英也知道規矩了。”
周胤頓時羞得滿面通紅。他是周家三兄妹之中最不規矩的,大橋小橋都戲稱他是猴子,平時倒也是叫慣了的,只是現在當着這麼多女人的面叫他,讓他很尷尬。
“起來吧,阿月,讓人搬個座來,不能怠慢了他,這也算是我孃家人了。”
“太后,這算什麼孃家人喲,過兩天橋家的人來了,那纔是真正的孃家人呢。”橋月一面安排人取坐席來,一面笑道。周胤暴汗,這哪裡什麼越王宮啊,這和以前的孫家大院沒區別嘛,還是那麼沒規矩。不過這樣倒讓他放鬆了不少,找到了一點似曾相識的親切感。
周胤起身,看了一眼大橋的臉色,算起來,從孫紹封王的消息傳到建鄴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大橋。大橋瘦了,臉色也有些蒼白,不過精神還好,看起來心情不錯。
“你母親可好。”大橋將周胤叫到身邊,笑眯眯的問道。
“還……好。”周胤有些勉強的說道,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人,這些女人除了橋氏母女,另外兩個一個是越王后,一個是越王的妃子,他還真不敢隨便看。大橋從他的臉上看出了拘謹,便笑道:“好了,你們也不用陪我了,各自忙去吧,我要和仲英拉會兒家常。”
關鳳和夏侯徽會意,起身告辭,拉着阿猘走了,橋英母女也識趣的閃到一旁。
“吳王下詔,要爲太子孫登迎娶阿玉,同時把大公主下嫁給兄長。”周胤舔了舔嘴脣,苦笑了一聲:“我家是雙喜臨門了。”
“雙喜臨門不好嗎?”大橋淡淡的說道:“你怎麼跑出來了,是不是有些失落,他們都與王室結親了,卻沒你的份?”
“姨母——”周胤叫了一聲,下意識的就象以前在大橋面前一樣:“我會稀罕那些嗎?”
大橋笑笑,頓了片刻:“那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我不想在家裡呆了。”周胤沮喪的說道:“他們一個個爲了那點權和利,不僅委屈自己,還委屈別人,我看着憋氣,所以跑到姨母這兒來,向姨母討口飯吃。”
“好好的國戚不做,到姨母這兒來討飯?”大橋含笑白了他一眼:“你也看到了,越王宮和吳王宮相去甚遠啊。”
“可是姨母卻比在建鄴開心啊。”
“那倒是。”大橋笑呵呵的點點頭:“這兒雖然房子差一點,可是自在,不用看很多不想看的人。”
“對了,阿猘是怎麼找到的?”周胤忽然問道。
大橋警惕的看了一眼周胤,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是你關家嫂嫂在海上搜到的。”
“我纔不信呢。”周胤皺了皺鼻子,“現在好多人都說,那些劫匪是大兄安排的人假扮的。”
“誰說的?”大橋瞪着周胤,可是眼神卻有些慌亂。周胤看了她片刻,忍不住笑了起來:“姨母,是我自己猜的,建鄴可沒人這麼說。他們都說是天佑越王,阿猘是天生的貴人,能逢凶化吉呢。你不知道,吳範現在可忙了,要請他卜一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橋打量着周胤的臉色,過了一會兒才笑了起來,伸手戳了一下週胤的額頭:“小猴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調皮。”
“不過,我卻是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是大兄安排的。”周胤很有把握的說道:“我還和阿母他們說過,他們都不相信,說我太高看大兄了。現在怎麼樣,還是我沒看錯啊。他們啊,當初如果就聽我的,又怎麼會到今天這一步。哼,都說我最糊塗,可是我卻覺得他們才糊塗呢,好歹不識,別看現在看起來風光,到最後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呢。”
“你這孩子,怎麼咒你的兄長和妹妹。”大橋不高興的說道。
“姨母,可不是我咒他們。”周胤梗着脖子,不服氣的說道:“你看他們做的那些事,可是應該做的麼?你別看孫登現在名聲好得很,可是我覺得他和他父親吳王一樣,是個很虛僞的傢伙,雖然才十四歲,那些做派和四十歲的人一樣。”
“你在胡說什麼呢?”孫紹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周胤轉過頭一看,孫紹正在門口脫鞋。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趕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大禮:“草民周胤,拜見大王,願大王……”
“好啦,起來吧,你這麼說不虛僞?”孫紹用腳尖踢了踢周胤,笑道:“起來說話,這些禮節啊,到朝會的時候別忘了就行。”
“嘿嘿嘿,不會的。”周胤順勢站了起來。
“來幹什麼的?”孫紹向大橋請了安,開門見山的問道。
周胤把剛對大橋說的情況又說了一遍。孫紹點點頭,“你到我這兒也行啊,反正吳越是一家,打斷了骨頭連着筋。不過話可說在前頭,你要是指望靠關係做官,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樣的官做不大的,也沒人瞧得起,你要想堂堂正正的呢,就憑自己的本事去掙。”
“不會吧,大兄你可是越國的大王,還有人也瞧不起你安排的人?”周胤詫異的問道。
“表面上當然會給你面子,可是人心隔肚皮,你能強迫人家在心裡也看得起你?”孫紹撇撇嘴:“嘴上叫你大爺,肚子裡罵你八輩祖宗,你有什麼辦法?”
“這倒也是啊。”周胤撓撓頭,他有些懷疑孫紹是不想幫他忙,這纔拿這個當藉口,可是當着面又不好說,決定等孫紹走了,私下裡再求求大橋。敦武能從一個家將一下子成爲長樂宮衛尉,他還是大橋的姨侄呢,怎麼能一點光不沾?
孫紹和他說了一陣,見周胤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他還不死心,便不再說,問了大橋的起居。大橋笑道:“好了,事情都過去幾個月了,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說起來,這件事也怪我。”大橋說到這裡,不自然的看了周胤一眼,打住了話頭。孫紹瞟了凝神細聽的周胤一眼,笑了:“仲英也不是外人,你告訴他也沒事。不過,讓阿母吃了那麼多苦頭,我這心裡終究有些過意不去的。現在好了,你在錢唐住着,什麼時候心裡悶了,就到海上去逛逛,那一片島還真是不錯呢。”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打量了周胤一眼笑道:“有仲英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些。”
大橋眼珠一轉,也點了點頭,和孫紹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笑了。周胤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想問又不敢,直等到孫紹出去了,他才急吼吼的問大橋道:“姨母,你們說什麼呢?”
“你大兄看你可靠,想把你放在我身邊,你可願意啊?”
“在姨母身邊?好啊,做什麼?”周胤眉頭一挑,立刻來了精神。
“你想做什麼?”大橋笑着說道:“騎郎將?奉車都尉?還是樓船將?”
周胤興奮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嘿嘿,我初來乍到,還是不要升遷得太快,我就做個奉車都尉,陪在姨母身邊,保護姨母吧。”
“行啊,你可不要後悔啊。”大橋呵呵笑道。
“不會的,不會的。”周胤連聲道。
晚上,大橋設家宴給周胤接風,孫紹也來了,大橋把這個安排和他一說,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周胤慶幸自己沒聽孫紹忽悠,還說什麼要自已去掙,現在不是不用掙也做了奉車都尉了。他得意洋洋,第二天就走馬上任,威風凜凜的帶了幾個手下在宮裡巡視了一圈,被敦武看到了,敦武直樂,把他扯到一邊:“我說仲英,你來做這個長樂衛尉怎麼樣?”
“那不行。”周胤笑道:“我怎麼能和你爭。”
“爭個鬼啊。”敦武還是和以前一樣:“我實話對你說吧,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太后熟悉的人來做衛尉,我早就去找陳海或者丁奉了。你來了正好,有你在太后身邊,我就可以脫身了。”
“不會吧,長樂衛尉不做,你要去做一個大頭兵?”
“嘿嘿,長樂衛尉是尊貴,可是沒有出去征戰的機會啊。”敦武解釋道:“雖然俸祿也不少,可是沒有戰功就沒有例外的封賞,天天悶在宮裡養老?我還年青呢,可不想就這樣過一輩子。”
“長樂衛尉不能出去征戰?”
“豈止是長樂衛尉不能征戰,這宮裡的南軍都不能出去征戰。”敦武沒好氣的說道:“我越國的規矩,南軍、北軍和野戰軍不能相混,練習的科目都不一樣,南軍主要練習守城,目的是確保國都和宮城安全,北軍和野戰軍才練習攻城、野戰……”
敦武把情況一解釋,周胤這才明白。孫紹爲越王,因爲越國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做了一些調整,比如負責國都安全的南軍、北軍和主要負責外出征伐的野戰軍裝備和要求就相差很大,南軍不出國都,北軍不入宮城,野戰軍不入國都,嚴禁相混。
“不僅如此,就算是同屬南軍,各宮之間的人員也不準隨意調動。長樂宮的人就不能到大王宮裡去。”敦武話鋒一轉,繼續勸道:“你做這個長樂衛尉吧,讓我出去打幾仗,大王很快就要出征了,再不去,我就又趕不上趟了。”
“那要想出去征伐,該怎麼辦?”
“這可難辦了。”敦武耐着性子解釋道:“宮裡的南軍安排很簡單,各宮的人由各宮的主人挑選,到時候在大王那兒通報一聲就行,象長樂宮衛尉,只要太后看中了,立馬就可以提拔,而北軍和野戰軍則不一樣,按規矩要通過太尉安排,現在太尉是大王兼着,這倒還好說,但是不僅要通過太尉,還要各軍的將軍們同意接收才行。各軍的將軍們同意了,軍侯以下的直接任命,軍侯以上的會報與太尉審覈,校尉以上的報與大王審覈,如果將軍們不同意,你就沒什麼機會了。”
“那大王或者太尉同意也不行?”
“行也行,但是通常大王不會這麼做。因爲各軍的戰績和將軍們直接掛鉤的,如果你拖了人家後腿,他們會有意見的。”
“還有這種事?”周胤眼睛一轉,這才全部明白過來。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敦武拍拍周胤的肩膀說道:“你要是能自己拉起一批隊伍,也不多,只要有千人,就可以新立一軍,不需要別人同意,直接上報給太尉和大王,增加編制就行。”
“我哪有這麼多人。”周胤後悔莫及,早知道這麼費勁,自己就多拉些人來了。
“你也別急,我越國的新鮮事兒多着呢,你啊,就在錢唐呆着,等慢慢熟悉了環境,再請太后出面換個職務做做也不遲。”敦武安慰完了,又接着誘惑道:“怎麼樣,你來做這長樂衛尉吧。”
周胤眼珠一轉,笑道:“你要我接手也行,可是你得保證,以後我要想到你那邊去的吧,你不能不要我。”
敦武呵呵一樂,捏了捏周胤的肩膀:“那還不是一句話?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就去找太后遞辭呈去,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了?”周胤一把拽住敦武,敦武欲言又止,臉上掛着憨厚的笑容,眼珠卻滴溜溜直轉。周胤知道他的性格,哪裡肯給他想借口的機會,立刻威脅道:“你最好說實話,要不然我不接你這長樂衛尉,看你怎麼辦。”
敦武苦了臉,無可奈何的說道:“大王要出海,正在挑選出徵的諸軍,各將軍們都在整訓人馬,加緊訓練,我如果去得遲了,人家都有了定員,輕易不能加人的。”
“加個人都不行?”
“那當然,多一個人就多一份給養,多一個空間,船上又不是陸上,營盤想扎多大扎多大,每條船上的人數都是有限制的,多一個人出來,連睡的牀位都沒有,難道睡甲板上?夏天還馬虎,萬一要過冬呢?”敦武囉囉嗦嗦說了一堆,最後央求道:“無論如何請你幫個忙,等我立了功,升了將軍,以後請你去做副將,如何?”
周胤打量了敦武兩眼才點頭道:“行,信你一次。你要是敢騙我,可別怪我在太后面前說你壞話。”
“一定一定。”敦武歡喜不迭,連忙趕到大橋面前去求情。大橋也知道他立功心切,不想這麼早就在宮裡養老,便應了。敦武二話不說,以最快的速度向孫紹請示,孫紹也爽快的應了。周胤剛剛做了半天的奉車都尉,立刻升爲長樂衛尉。這要是在以前,可謂是平步青雲了,即使是外戚也做不到這麼快,更何況周胤這麼一個帶拐彎的外戚了。可是周胤看着歡天喜地的敦武去了,自己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早知道是這樣,當什麼奉車都尉嘛,直接去求陳海或者丁奉多好,這兩人是老朋友,多少要賣一點面子,多了不敢說,曲軍侯還是有把握的。
“仲英”
正在後悔的周胤一驚,擡頭一看,又是個熟人,孫尚香。孫尚香頂盔貫甲,手扶長刀,披着腥紅的大氅,正笑盈盈的看着周胤,一看他身上的官服,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了失望:“你做官了?”
“是啊,長樂衛尉。”
“真是可惜,我那缺一個軍司馬,聽說你來了,正想要你去做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有官做了。唉,算了,我另外找人吧。”孫尚香嘆了口氣,惋惜的拍拍周胤的肩膀,大步走了。
周胤愕然,隨即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發出了一陣淒厲的長嚎。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