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周昕不惜耗光了所有的人脈與人情,甚至走了名聲極爛的董卓的渠道,與自己的弟弟周昂分別成了丹陽與九江郡守。
所圖的,唯報仇耳!
丹陽與吳郡全面接壤,且九江與丹陽隔長江相望,一南一北完全可以封鎖吳郡通往長江的上段,對吳郡形成包圍阻斷之勢。
原本,周昕還欲慢慢積蓄力量,伺機而動,不想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劉備率領精銳北上參與討董會盟,吳郡、會稽郡空虛,這如何能讓周昕按納得住?
因此,在廬江、九江、豫章、丹陽四郡郡守或許都對吳郡虎視眈眈,但卻是以周昕最爲積極,不斷地瘋狂推動着討吳盟軍的形成。
而當廬江郡郡守笮融、豫章郡郡守許貢以及諸多揚州世家家主應邀而至盟軍營寨主帳之時,看到周昕、周昂二人均是額系白布,身穿孝服之時,均是爲之一驚。
穿着僧袍,頸掛佛珠,除了沒有剃頭之外,卻是與得道高僧似的的廬江郡守笮融雙手一合,宣了個佛號,道。
“阿彌陀佛,二位莫非是有至親逝世?若是如此,老衲願爲二位超度唸經,也可教逝者早登極樂,輪迴轉世。”
儘管自漢明帝時期,佛教便開始傳入中原,還直接在洛陽修建了一座白馬寺。
但漢代的黃老之學盛行,道家纔是主流,再加上張角率領太平道教叛亂後,不少人對於宗教人士都有幾分敬而遠之。
因此,面對着作爲虔誠佛信徒的笮融不遺餘力地趁機推銷佛教之舉,周昕冷笑了一聲,答道。
“我周家一百二十三口的血海深仇,笮府君恐怕超度不了。”
臉色祥和的笮融聞言,眼睛卻是忍不住微微一亮。
大宗生意!
當即,笮融又宣了個佛號後,道。
“佛法無邊,縱使老衲一個超度不了,可若是二位施主願意投身佛門,日夜爲亡者祈福,莫說是一百二十三口,便是一千二百三十口也不在話下。”
此言一出,整個主帳之內幾乎是一片靜寂,衆人均是一副怪異的眼神看着笮融。
周昕與周昂兩兄弟看着笮融的眼神,更是泛着赤裸裸的殺意。
這是什麼黃泉笑話……
周昕都直言這是一百二十三口人的血仇,又披麻戴孝,必然是家族遭劫了。
結果笮融這接了一句就是一千二百三十口人都能超度,這跟暗示周氏死得還不夠多有什麼區別?
“匹夫,汝在說什麼?我殺了你……”
周昂下意識就要衝着笮融拔劍,卻是被還有幾分理智的周昕攔了下來。
笮融!
周昕自然也是調查過笮融的來歷。
原不過是丹陽郡出身的小豪強,由於與陶謙同鄉,在陶謙擔任徐州牧後便聚衆數百人去投奔陶謙。
恰逢陶謙入主徐州初期孤家寡人,對於投奔而來的同鄉笮融可謂是相當重用,後續更是讓笮融總督廣陵、下邳、彭城三郡漕運,讓笮融擁有了瘋狂斂財的機會。
而在董卓入主朝廷後,笮融趁機以財物獻於董卓示好,繼而晉爲廬江郡守。
且在笮融到任廬江郡後,可謂是瘋狂地推行佛教,大肆興建佛寺,然後以着佛教的名義在廬江郡搜刮斂財。
笮融上任不到半年間,所斂財物便數以億計。
周昕深知與笮融不是一路人,笮融參與到“討吳聯盟”的目的,單純就是覬覦吳郡的富沃繁榮,打算狠狠地在吳郡咬下一塊肉。
只是眼下週昕很清楚不是內訌的時候,否則很可能這一次會盟直接當場失敗。
與向劉備復仇相比,其餘的些許小事都是可以忍受的。
也就在此時,豫章郡郡守許貢微微揚起下巴,一捋短鬚,一副高傲之色地開口道。
“諸位同爲揚州人氏,何故如此劍拔弩張?笮府君出身豪族,家學不足,一時言辭有誤,又何必斤斤計較?”
此言一出,看似是在調停周昕、周昂與笮融之間的衝突,但言語之中的傲慢幾乎掩蓋不住,隱隱流露着對於江東世家的輕蔑。
不過身爲汝南許氏,許貢也確實有着自傲的資本。
所謂的江東世家,在中原大族看來不過都是些偏遠小族,而許氏或許比不上汝南袁氏、潁川陳氏、潁川荀氏等頂級世家,但也是當世有數的世家大族。
汝南許氏一族除了有許劭這等清流名士外,一連出了許敬、許訓、許相三代位列三公的高官,完全也稱得上是“四世三公”,只是跟袁氏相比在影響力與門生故吏要差上不少罷了。
更重要的是許相之所以能位列三公所依附的是十常侍,隨着十常侍失勢被誅,去年許相已經被何進舊部聯合袁氏進行清算被殺。
這也導致了原本在汝南還勉強能與袁氏抗衡的許氏一下子就徹底失勢,嘗試依附於董卓之餘,許氏族老也意識到了亂世將至。
而許氏深知中原地區袁氏勢大,難以抗衡,故以通過董卓爭取到了豫章郡守官職,由許貢前往江東替許氏尋找立足之地。
也正是因此,許貢看待這些江東的偏遠世家,幾乎是天然就帶着一種蔑視與傲慢。
若不是家中族老的命令,自認是被髮配到江東的許貢認爲這些偏遠世家,一輩子幾乎沒有機會與自己同席而坐。
‘一輩子吃不上一口鼎食的下等人……’
許貢暗自撇了一下眼角,還下意識地擡起衣袖在鼻子處遮掩了一下,以避免這些江東世家身上所攜帶的難以忍受的臭氣撲鼻而來。
笮融見狀,也是一副得道高僧的祥和之色,道。
“許施主所言極是,‘貪嗔癡’乃是三毒也,莫要動怒,縱是一時未能理解我佛精妙,貧僧相信二位施主遲早也會立地成佛,悟得極樂妙法。”
周昕表情微微抽了抽,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態,道。
“感謝二位的好意,當下會盟討吳纔是正事,餘事押後再商談也是不遲。”
笮融點了點頭,贊同着說道。
“施主所言甚是在理,吳郡百姓多遭苦難,當以佛法解救之。”
而許貢也不搭話,僅僅是微微頷首表示贊同,也跟着周昕、周昂、笮融等人在大帳之中落座。
緊隨四位郡守之後的,還有不少揚州世家所派來的代表亦是緊隨入座會盟。
遑論是周昕、周昂,還是許貢、笮融都是剛剛上任不久,有些就連治下都還沒有完全掌控,武庫或有不少甲冑兵器,但是糧倉幾乎是能夠跑老鼠的。
因此,若是沒有揚州世家們的鼎力支持,資以大量錢糧,這一次的會盟根本就沒有達成的條件。
僅僅是大軍所需的錢糧消耗,就足以讓四郡郡守無計可施。
而在衆人落座後,許貢以眼神向着豫章郡內已經依附自己的世家示意,那世家代表當即起身開口道。
“既是會盟,當奉大義,再立盟主,方能約束衆將,上下一心,諸位以爲呢?”
旋即,又有一豫章世家代表起身接話,道。
“許府君乃四世三公,海內知名,賢臣之後,若能爲盟主,可使天下人信服,率軍所過之處,必能讓吳郡望風而降。”
許貢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容,但還是故作謙遜地說道。
“諸位擡舉了,老夫德行淺薄,如何能統領揚州諸賢?還請另薦德高望重之人爲盟主。”
頓時,除了已經依附許貢的豫章世家在不斷捧着許貢的臭腳外,其餘人的神色都略有些難看。
許貢之心,幾乎是瞬間便表露無疑。
盟主之位,許貢勢在必得,其圖謀的無非便是統領盟軍討伐吳郡後,順理成章地成爲江東之主。
至於什麼再推薦德高望重之人爲盟主……
論名聲、論地位、論出身,在場之人無疑是以許貢爲最,哪裡還有比許貢的名望更高之人。
只是這一次會盟,除了是多方勢力暗中合力推動而成,不同的郡守以及不同的世家幾乎都有着自己的目的與訴求。
汝南許氏對於江東世家而言,無疑屬於一條過江龍。
這對於絕大部分只想在揚州劃地而治,偏安一隅的江東世家而言,已然不能容忍劉備的存在之餘,同樣也不想讓許貢成爲江東之主。
汝南許氏一旦徹底在江東紮根,無疑代表着江東世家所能分到的蛋糕將大大縮減……
一時間,在場的世家代表們心思浮動之餘,不斷地相互以着眼神交流,然後便是有着一個丹陽世家代表出聲道。
“許府君自是有成爲盟主的資格,但豫章朱氏竊得吳郡佈防圖,丹陽周府君亦是大量派遣心腹深入吳郡驗證佈防圖真僞,與之相比許府君終究是缺乏了些許功績。”
“確實,佈防圖事關重大,有佈防圖在手,攻入吳郡易如反掌,如此當以周府君爲盟主。”
“且周府君與劉備有血海深仇,若是推舉周府君爲盟主,以報血仇爲名,則是大義在手,更能使天下人信服也。”
……
在其餘世家接二連三的發聲下,許貢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