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把夏侯淵還給了曹操換來了兩郡之地後,劉備就放心的帶着人回到了長沙。
畢竟,這裡是他的根基,不好走開太長時間的。
忙碌了一段時間後,便收到了淮南方向的戰報,孫策敗走。
起初,劉備只是覺得無限的扼腕。
但又覺得這是早晚的事情,倒不是看準了江東子弟便戰他林允文不過,只是曹操北上之後是向西去了司州而不是徐州,那孫策這股兵馬就註定要成爲孤軍的,人就算誘你不出,困也能給你困死。
可站在劉備的角度,他是不希望孫策敗的,畢竟兩方已經落了文書結盟,是名正言順的盟友。
而且這一敗堪稱是元氣大傷,三萬步軍和兩萬水師,除了提前撤走的幾千水軍外,近乎全軍覆沒的存在。
太史慈、周瑜、呂蒙等人死的死、抓的抓,短時間內怕是恢復不過元氣來了。
浮空山一戰,自己也傷亡很慘,可終究是拿下了武陵和零陵兩個郡,對下面人也有個交代的,孫策,難啊。
很長時間都處於emo狀態的關羽得知了這個消息,沒有辦法與大哥共情,相反的,甚至還有一點點的開心。
畢竟,自己的失敗固然令人心疼,但盟友的成功會更讓人窒息。
根據這個理論反推,關羽很快就明白爲什麼自己高興了。
“大哥,乾脆趁着這個機會,讓俺帶上幾千人把交州給佔了吧?”這算盤打的啪啪響,張飛的腦子非常活分。
“休得胡言。”劉備白了他一眼,朝盟友下刀子,這事傳出去那可不僅僅是毀人設的問題了,下面的人都會瞧不起自己的。
諸葛亮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圍在火盆前沉思未來的打算。
孫策這一仗敗的太慘了,如果曹操那頭再敗,這天下的格局將發生鉅變,三方都將被逼入西南一隅做困獸之鬥,進軍中原的計劃將遙遙無期了。
從這個角度上看,諸葛亮是希望曹操獲勝的,只有他勝了,呂林纔會有旗鼓相當的對手,而自己纔有時間慢慢發展。
另外一方面,孫策的地頭,很大概率是會被林墨給吞併,除非四大家族聯手出人出力出錢財,加上他們的號召力,舉江東世家之力抗衡,倒能讓孫策短時間內擁有一戰之力。
但這樣做就意味着世家全部下場,賭注很大,作爲條件,孫策不說淪爲傀儡也只能變成如袁紹當初的情況一樣,被世家綁縛,甚至戰和之計都未必定的下來。
畢竟,孫策不是袁紹,袁紹本身就是最大的世家,他們下場把孫策推到前線,唯一看中的也只有他麾下的淮泗派罷了。
至於張飛的算盤,在諸葛亮看來就是天方夜譚,孫策這一仗是全軍覆沒,還不至於把家底給打沒了,憑着自己手頭上這點人過去交州,別說兵馬夠不夠,糧草都沒有。
“報!”
諸葛亮出神的時候,一名軍士跑了進來,對着劉備拱手道:“江夏斥候回報,黃祖太守領了數千人出城,往安陽山方向去了!”
聞言,廳內幾人面面相覷,皆是狐疑。
“黃祖要幹嘛,他要去找林墨的麻煩嗎,那怎麼不跟大哥請示?”張飛大概忘記了,黃祖又不是他劉備的部下這件事吧。
劉備看向諸葛亮,正要請教的時候,後者表情驟變,驚駭道:“糟糕,他帶人去堵孫策了!”
反應過來的劉備亦是脫口而出道:“對啊,我怎麼忘了他們倆之間是死仇,孫策翻越陽安山一定會經過黃祖的地盤!”
“哦~俺也想起來了,那孫堅就是黃祖給殺的,沙羨一戰孫策又把黃祖一家老小給宰了,這兩人啊,肯定是不死不休了。”
張飛呢喃分析了一番後,不解道:“軍師,那也是黃祖跟孫策的事情,你怎麼慌成這副模樣?”
關羽皺了皺眉,試探道:“軍師和大哥的意思是,孫策現在還是我們的盟友,而世人眼中,黃祖也是大哥的部將,孫策一旦死在了荊南,世人皆會認定是大哥殺了孫策。”
在這個時代,結盟就等同於向世人宣佈兩方力量變成一股,甚至需要祭天宣誓,表達誠意。
如果,伱在孫策窮途末路的時候趕盡殺絕,那就是背盟敗約了,這可是讓人不齒的行徑。
詐降之類的終歸是兵法一途,而背盟敗約就屬於人品下作,罵名能延續千年,其惡劣可見一斑。
哪怕是張飛剛纔的算盤,也可以打着是爲孫策管轄區域的由頭,勉強是勉強了一些,終歸可以自圓其說。
但你把人孫策殺了,這事怎麼說都說不去。
“如果孫策真的死在了江夏,孫家也會把復仇的怒火全部宣泄在我的身上,淮南大敗那是戰爭,可黃祖此時殺他,卻要給我們落了背棄盟約的罵名。”劉備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這兩年孫策休養了起來,這次的淮南大敗又給他打了回去,可不代表他們孫家沒有放手一搏的能力。
尤其是在自己落下惡名之後,他孫家人對自己動手就名正言順了,甚至想要從中漁利一波的世家也會站出來給予支持。
到最後,獲利的只會是呂布或者曹操。
“誒,這好辦,大哥,你即刻下一道軍令讓黃祖帶兵回城,俺親自去傳令,他還敢抗命不成?”張飛這是真沒拿自己當外人。
“也許,讓黃漢升去合適一些,畢竟他們也算老相識了。”關羽這個建議就算比較中肯的。
劉備並沒有迴應他們,與諸葛亮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堅定點頭,他才嘆聲道:“只能是我們親自跑一趟,纔有可能勸住黃太守了。”
“公子深明大義,讓他也同行,他的話,黃祖還能聽得進去。”諸葛亮凝重道。
意見達成一致後,劉備便風風火火的跑去找劉琦了。
“這林墨也真是沒用,竟然還能讓孫策給跑了,淨給大哥找麻煩!”張飛依舊吐槽。
諸葛亮無奈的搖了搖頭,澀聲道:“此人精於算計,城府心術非常人可及,此事未必不是他有意爲之的。”
現在,只要劉備能趕在孫策下山前抵達,救下孫策的問題應該不大,可後續的麻煩會接踵而至的。
最棘手的麻煩就是來自荊州軍內部。
要知道,江東與荊州的仇恨,並不只在黃祖與孫策兩人之間,從孫堅死在黃祖手上後,這些年來,兩家大大小小的戰鬥打了多少,又有多少人死在戰場。
劉備現在救走他,等於是抹殺了這筆血海深仇。
可權衡之下,又是非救不可。
林允文啊林允文,這隻怕也是你計劃裡的一環吧,舒城一戰連環妙計誘敵出城,就連周郎如此奇才也被玩弄,這還不罷休,要將孫策這股禍水也引到荊州來。
無論此事成與不成,他都會有所收穫的,這一手真是神來之筆。
與此人同世,真不知是幸與不幸
阿嚏!
“誰特孃的在罵我。”林墨擤了擤鼻子,低頭繼續搗鼓。
“有沒有可能是喬家那對姐妹在想你呢。”
趙雲輕笑了一聲後,疑惑道:“你這幾天都在搗鼓什麼呢,自打安頓好了喬公,已經是約定了日期,怎麼還不去喬家見她倆?”
“子龍有所不知啊,我當初說好的是來年春暖花開日便是見面之時,這一晃,四年都過去了,不得備兩份賠罪的禮物嘛。”
林墨頭也不擡,繼續搗鼓,隨口道:“那幾個人怎麼樣了?”
“這事我怕是辦不成了。”
趙雲無奈的搖搖頭,雙手一攤,“當初文丑骨頭夠硬吧,尚且願意與我交談幾句,可他們仨一個個都不說話的,好酒好肉也給了,好話也說盡了,激將也沒用,看來是鐵了心求死。”
林墨停頓了一會,有些好笑,不是說江東皆鼠輩嗎,骨頭這麼硬,看來這裡頭有誤解啊。
隨後又繼續操作了,笑道:“無妨,反正水師將領是一定要有的,要麼是他們,要麼是黃祖,左右都不虧。”
這一步棋也算的上是陽謀吧,最後的結果孫策是死是活,對自己都是有利的。
當然了,本心上來說,還是希望孫策死的,畢竟,他一死劉備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這些手下敗將爲了報仇,應該會甘願加入。
打了幾場仗就會有袍澤情義,到時候再打曹操也不會有二話,呂營這方面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
“這事,跟黃祖有什麼關係?”趙雲來了興趣。
“這事說起來就長了,有空跟你說吧,讓你學的東西學會沒有?這玩意她看了一定喜歡的,你也就不愁跟她待一起的時候沒話說了。”
“都學會了,也不難,還挺有趣的,昭姬看了定會歡喜。”
趙雲笑的很開心,隨後表情又變得有些凝重,“可是,溫侯在司州與曹操大戰呢,我們是不是應該趕過去幫忙?”
“岳丈大人麾下的八九萬可是我們最精銳的部隊了,而且還有龐士元在身邊,應該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見趙雲依舊神思不屬、心神不定的樣子,他便停下來看着趙雲,輕聲道:“而且,我也不能哪打仗就去哪,那樣會給人一種離了我好像呂營的人就不會打仗了。”
這麼一說,趙雲就恍然了過來,回想起先前呂布的狀態,確實是像那麼一回事。再者說,安豐兩番戰的時候,林墨也不在,賈詡不是處理的很好嗎,能讓他這麼看好的人,想來不會讓人失望。
“再一個,我現在還不能立刻離開這裡。”
林墨嘆了一口氣,走到旁邊的坐榻上跪坐下去,拿起趙雲斟好的茶抿了一口,緩緩道:“四大家族終究是個麻煩,我擔心他們不甘爲人後,有意將孫策推到幕前。”
“他們,爲何要這麼做,直接歸順我們不是最明智的選擇嗎?”趙雲好奇道。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你想想,我們治下的地方,北國方面河南與河北的士子爭鬥不休,淮南與徐州的士子也是針尖對麥芒,你以爲他們都是私人恩怨呢,其實都是爲了家族在爭利。
在這種情況下歸順於我們,怎麼看都是屈居在北國、徐州和淮南士子之下的。
再加上我這些年來,我確實對徐州士子有所偏倚,加之紫陽書院這件事,應該有好些人是不滿的,四大家族已經習慣了在江東做大,未必願意甘爲人下咯。”
林墨的解析很清晰,趙雲一聽就明白過來,“也就是說,他們如果認定這天下大勢並不見得都一定會重歸一統,那就有可能合四家之力穩住江東,因爲在那裡,他們可以主導一切。”
林墨緩緩頷首,“而且,把孫策推到幕前,他們躲在幕後,還不會與我們產生正面的衝突,何樂不爲呢。
我還留在這,就是希望讓他們看到我的誠意,要不然你真以爲一封信就能讓四大家族的人納頭便拜,哪有這種好事。”
趙雲只覺得頭皮發麻,原本以爲搞定了孫策就諸事可定,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多的牽扯,也沒想到林墨要想的問題,原來不只是有打仗。
當然,他不理解很正常,其實漢末戰亂不休,本質上就是世家在鬥法而已。
以前可以不用多想,現在該給趙雲解釋還是要解釋的,免得未來的朝堂之上,讓人當了槍使都不清楚。
“那你覺得,他們會願意投誠嗎?”趙雲試探道。
“不好說,這種事情是兩難的。”林墨澀聲道。
“可惜當時我沒能留住孫策,否則.”
“跟你有什麼關係。”
聞言,林墨朗聲大笑,“你還是沒明白其中的門道啊,孫策死了,可以有呂策周策黃策,更何況,孫家本身就還有個孫翊在。
主要的決定權不在於這個因,而在於世家們對利益的趨勢。
倒也不能說他們錯,畢竟,一步慢步步慢,到最後可能就會湮沒於世。”
趙雲似是而非的點頭,“所以,便值得他們鋌而走險了。”
林墨嘿嘿一笑,“子龍腦子轉的就是快。”
啪~轟隆!
潼關城內議政廳,臺案斷裂,木屑四飛。
這應該是呂布砸壞的第三張臺案了。
沒辦法,其他人生氣的時候暴擊之下,臺案至多是發出巨響。
他的虎掌拍下就能給幹報廢了。
“好哇,馬氏父子竟敢暗通曹操,看來前些日子殺入曹營是在做戲給我看,這是苦肉計!我非宰了他們不可!”呂布手裡攥着斥候在黃河邊上射翻的曹軍信使,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信。
內容驚世駭俗,竟然是曹操寫給馬騰的覆信,感激他告知了糧草大營的位置,並且約定什麼時候動手,而且動手的時候還會焚燒糧草吸引呂軍,然後馬騰再打開潼關的城門,到時候裡應外合,必然大獲成功。
看了這封信後,呂布整個人都鬚髮戟張,便是要去收拾馬家人,還有關中十部的降將。
龐統當即跳了出來擋在面前,“溫侯,這.這明擺着是曹操給你下的餌料啊,可萬萬不能中計。”
“餌料?”
呂布聞言冷笑了一聲,“你看清楚了,這上面可標註了我軍糧草大營的位置,我且問你,曹操怎麼會知道我軍糧草大營位置所在?
除了馬家父子,還能有誰?”
龐統有些無奈,心平氣和的時候,呂布還是會像個主君一樣考慮問題,只是一旦上頭了就暴露出莽夫的本性。
他當即也苦笑了一聲,反問道:“難道溫侯忘了,早前在下就提醒過溫侯防着曹操這一手,所以關中十部的人不能擔任斥候,甚至馬騰自己都不知道糧草大營的位置,他如何告密。
馬超倒是離開過幾次,但每次都是帶着溫侯的心腹,根本不可能去探查糧草大營的位置。”
這麼一說,呂布就恍然了過來。
對呀!
呂布眼前一亮,“我氣糊塗了,確實是,馬家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糧草大營的位置,每次送糧來也是魏越去接收的,而且是夜裡。”
隨後,他又將信揚了揚,“可是.可是你如何解釋這封信呢,畢竟這糧草大營的位置可不假。”
“溫侯,知道糧草大營位置的,除了張燕將軍和手底下的軍士,還有一個人。”龐統幽幽看着呂布,眼神中明顯帶着埋怨。
“鍾毓?”
脫口而出後,呂布又擺擺手,“不會的不會的,我已經讓張燕盯着他了,他根本沒機會離營。”
“溫侯啊,這智者千慮,尚且有失,鍾毓許是用了一些特別的辦法。”
“那爲什麼不是馬家人用了特別的辦法獲悉了糧草大營的位置?”
啊這
龐統好氣啊,他強忍着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溫侯,爲何鍾毓一到糧草大營就出了這檔子事,難道可疑?”
呂布從容反駁,“或許是馬家人早就知道了糧草大營,正好藉着鍾毓做替死鬼呢?”
你這不是槓精嗎?
龐統被氣的夠嗆,越發的覺得跟他有些無法溝通了。
或許,在他眼中,鍾繇先前主動聯合潁川世家這件事功勞要遠大於馬家父子戰場的表現,所以纔會有所傾斜。
又或許,他對自己還不能完全信任.
念想至此,龐統反倒是輕鬆一笑,明白了,自己勸不了他,那就讓能勸他的人來勸。
“你笑什麼?”呂布蹙眉道。
“在下想請教溫侯,當時蘭陵侯是如何破關中十部的?”
一提到林墨呂布可就來勁了,面帶不屑內心卻驕傲的不行,“他啊,用的一手好計策,僅憑几封信就把關中十部”
後面的話他就沒有說下去了,撓了撓頭,悶聲道:“這曹賊定是想效仿允文,他拿我當什麼人看了?”
一想到林墨當時僅僅用了幾封信就把馬騰和韓遂兩方勢力玩弄於股掌之中,呂布本能的就會覺得這封信確實是有問題了。
龐統說他覺得有些懷疑,可如果是林墨,那必須相信啊,前車之鑑在,萬不可上當。
而且,如果這個方向是對的,那鍾毓確實是最可疑的人了。
當然,這是後話,現在的問題還得是應對曹操。
龐統一見這手有效,便是順着這個勢頭說下去,“蘭陵侯慣於算計人心,世人效仿不足爲奇,可溫侯是蘭陵侯的岳丈,應該很清楚蘭陵侯的用兵習慣,他可從來不會單計直出,每有奇策必是連着一起,實爲連環。”
呂布雙手抱胸,不斷頷首附和,“確實如此,曹操欲東施效顰,那這麼說來,這封信應該只是第一步而已,曹操肯定還有其他的計策!有第二步,甚至是第三步!”
說完,眼中泛着光芒看向龐統,顯然是在求證。
果然,還是要循循善誘啊,龐統很上道的拱手作揖,“不愧是溫侯,一眼就看破其中要害,在下也是這麼認爲的。”
這種方法實在有損鳳雛的名號,可沒法子啊,龐統在這方面是吃過苦的。
先有一個馬騰了,再有前些天呂布不聽勸的把鍾毓送去了糧草大營,在自己沒有站穩腳跟樹立威信之前,真得動動腦子。
要不然這鳳雛輔佐之下,每戰必敗,這名頭還要是不要了,他可是知道諸葛亮在荊州打了一場漂亮仗把夏侯淵都給生擒了。
自己好賴是與他齊名的存在,招牌不能碎了。
“士元言重了,那你覺得,此事當真是曹操所爲,他後面還會如何跟進?”呂布自己想不到,便是看向龐統。
“容在下想想”
把呂布穩住了,龐統這纔算是有時間好好的想想這個問題。
有點複雜。
這裡頭涉及到的情況有一些多。
兵力、糧草、離間、內應.
他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