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大漢所盛行的是察舉制。
因此,孫策所遇到什麼英傑人材,向上舉薦,並非是私慾而是出自一片公心。
可魏延日後若是生出反心,作爲舉薦人,孫策同樣也會被牽連。
只是,孫策又是頗重承諾之人,已然答應了魏延,此刻反倒是不好開口反悔了。
忽然,孫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笑道。
“公瑾怕是對老師有所不知,老師平日最愛讀書,且國士侯府的書籍均是師母爲老師篩選出來的,所以公瑾所看的書籍,老師想必也是倒背如流。”
“既然公瑾都能判斷出魏延腦後有反骨,老師自然也是一目瞭然。屆時,將魏延的相關事宜告之老師,老師自會決斷,公瑾無須擔心。”
說到最後,孫策臉上流露出了爽朗輕鬆的笑容,反倒是周瑜那俊美的臉龐多了幾分陰鬱。
在孫策所看不見的角度,周瑜撇了撇嘴,神色有幾分不滿地嘟囔着。
“什麼叫我周公瑾能判斷出來的,他李子坤也是一目瞭然?”
不過,在周瑜隨着孫策一路撤到一處足足有十丈長的木製橋樑後,周瑜收斂雜念,指揮着麾下士卒按計劃點燃這一座提前堆放了不少助燃之物的橋樑。
如此,以確保一場大火能迅速將這座木製橋樑燒得丁點不剩。
而這,並非是獨例。
又或者說,這纔是孫策領命的真正任務,在攻佔了魚復城與圩關後,孫策與周瑜領着一支偏軍沿着棧道不斷深入,就是爲了破壞這條棧道。
且在趕至此處的過程中,周瑜便將沿途棧道中便於破壞的地方都做好了準備。
或是引燃,或是砍斷,或是推倒樹木巨石阻路……
以最大限度地在此處前往魚復城與圩關的三百里棧道中,阻礙着益州軍的行軍速度。
棧道破壞容易,修復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當年楚霸王項羽之所以中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便是漢高祖大張旗鼓地想要修復曾經被他燒燬的棧道,讓楚霸王下意識地認爲將棧道修復起碼還需要一年半載的功夫。
益州天險的存在,讓棧道修復起來,絕非單純的人力堆砌就能加快速度的,而是需要足夠的時間。
李基根本就沒有打算派兵正面阻截益州軍,而是準備利用保護着益州的益州天險,反過來攔截益州軍進入荊州。
劉焉設的好一齣“請君入甕”計謀,李基幹脆便趁着劉焉烹煮同宗兄弟之時,當個小偷悄悄地摸進去,幫劉焉把大門給反鎖起來。
……
翌日中午。
等聽聞消息的劉焉匆匆趕到了劉表身死的地方,看到周瑜以血書在石壁上的詩句後,只覺得大腦陣陣發昏,雙眼一黑,險些當場暈厥了過去。
劉焉倒退了幾分,強忍着涌上喉嚨的甜意,大聲質問道。“劉表呢?!老夫的同宗兄弟劉表在哪裡?!”
而一個斥候有些顫顫巍巍地被帶到劉焉的面前,然後朝着劉表倒地的那具無首屍體一指,道。
“主公,那人便是劉表?”
劉焉瞪大着眼睛,喝道。“你親眼所見?”
劉焉之所以如此自信劉表逃不出益州,自然不是毫無準備的。
事實上,劉表看似一路逃亡似是暫時甩開了追殺的益州軍,實則益州本土中多的是擅長翻山越嶺之人。
這些斥候自小就在益州山嶺之中長大,翻山越嶺可謂是如履平地。
因此,足足有十來個斥候一直沿途遠遠地跟着劉表,確認着劉表行蹤向後方的追擊大部隊彙報。
“是。”
斥候有些結結巴巴地答道。
“當時小的就在五十步外的樹後藏着,親眼目睹了劉表被自稱江東孫伯符之人砍下了頭顱。”
劉焉聽罷,一時只覺得氣短,有些難以呼吸。
爲了奪取荊州,爲了奪取玉璽,劉焉費了多少心思,又付出了多大代價才讓各方諸侯都相信益州已處於內憂外患的狀態。
荊州與玉璽,這二物盡繫於劉表一人身上,所以劉焉這才特意留了劉表性命,甚至生怕逼迫劉表太緊,讓劉表引頸自戮也不願被俘。
萬萬沒想到,種子埋了,肥料施了,茁壯成長了,眼看就要結出碩果累累了。
結果,這果樹直接被孫策給砍了。
若不是劉焉向來都是城府極深,說不得此刻已經忍不住拔劍砍了眼前這個斥候泄憤了。
“你,將你所見的一切不得遺漏一點,都給老夫說一遍。”
劉焉咬牙切齒地喝道。
“是。”
斥候不敢遲疑,連忙便將親眼目睹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五十步的距離,再加上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
讓這個斥候清晰地目睹了一切,就連雙方的對話都聽了個大半。
而等這個斥候詳細地複述了一遍後,劉焉心中那丁點懷疑劉表乃是假死脫身的僥倖之心也徹底散去。
這個斥候全程沒有跟丟劉表,且孫策與劉表有着殺父之仇,孫策會毫不猶豫地剁了劉表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更讓劉焉爲之絕望的是,劉表至死都沒有說出玉璽的所在,孫策甚至都沒有給劉表說出來的機會就直接將劉表給剁了。
‘也就是說,玉璽徹底下落不明瞭?!’
一念至此,劉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身形搖搖欲墜。
也就在這時,被劉焉派往前方探路的其餘斥候匆匆地跑了回來,稟報道。
“主公,前方十里外棧道一處十丈左右的木製橋樑被焚燒損毀,一時過不去,還請主公定奪。”
劉焉先是一怔,然後猛然大步走到了那斥候的面前,一把提前斥候的衣領,面目猙獰地追問道。
“你說什麼?!”
被嚇懵的斥候聲音中難掩恐慌地答道。“前方一處十丈長的橋樑被焚燬,恐怕需要一些時日修復。”
劉焉死死地盯着這個斥候,然後猛然擡頭看着石壁上的那一首詩,沙啞地重複了後半句。
“難跨蜀道三百里……”
僅是十里外的棧道橋樑嗎?
恐怕是此處往後三百里的棧道都被破壞了……
修復?
修復??!!
等修復好,怕是荊州早就換了主人。
南吞荊州,驟然變成了咫尺天涯的幻夢,而北出漢中,此前又徹底與張魯交惡……
益州,益州無疑是徹底被困於這天險之中再無出路!
劉焉的神色先是越發猙獰,然後呆滯,最後一片慘白……
直至,到了面如金紙的程度。
“嗚呼,天不佑我劉焉,天不佑我益州!!”
“哈哈哈哈,劉玄德,李子坤,你們太狠了,太狠了,老夫所做的一切都爲爾等做了嫁衣……”
下一刻,劉焉口吐逆血,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一倒,恰是倒在了劉表的屍身旁。
一時間,劉焉衆多反應不及的下屬,紛紛驚呼地朝着劉焉衝了過去。
“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