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電轉,曹休表面上不動聲色,仍舊追隨曹操走入衙門。
衙門內,曹操不再看竹簡,事實上經過一個時辰的閱讀,對於滎陽情況他已基本確定。
在曹操心目中,滎陽城之重要,不在陳留之下!
“文烈,你說說要真正要將滎陽城收復,要做些什麼?”
見他從外面走入,坐在桌案上的曹操忽然問。
這話突然,曹休稍微一愣後,不禁低頭沉思起來。
並非他不知曉答案,而是在斟酌該如何回答。
片刻後,曹休答曰:“回稟從父,想要收服滎陽,所需行事有三,第一城內,第二城外,第三則是太守之位。三者具備,方可真正收復滎陽城爲己用。”
曹操眉頭一挑,饒有興趣再問:“哦?不妨細細說來。”
“第一城內,指的是滎陽城中百姓的民心,唯有得了民心,纔可真正掌握滎陽城內。從父您之前在廣場的一番演講,盡收滎陽俘虜,更有不少青壯年參軍,已得民心。”
“第二城外,指的是城外周邊縣鎮,從父命我尋來陳德等六人,爲的便是要藉助這六人在滎陽城內外的聲望與影響力,替您當說客,說服縣鎮居民官員臣服於曹家。”
曹休娓娓道來,全程並沒有提及自身半分,將功勞盡歸曹操:“內有這六人協助,外有從父兵力震懾,雖還未開展行動,可內外兼施下,想來這第二點已不在話下。”
“說得好,不過文烈你可過謙了,據我所知那六人中影響力最大的陳德,已經被你收歸麾下了吧?適才我可聽人彙報,他可是稱你爲主公的。”
曹操笑着讚歎:“文烈能得此良將,從父也爲你高興啊,可喜可賀。”
曹休聽聞,不喜反驚!
徐老農前車之鑑猶在眼前,他可無法推斷曹操此言是真情,亦或者假意。
若是假意,恐怕曹操對他已心生忌憚!
“伴君如伴虎!”
在這一刻,曹休心中再次深有體會,同時心中暗歎。
若自己爲異姓尚好,可自己與曹操同爲曹氏一族,難免會引起他忌憚,更要處處提防!
心中電轉,曹休單膝跪地,恭敬道:“他臣服於我,不過是攝於從父威嚴罷了。我即便爲他的主公,可從父您也是我宣誓一生追隨的主公,若您有需要用到他,隨意差遣便是。”
曹操沉默不語,足足數分鐘時間。
期間氛圍壓抑,曹休低下頭不敢妄動,也不敢再多言。
曹操身爲當世梟雄,與其過多解釋,不如一句帶過。
畢竟,說多錯多!
“文烈無需緊張,我也就是隨口一問。”
忽然,曹操開口大笑,轉移話題道:“你先起來,和我說說這第三點,該如何處理?”
曹休鬆了口氣,不論曹操作何念想,此事算是揭過了。
他佯裝思索,最終懊惱低頭:“關於這第三點,如何獲得太守之位,休實在想不明白,還望從父能爲休解惑一二。”
他能想得清楚曹操所想第三步計劃,可身爲屬下需要藏拙。
槍打出頭鳥,若自身展現得太過優秀,反倒會遮掩了上司的光芒,引來忌憚甚至是惹來大禍!
果不其然,見到這一幕後,曹操不但不惱,反倒笑容更顯慈和。
“文烈,你還年輕,想不明白也是正常。”
曹操笑答:“這第三點爲滎陽太守之位,若是以前漢朝鼎盛之時,滎陽太守身死後便會有將領快馬加鞭將滎陽太守官印送回首都洛陽,而後由天子與百官重新定奪人選。”
“可現在,天子與百官被董賊所挾持,西逃長安,首都洛陽更是化作一片焦土,這一規矩顯然不適用,那該如何定奪太守之位?莫非仍要聽從天子定奪?”
曹操搖了搖頭,解釋道:“此次討伐董賊雖是由我於陳留起兵,可能聚來十八路諸侯之多,其中因由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他們的心思根本不在討伐董賊,而是想要打破董賊一手遮天的局面,從而謀求各自發展。”
“現在,董賊被迫西逃,雖仍挾持着天子與百官,可十八路諸侯有‘討伐董賊,匡扶漢室’這一口號,諸侯們便佔據了大義。”
“佔了大義,諸侯們對於董賊挾持天子所發之號令,他們大可陽奉陰違甚至可以置之不理。如此一來,董賊被孤立於長安,天子與漢室也形同虛設。”
曹操拿起桌案上的官印,笑曰:“既然天子之令已形同虛設,這滎陽太守一位只需諸侯們認同便可。”
“如今滎陽太守官印在我處,我又手握四萬兵馬,想來諸侯們也不會爲了區區滎陽一城,與我爲難。如此說,文烈你可想明白了?”
曹休心驚,曹操乃討伐董卓的號召者,‘匡扶漢室’的口號也是由他提起。
可如今他所說話語,卻不將漢室與天子放在眼中,若外傳出去,即便被套上大逆不道的謀反罪名,也非不可。
“關於滎陽太守之位,曹操想要解釋清楚根本無需說得如此詳細,可他卻偏偏這般說了……”
曹休心中驚疑不定,有些摸不透曹操說出這些話語,目的爲何。
之前斬殺劉備,他曾在帳篷中以一統天下之宏圖發問,曹操當初並未給過答覆。
可如今他所說之話,雖未提及爭雄天下,可言下爭雄之意不言而喻。
這一番話,無異於回答了他當初一統天下之問。
曹操此舉,莫非已是將他當做心腹宗親?
“不論如何,曹操既然和我說這番話,便說明他心中對我仍舊是信任多過忌憚猜疑。”
曹休暗想。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則不過轉瞬,他拱手恭敬回答:“休明白了,多謝從父爲休解惑。”
“無妨。”
曹操站起身,將官印遞給後方樂進,吩咐道:“文謙,你帶五千兵馬留守滎陽。曼成、文烈,你倆傳令下去,讓全軍做好準備,午時一過我等便出發前往洛陽。”
洛陽城內。
申時,曹操追擊遭遇埋伏,反擊獲勝並降兵二萬之事傳揚開來,諸侯爲之譁然!
同日戌時,洛陽城外沙塵滾滾。
曹操帶領大軍,於黃昏夕陽襯托之下——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