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原大戰開始後,北國的戰亂就沒有停下來過,呂布勢力的擴張速度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當然,曹操在得到了荊州六郡之地後,實力的提升也是肉眼可見的。
哪怕是窮途末路的劉備,現在都擁有了湘南三郡之地,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來看,其實劉備已經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畢竟就算是從前他領過徐州牧和豫州牧,但最強大的時候也不過是擁有彭城和下邳兩個郡,兵馬在兩萬左右。
可現在,手握湘南三郡之地,兵馬已經突破四萬,文有諸葛亮,武有關張、黃忠、魏延、霍峻等人,也算的上是中原大戰利益的瓜分者了。
畢竟,如果不是曹呂之爭中走了下風的曹操入主荊州,他們沒這麼容易能拿到桂陽,將湘南連成片的。
當然了,孫策也是藉着這段時間得到了寶貴的休養期和消化期。
他雖然也如願的拿下了交州,但整個過程可遠不如劉備這麼順利。
交州這裡本來就複雜,除了雄踞蒼梧的吳巨外,士燮在這裡待了這麼些年,無論是風土人情還是地理環境,都瞭然於胸。
所幸的是這兩股力量並沒有糾纏在一起,進入交州地界後,孫策依照周瑜的計策,與吳巨交好,再陳兵於南海,跟士燮的四萬兵馬形成對峙局面。
孫策進入交州起,就註定了士燮不可能據城而守的,畢竟這一帶的城防能拿得出手稱之爲堅城的可沒幾個,一旦江東子弟選擇圍點打援的掠地方案,情況會變得極其被動,甚至有可能引發內亂。
士燮無奈下只能讓兒子士廞、士徽和侄子士匡提領四萬大軍陳兵於野,畢竟士燮年過花甲了,又不是廉頗,不可能再親自上陣。
士燮四兄弟就佔了交州四個郡,單純論家族底蘊的話,還真不見得能比北方那些超級豪門差多少,至少在交州這一畝三分地裡,士家絕對是一呼百應的存在。
自然,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的士家幾兄弟都不算膏粱紈絝,相反無論是兵法還是勇略,都是有些建樹的。
當然了,這只是在交州這裡能爲士燮分擔壓力,面對擁有智囊周瑜的小霸王孫策,這幾兄弟就不夠看了。
僅是用了幾招左出右進的疑兵之計,再來一手虛張聲勢的圍點打援,就把交州兵馬打的滿地找牙,連士廞和士匡都被俘虜了。
所幸孫策沒有下殺手,周瑜便趁機用這兩人爲質,派出使者面見士燮,曉以利害,進行招降。
士燮說到底已經六十有五了,就連只有五十多歲的劉表都自覺天命不永而無心霸業,遑論是偏安交州的士燮呢。
在孫策把士廞、士匡兩人歸還後,他非常果斷的選擇了投誠。
得到士家幾兄弟的支持後,孫策陸續的接收了交趾、鬱林、合浦與南海四個郡。
至於蒼梧的吳巨,他並沒有急着下手,而是力求先穩住到手的四個郡。
在這方面,孫策算是投入了巨大的心血。
一方面他不敢離開交州,甚至拿出了從前沒有的耐心,經常到各郡縣去走動、招攬人心;另外一方面,交州的富裕程度又遠遠比不得中原,急切需要利用曲轅犁和龍骨水車來開發。
四個郡需要投入的曲轅犁和龍骨水車,估算了一下就要五萬金,這是一筆天文數字,孫策可沒錢。
而且士家治理交州的時候,生活極其奢靡,出入的陣仗堪比藩王,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府庫的存金只有幾千。
不得已下,又只能向四大家族開口了,先前爲了發動吞併交州的戰鬥,已經讓出了四個郡的太守位置,現在又想要這筆鉅款,可就沒什麼能拿來置換的了。
且不說四大家族的人現在肯定是不願意立刻就到交州任職的,剛剛到手的地盤孫策也不敢像林墨那樣大刀闊斧的改革。
能怎麼辦,又得讓張昭和張紘舔着臉去求四大家族借唄,不過這次跟以往不一樣的是打了勝仗,雖也磨蹭了一些討價還價的時間,到底還是把錢給湊足了。
接着便是開始大力的督造麴轅犁和龍骨水車在各地投入開荒,交州這裡的林木太盛了,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好開墾,再加上沿海地帶又不能種植,所以這樣的投入與產出肯定是遠遠不及中原一帶的比例高。
可交州自是有交州的優勢,這裡漁業、茶葉和香料聞名天下,總歸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農業嘛,現在先滿足自給自足吧,後續再談發展。
撫民、開發、整頓兵馬、拉攏世家、剿滅山越這幾項工作就耗費了孫策大量的時間,效果很直觀,民心開始凝聚,江東外人身份也逐漸被接納,甚至連吳巨都動了歸順的心思。
畢竟士燮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這對於吳巨很有吸引力,他自己也明白,四郡之地穩固下來後,孫策是不可能對蒼梧置之不理的。
所以吳巨也寫了信給孫策,表達了臣服之心。
一切本來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誰曾想孫策派出文官去任職的時候,卻被吳巨趕了出來,這還得了,孫策感覺自己被戲耍了,當即就要帶兵去幹翻吳巨。
吸納了交州軍後,他的兵馬可就達到了八萬人衆,唯一的缺陷只是沒有戰馬而已,但你蒼梧的治所廣信也談不上堅城,強攻的話,十天之內就能破城。
“吳巨一介匹夫,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爾反爾的,定是劉備拿下了桂陽後,他動了歪心思,聽聞劉備與吳巨是舊友,此間兩郡又毗鄰,所以他想臨陣改弦易轍。”周瑜冷哼了一聲,分析道。
對此,孫策額間青筋鼓盪,厲聲罵道:“趙範是去給劉表奔喪的,他們卻在人家返回桂陽的時候強行扣留爲人質,滿嘴仁義道德,專行雞鳴狗盜。
整天罵曹操挾天子令諸侯、呂布挾袁尚令北國,他自己難道就不是將劉琦牢牢的握在掌中,大漢皇叔,令人作嘔!
此等大僞似真、大奸似忠的僞君子,與之爲盟豈非是與虎謀皮嗎?”
早前,劉備就派孫幹來談聯盟的事宜了,當時的劉備還只是兩郡之地,那會孫策在整頓着四郡之地,考慮平穩問題,倒是沒有拒絕劉備。
反正對自己而言,聯盟這事,目前還是停留在口頭之上,並不需要付出什麼實際的行動。
等到曹操入主荊州的時候,孫策還一度暗歎劉備有先見之明,劉琮不過是膏粱子弟不足爲懼,可曹操就不同了,這貨不僅有實力鯨吞九郡之地,捎帶手把自己給收拾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最大的考慮還是江東要想壯大,就一定要跨過長江天塹。
兩度廣陵戰,讓孫策痛定思痛,兩度安豐戰也讓他看到了呂軍陸戰的驍勇,從廣陵到廬江,八百多裡的水域成爲了阻撓江東進軍中原不可跨越的障礙。
當初周瑜建議對交州下手,一來是轉移兵敗後的內部矛盾,二來也是想打造一個戰略後院,而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就在於,希望能從荊州入手進入中原。
否則,自己這一輩子都將被呂布死死的壓制在了長江以南,永不復出。
所以,聯盟這件事,不管是孫策還是周瑜,一開始都是支持的,畢竟劉備要自保,而拿下了交州的孫策也需要在荊州擴張自己的地盤,得以有機會進入中原。
那些什麼匡扶漢室的廢話他當然不相信的,可聯盟一事也算是利益捆綁,可爲之。
只是現在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不管吳巨臨陣變卦是不是得到了劉備的授意,孫策都把這筆爛賬算到了皇叔的頭上。
聯盟不聯盟先放下一邊,蒼梧是交州的,而交州是我孫策的,你要救就派關羽張飛過來吧,跟我的霸王槍聯盟去。
“值此亂世,若劉備真的只有仁義二字,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周瑜苦笑了起來在他看來,劉備的仁義其實跟曹操手中的天子是一樣的,只不過是爭雄的利器罷了。
“這麼說來,你也贊同我對蒼梧用兵?”孫策側目看向周瑜。
“劉備雖然把控着趙範得以進入桂陽,可短時間內還不能自穩,更何況現在他若敢對吳巨援手,曹操就敢跨越湘水攻打長沙、江夏。”
周瑜嘆了口氣,“不過主公方纔所說與虎謀皮,卻也算是提醒了我,收攏交州之地後,我們的重心可以是荊州,也可以是益州。”
“可惜,益州有山川天險,荊州又不在我們手上,不能從水陸並濟的話,只怕無法攻破益州之雄啊。”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八百里秦川,更兼雄關漫道,就算是昏昧如劉璋,那裡也是鐵板一塊。
天府之國的魅力再是誘人,孫策也不認爲自己可以從南到北走陸路吞併整個益州。
“此一節,我也是剛剛纔有了一些想法,具體怎麼做還需要好好盤算一番。”
周瑜微微頷首,他當然也明白川地有多險,轉而說道:“還是先帶兵圍城廣信吧,劉備肯定不敢妄動,到了那步田地,吳巨就會明白投誠主公是他唯一的選擇。”
孫策嗯了一聲,當即起身一甩披風,大踏步的走出了議政廳。
周瑜吐出一口濁氣,並沒有跟出去,目光死死的盯着帥案後方掛着的大漢十三州版圖。
北國初定,休養需要些時間,曹操又入主了荊襄,劉備佔據湘南三郡,看來,下一個戰亂之地一定是在荊襄九郡了。 現在曹操和劉備在暗鬥之中,可等到呂林翁婿徹底的消化了北國之地後一定會揮軍南下的,到時候曹操必須北上,那個節點是個不錯的下手機會。
問題是,曹操有天子,劉備有劉琦,孫策手頭上可是什麼也沒有,就算勉強佔上一兩個郡,最後可能也會出現江東四大家族內亂的問題。
在這一方面,天然的劣勢是無法扭轉的。
是不是該把重心轉移到益州呢,如果要對益州下手,又該如何謀劃,水路行不通,光憑陸路,江東子弟雖是驍勇,卻也難闖這天下雄關。
周瑜捻着手指,表情有些沉重,這個問題很頭疼,但又是必須要決定的未來方略,走一步看一步,導致的結果就是一步慢步步慢,甚至成爲他人棋子。
即便是驕傲如周瑜,在這樣的時候也需要身旁能有個可以討論的人,可惜啊,四大家族的人還不能竭誠輔佐,魯肅又是呂布的人,龐統也沒有如歷史上一樣出現在江東。
最後,他還是隻能憑一己之力,扶着孫策在這亂世行進。
這不是主僕之情,而是兄弟之義!
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與決絕。
襄陽城,龐府。
作爲荊州四大家族中,實力不弱於蒯家的存在,不管什麼時候,這裡都是客似雲來,而且非富則貴。
當初劉表活着的時候,就連蔡瑁都要不時上門,劉備和劉琦呢,則是找着機會去拜會,就連後來諸葛亮出山了,也去過龐家。
現在,荊州這裡的掌權人改姓曹了,曹操因爲忙碌於安頓蔡家和蒯家,對於龐家只是派人上門請過龐統。
清高的龐統又怎麼能接受這種方式的邀請呢,人劉備還得七顧茅廬呢,伱把我鳳雛當什麼人了。
而且,現在曹操剛剛進入襄陽,還不敢做的太過分,所以,龐統拒絕的理由也很簡單,身體有疾不利於行。
要說他對曹操完全沒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的,畢竟是手握天子的男人,就算夏侯惇陣亡的消息確確實實在荊襄造成了不小的動盪,可從局面上看,曹操依舊是不錯的選擇。
“呂林翁婿稱雄北國,治下青幽並冀徐五州之地,噢對了,還有揚州三郡呢。曹操,收攏司州,又盡得荊襄六郡,兵力財力都得以跨越一個臺階,加上掌中天子裹挾大義,算是唯一可以與呂林抗衡的勢力了。
士元啊,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做決定呢。”
龐府內院,坐在涼亭檐下感受着南國小雨的清新氣息的龐統,在石桌上擺放了一張地圖,地圖上標註了各方勢力的最新情況。
顯然,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而且想的很入神,以至於龐德公走到他身後也沒察覺。
“叔父。”龐統趕忙起身作揖。
龐德公只是壓了壓手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他看着石桌上的地圖,笑問道:“看來你總算開始要做選擇了。”
“叔父見笑,小侄生來好命,似那九天鳳凰,擇主不敢隨意。”即便是在長輩面前,龐統也不見得會收斂這份桀驁。
“我知你素來自視甚高,可留給天下英雄的用武之地已然不多了,身在這俗世洪流,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更何況是我們龐家。”
龐統眸子微沉,蹙眉道:“叔父可是有什麼指示?”
“北國,呂布。”
“爲何?”
“從徐州起我就開始留意林墨這小子,滅袁術、退孫策、敗曹操,再到入主北國,手段堪稱是驚世駭俗,此等雄才真堪百年不遇。”
龐德公嘆息着搖頭,“你雖才華無雙,可真是遇上那小子,只怕也未必能敵。”
面對龐德公的細心勸導,龐統有些不以爲然,笑道:“林墨確實有些能耐,能扶持絕境下的呂布一步步壯大到今日這般傲視天下,難有敵手,說是百年不遇倒不爲過。
可真要是戰場相逢,鹿死誰手,只有天知!”
龐德公這番話,其實與詩會當天徐庶所說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者說徐庶也算是有先見之明,早早的就預見了呂林的未來,所以很乾脆的留在了徐州。
但當時自己拒絕徐庶的時候是這般自信,如今,初心不改,他依舊不覺得真的遇上了,他能長出三頭六臂不成。
人總是這樣的,不管你的過去有多耀眼,都會有一種只是你對手太弱的想法。
至少,龐統是這麼想的。
畢竟他的心氣很高,可世界卻很小,小到能讓他推崇的人也沒幾個。
“這麼說來,你要選曹操?”龐德公可沒他這般樂觀,眉心擠成了一團。
“沒決定。”
龐德公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聽我的,你去北國吧,讓山民和龐林入曹營,如此我們龐家到底不會吃虧。”
不把雞蛋裝在一個籃子裡,從來就是世家的經世之道。
讓龐統去北國,龐山民和龐林入曹營這是唯一靠譜的法子,畢竟,龐家才華最盛的是他龐統,只有他纔可以進入呂營後有些建樹。
而龐山民和龐林就在襄陽當地,背靠龐家,就算謀略上幫不上大忙,起碼算是爲龐家表了個態。
見龐統不語,龐德公又繼續道:“我聽說元直在蕭關,你尋他去,讓他代爲引薦,可以省一些彎路。”
如今的徐庶可是彭城的郡丞,不在乎他的官職高地而在於能夠進入核心地區任職,那就代表成爲了呂營的關鍵人物,有他開口,事情會好辦很多。
但,龐統當初沒有選擇呂布,一方面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另外一方面也是覺得林墨用心過於歹毒了,不喜歡。
如果現在又去找徐庶,那也太打自己的臉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要去呂營,他也不會藉助徐庶這層關係。
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堂堂鳳雛,就算入營也是能拿出自己的能耐來證明價值的。
“容侄兒三思。”
龐德公有些無奈,龐統的性子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他也沒辦法。
正是要離去的時候眸子卻瞥到了石桌上地圖標註的兩個地方,眉頭皺起,“長安我懂,那裡是曹操的勢力範圍,可漢中我不明白,你想幹什麼?”
“夏侯惇已死,曹操卻無力救援,幷州易主在即,我分析下來他若想趁着呂林翁婿收拾北國亂局的時候進一步擴大,只有湘南三郡和漢中可以做選擇。”
龐統緩緩的將地圖收起來,“孔明不好對付的,我覺得他遲早會向漢中用兵,早些做謀劃,納投名狀。”
龐德公本來已經站起來了,可聽了這話又重新坐下,“用漢中給曹操做投名狀,那長安.”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龐統卻已經點了點頭,“我入長安不難,就看值不值當。”
龐德公深吸了一口氣,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不得不說自家侄兒的大局觀是強啊,已經預測了未來戰局的走向。
最後,他只是低沉的說了一句,“你若去長安,不可留了尾巴,襄陽畢竟還在曹操的手裡。”
“叔父放心。”龐統堅定的點了點頭。
漢中代表了曹操,長安代表了北國,但二者之間的取捨,龐統卻還沒有下定決心。
他總是有一種不得志的感覺。
若是曹操能親自上門,他這個時候都已經是踏上了去漢中的路上。
呂布和林墨.
龐統皺着眉頭,探手藉助檐角落下的雨滴,一臉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