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挑戰秦朗一事,在許昌城以極快速度傳了出去。
衆人皆知,人聲鼎沸。
就連身在皇宮的劉協,也知道了今晚的挑戰。
劉協趕緊往宮外遞了聖旨,要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倒不是想接見使團,而是想看秦朗如何大發神威,幹掉曹操的大將,讓曹操狠狠的丟一次臉。
結果,曹操還沒打臉,他的臉被曹操打了。
曹操不讓他大半夜的出宮,萬一和誰碰頭了怎麼辦?
萬一和袁紹的使團有些暗地下的交流怎麼辦?
曹丕府。
中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可桌子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曹丕,另一個是曹衝。
在曹操的這些兒子中,曹丕和曹衝的關係是最好的。
“二哥,這些吃食很少見啊,一會兒要給我師父送一些過去!”
曹衝嘴裡咀嚼着一塊鹿肉,小嘴塞的滿滿的,說話也模糊不清。
這可是幼鹿,很難打到的,曹丕打到幼鹿後都沒有給曹操,還是叫着他來吃的。
“衝弟啊,父親那還沒有送去,你就只想着師父了。”曹丕調侃道,聲音裡卻充滿了羨慕。
曹衝原本就是曹操最喜愛的兒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從稱象之事後,名聲也傳了出去。
曹操甚是已經表達出了要把曹丕立爲世子的態度,之所以還沒有明確,怕也是因爲曹沖年幼,爲了保護他。
“父親如今是當朝宰相,什麼珍貴的吃食沒見過?”
曹衝擡了擡頭,思索了片刻,道:“二哥,父親已有帝王之志,卻仍時機未到,師父如此人才,怎麼能不留下來輔佐父親呢?”
“衝弟……你……你……”
曹丕震驚了,這種話怎麼能輕易說出口,幸虧現在沒有別人聽到,要不然就麻煩了。
曹衝如此行事,只是爲了給曹操增強實力嗎?
也不見得只是如此,待父親成就大業之後,那秦官人,豈非也是曹衝最大的助力?
一隻幼鹿,不僅要爲父親留住人才,也留下了自己的力量,衝弟,你今年真的只有八歲否?
“二哥,今天晚上夏侯將軍要與師父決戰,此一戰師父不能輸,可夏侯將軍也不能輸,要不然父親就該爲難了。”
“你……你又知道了?”
秦朗自然是不能輸的,他要是輸了,還會留在許昌嗎?
人才不一定要能打,以決戰來判定一個人的價值,也太片面了。
就說荀彧郭嘉之才,價值如何?
荀彧或者郭嘉,誰能打得過夏侯惇?
夏侯惇自然也不能輸,夏侯家可是曹操手下一大臂住,曹操的崛起和夏侯家的傾力相助脫不了干係。
曹家和夏侯家早就千絲萬縷的鏈接到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夏侯淳就是夏侯家在軍方的領軍人物。
夏侯淳要是輸了,夏侯家受到打擊,影響的就是曹操的實力。
就算哪一方真的輸了,也要有完美的解決辦法才行。
這件事他都沒有想的那麼深遠,可曹衝就想到了,難道父親就想不到嗎?
曹操明知道兩相爲難,爲何還同意夏侯惇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
曹丕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出來。
一看曹衝,還在那津津有味的吃着鹿肉,衝弟這是知道父親的心思啊!
曹丕只覺得心中絕望,有這麼一個弟弟,誰能不絕望?亦或者,誰能沒有殺念?
“嗝……”
曹衝拍了拍肚子,打了個飽嗝,順手拿出刀子,把幼鹿的另一邊身體切了下來。
“二哥,今天晚宴我就端着這半隻幼鹿過去,在父親的面前送給師父,你覺得怎麼樣?”
曹丕神色複雜,喃喃道:“甚好,如此甚好!”
今天的晚宴,曹丕原本不想去的,因爲不論夏侯惇或者秦朗誰輸誰贏,都沒有好處,這是他的判斷。
“不,我要去,我要去看一看,父親的心思!”
許昌城有一座樓,外面是一大片空地,夜晚之時,燈火通明。
曹操坐在二層之上,透過木質的護欄,居高臨下的看着下方的人羣。
此時已經有不少接到邀請的人到了,可是能上到二樓的,卻沒有幾個。
劉備受邀而來,位置在曹操的右手邊,這可是極大的榮譽。
所有人都對劉備爲之側目,此人竟然這麼受到曹操看重,以往,這右手邊都是荀彧的座位。
袁敘帶着甄宓,甄宓臉上戴着面紗,上樓後先行了一禮。
荀彧與郭嘉聯袂而來,荀彧上了二樓,郭嘉卻留在了下面。
緊接着是許褚,金刀闊馬,往曹操身後一站,今天他的角色是保鏢。
董承和曹植來了,董承作爲接待使團的主官,於禮儀處也要來的。
曹植卻沒有座位,只好站在了許褚身旁。
曹操還有些疑惑,樓下有你的位置,你跑樓上來幹什麼?
曹植的心思都在甄宓身上,一上樓,眼睛就離不開了,哪裡看到了曹操的不滿。
甄宓悄然間看了曹植一眼,此人長相俊郎,也頗爲有禮,眼神癡癡,卻沒有邪念。
此人是曹操的兒子,還能有此素養,比那個掉進她浴桶裡的登徒子要強上太多了。
甄宓對着曹植微微一笑。
就是這一笑,曹植只覺得頭腦眩暈,壓抑着靈感的那一層薄膜,上面出現了無數裂痕。
裂痕隨時都會破解,傳世之作隨時都要捻來!
還有幾位許昌曹氏和夏侯氏的長輩,一大桌只有十數人,在曹操的左手邊還空着兩個位置。
“官人,本來吾右手側的位置是你的,可既然你認了劉玄德爲兄長,那麼總不能讓你在他之上,左手的位置就委屈你了!”
曹操暗自感慨,幸虧前些日子青梅煮酒論英雄,也沒有小看了劉備,劉備坐在這裡,也不算辱沒了自己。
一隊數千人的將士把街道空地圍了起來,夏侯惇身穿鎧甲,提着兵器,騎着高頭大馬,在街道深處緩緩而來。
夏侯惇原本就長相醜陋兇惡,現在又瞎了一隻眼睛,爲了今天的挑戰,他甚至沒有戴着眼罩。
那一隻空洞的眼眶,讓人禁不住渾身發寒。
誰也想不到,一位征戰沙場的大將,他的殺意不是那麼狂暴強烈,反而冷漠如冰。
夏侯惇來到迎賓樓下,擡頭用那一隻獨眼,看向了曹操,“主公,末將夏侯有甲在身,無法下馬行禮!”
開口間,殺意更是凜然。
夏侯惇的不下馬是對的,自從昨天開始……不,應該說自從扣下了那一隻眼睛開始,他就一直在積蓄殺意。
此時若是下了馬,彎了腰,那股殺意恐怕會失去控制。
曹操一言不發,只是揮了揮手,隨後轉頭看向街道的另一頭。
秦朗身穿長衫,緩緩走來。
既沒有戰馬,亦沒有兵器,不但不像是來決鬥場的,反而像是讀書人要出城踏青郊遊。
夏侯惇猛地一拽繮繩,大吼道:“秦朗,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