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前夕找世家豪強借錢、借糧和借兵這種事情在漢末亂世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曹操經常這麼幹,劉表跟袁術摩擦的那幾年也都是靠着身後世家支持,世家們也是通過這樣的機會一點一點做大。
天下沒有不要錢的午餐,這道理是亙古不變的,你要人家借給你,甚至是直接支援你,那肯定是要用相對的條件來置換。
就目前的大局下,如果說有一人不需要朝世家開口,那就只有袁紹了。
作爲一個本身就是世家利益共同體的最高代表,已經有了鯨吞天下之勢這個時候外圍投資會很非常猛。
主公,聽說糧草不足?我家那還有五萬石,主公且用着就是了,犬兒出任縣令一事就請主公費心了;
兵馬有五十萬了?不夠,遠遠不夠,郭家願再增援三千兵馬,而且都是訓練有素,戰甲軍械自帶,主公不必擔心。
現在,北國世家都盯着這支漲停板看呢,只要袁紹開口,錢糧兵馬真的是不用擔心,甚至多有散盡家財來支持的。
這一點,呂布的處境就遠沒這麼好了,比曹操都差了一大截,雖然腳踏兩州之地,連敗袁術、孫策、曹操,實力處於一個穩步上升的趨勢,可袁紹決心秋收後南下的消息傳開,對於徐、揚兩地的世家豪強衝擊可不小。
走了一大圈下來,軍費的十幾萬金缺口勉強堵上,條件就是二十六縣的縣令、縣丞,三郡的郡丞、別駕、曹緣都被新人替換。
本質上來說,這就是賣官鬻爵,只不過做的明面上比較好看一些。
但不管怎麼說,最頭疼的事情算是暫時解決了。
春耕時節,在各地囤積的肥料也在有條不紊的發放,由於效果沒辦法像先前那些發明直接擺上檯面,所以無機肥全部都是免費的贈送給百姓。
這一點林墨有認真合計過,問題不大,首先只對登記造冊的百姓發放,世家農奴不在其列,避免了被打秋風的硬傷。
其次,百姓當年田畝人丁賦是按當年收成支應的,只要他們的產量上去了,收取的稅賦自然水漲船高。
最關鍵的一點,熬過了頭一年就會立刻形成口碑,後續這些肥料就可以定價出售,而且還不是隻銷售在徐揚兩州,是向全國各地銷售。
這種壟斷性,又是面向全國百姓、世家豪強的生意,利潤上來說,十個琉璃廠都比不了,一旦形成了產業鏈,便會像泉水一樣源源不斷。
把內政諸事敲定,各類軍械也在加緊打造、軍隊加強訓練的時候,林墨拉着呂布跑了一趟東莞與齊國郡的交界,也就是臨朐和廣縣之間的一帶。
按着林墨的估計,秋收後與北國大軍的戰鬥,應該就是在這一帶打響了。
值得一提的是,與徐州腹地不同,青州這頭丘陵不少,尤其是黃河以南後,除了豐富的水脈支流,就是丘陵與平原並存。
這樣的地形會使得戰鬥能更有戰術選擇,擁有多處可以埋伏的山林地理,也有可以妙手偶得的天時可借,自然,便要熟悉這些地方。
“派人將這一帶所有的山川、水脈和原野都畫出來,必須詳盡哪怕是一片密林也不可放過!”
“喏!”
翁婿倆人帶着麾下武將和謀士逛了幾天後,已經有了大概的認知,不過地圖依舊是最重要的。
距離開戰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帶回去慢慢研究吧。
“有沒什麼想法?”回去的路上,林墨、陳宮和賈詡三人並駕齊驅,呂布和趙雲、甘寧、張繡幾人閒聊着。
陳宮表情凝重,搖頭道:“包原隰險阻,此地無論是屯兵還是作戰稍有不慎便是全盤皆輸,不甚其難。”
這話不假,雖然沒有荊南那頭崇山峻嶺多,可這丘陵山勢,藏兵一兩萬人也是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的。
“粗粗有了些想法,但具體還得等到大戰前夕,看了敵我兵力、陣型、營寨才能下定論。”自從提領了東海太守後,賈詡確實沒再像從前那般沉默了。
畢竟,認領了太守不管伱願意不願意,都是進入了呂營核心層面,再想像從前那樣自主從容的選擇是不可能了。
“我也有了些想法權且看看到時候青州領軍的是誰,兵馬幾何再做定論。”林墨也笑着回了一句。
這種事情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所以三人都默契的沒去刨根究底對方的想法。
“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騎着馬的陳宮看向了林墨,“元直和張太守能否進入青州戰線,這我不懷疑,畢竟你佈下了這個局應該是有把握的,可即便他們到了青州,你們如何聯絡呢?”
這一點是陳宮最不能理解的了,站端一開,整個大營裡的進出可沒那麼容易,想着派快馬私下通信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況且,剛剛投奔過來的人,肯定不會有太厚重的信任,甚至行動都可能被人監視,可無法聯繫,那這詐降就失去了原本意義,這一點,陳宮一直想不明白。
“他們只有一次機會與我聯繫。”林墨笑的很苦澀,這一點確實是詐降的弊端。
一次?
陳宮與賈詡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事挺有趣的,單向聯繫嗎,只有一次機會,花費了這般代價進入,那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一定是致勝之下才會使用吧。
這個時代慣用的通訊手段,日舉煙、夜舉火,這種明目張膽的辦法肯定不可能了,信鴿嗎?可能性也不大。
想不明白,賈詡也就不想了,隨口道:“公臺,自從允文的曲轅犁投入使用後,徐州耕牛應該存量大大提升了吧。”
“是的,這一點可真是託福允文不少。”
陳宮點了點頭,笑道:“過去是二牛擡槓,如今是單牛直耕,省下了一半牛力,雖說擴大了幾倍的耕種面積,但耕牛數量還是很充足的。
這不,陳登還寫信請求府庫裡將耕牛出借兩千頭到安豐,助他開展春耕,溫侯已經批了。”
“一口氣借出兩千頭,如今溫侯真是闊多了。”賈詡捋着發白的鬍鬚感慨。
“文和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自是有些打算的。”
賈詡面若平湖,沉聲道:“春耕後可以先調集往東莞郡來,希望在大戰前夕有所作爲吧。”
你也當了謎語人?陳宮狐疑的打量着賈詡。
林墨嘿嘿一笑,也不深究,賈詡如今也是太守了,且不說是爲了大戰做準備,光是這個身份也有資格這麼要求,他高興的是,老陰貨背上了這個職位後,開始主動作爲了。
這一場戰鬥,從兵力、裝備、糧草、後勤各方面袁家對於曹呂都是碾壓級別的,如果己方陣營再不能同心同德,林墨覺得,這天下很可能真的會歸於袁紹之手。
要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謀略力挽狂瀾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現在,林墨只寄希望於曹操那頭失了這麼多猛將,又沒有像歷史上地盤這麼大了,面對袁紹的時候不要一觸即潰便好。
歷史上的官渡大戰
想起了某些事情後,林墨眸子微微一沉。
“怎麼了允文?”一旁的老岳父瞥見了他表情的微變化。
“沒什麼,我覺得,可能需要給曹操一封信吧,不過時間還早,晚些時候也不打緊。”
三足鼎立的態勢,曹操一旦崩盤,便是這些謀士多出幾個腦袋,只怕也無力抗衡北國大軍,還得爲他也想一想,還真是世事如棋啊。
荊州,新野城外。
劉關張三人騎着馬慢悠悠的往城裡而去。
三人臉上都寫着沮喪兩個字,或者說頹然吧。
在尹籍的介紹下,三人總算是見到了黃承彥,對方沒讓自己吃閉門羹,爲人也非常的和善,很好相處,按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是呢,黃承彥對於助力劉琦崛起這件事,卻沒有絲毫的興趣,表示自己已經是閒雲野鶴,不想再介入奪嫡之爭。
在跟他的幾次相處下來也從黃承彥的口中得知了黃家的一些情況。
黃家目前是兩支人,一支是以年輕一派聽從黃祖號令,一支是年長一些便以黃承彥馬首是瞻,如今黃祖在陽羨兵敗,讓孫策打的銳氣墮盡,在家族裡的話語權不復從前了。
黃承彥呢,整天只想終老於山野林下,根本沒有任何的野心,便是劉備幾度哽咽,拿着天子血詔的事來哭訴,對方也巍然不動,顯然是沒了任何機會。
黃家這條路啊,只怕也是被堵死了。
如果,按着這個態勢發展下去,留在荊州,只能是虛度光陰,可離開荊州,還能去哪裡呢?益州嗎?
“林墨詩集,都來瞧瞧勒,名家書寫的林墨詩集!”
正當劉備心如死灰的時候,只聽得街道深處一名身穿小商販在叫賣。
圍在周遭的人不少,裡面那層多是一些身穿儒服的學子,外面那一層則是看熱鬧的百姓。
林墨詩會的事情傳開後,已經有人專門將他的詩寫在帛布上。
張飛冷嗤了一聲,關羽眯着丹鳳眼,沒正眼瞧,倒是劉備來了幾分興致,下了馬走了過去。
生意似乎還不錯,挺多人買的,而且這商販挺有頭腦的,在帛布上還畫了林墨當初在詩會上一襲白衣的畫像。
“翩翩君子,果是儒雅。”
劉備拿起一張帛布,呢喃了一聲,隨後又搖了搖頭,感慨道:“可惜,心術太毒。”
他問了價錢後放下一串五銖錢便轉身離開了。
“大哥,就這小廝做的那些詩不倫不類的,不讀也罷,還值得爲他花錢吶。”張飛嘟囔着,就尋思這傢伙能當三姓家奴的女婿,也是個不懂忠義、沒有下限的人。
劉備將手中帛布小心收起,苦笑道:“三弟你不知道,我懷疑這事只怕是林墨刻意爲之。”
“什麼事?”張飛忽的有了防範之心。
“藉助這些詩集造勢,引荊襄士子前去投奔。”劉備隨口而道。
一直沒開口的關羽丹鳳眼猛然一睜,凝神道:“這小子的心術果真了得,身在徐州,竟然把手都伸到荊州來了。”
劉備笑了笑,並不說話,這算得了什麼呢,當初身在彭城還能千里獻計助自己破曹呢。
可惜啊,這樣的天縱奇才不歸我所有,連爛泥扶不上牆的呂布都在他的輔佐下成爲了能與曹操正面角力的諸侯。
若是輔佐於我,憑我二弟三弟勇猛,皇裔之尊,仁義之名,何愁大業不成呢。
劉備這麼想其實沒有錯,一開始的盤子來看,他比呂布好上千百倍的。
也正因爲如此,想到這一層他纔會無比痛心。
因爲如果自己得了林墨,甚至可能已經救回天子了。
“既如此,俺去驅趕了那商販!”
這是張飛唯一能想到泄憤的辦法,當然是被劉備和關羽攔住了。
剛纔所說不過是猜測罷了,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把商販給驅趕了,否則日後誰還敢到新野來。
更何況,新野只是借來的暫居之地。
回到府上後,劉備跪坐在榻前,臺案上鋪着那張畫着林墨畫像與一首詩的帛布,一直在發呆。
當然不是對林墨有什麼異樣的情感,只不過,看到這畫像和這首詩,劉備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會胡思亂想。
尤其是當下屢屢碰壁,眼看着袁、呂、曹三方大戰一觸即發,明明是舉大事的天賜良機,可自己卻只能枯坐於新野。
若是上天垂憐,也能贈予自己一位如此曠世奇才,漢室就能得以在自己的手中扶保起來,走向強盛。
“大哥。”
關羽和張飛走了進來,“聽說你一整天都粒米未進,還在爲公子的事情費心嗎?”
“只是有些迷茫,有些彷徨,也有些無力”劉備深深感受到了來自內心的乏力。
“大哥,俺聽有人說起,這小子會六丁六甲妖法,他的畫像你還是少看幾”
張飛本來是想噴上幾句的,可是當他轉過林墨的畫像之後,整個人就呆住了。
奇怪,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眼熟,眼熟的很吶。
“三弟,怎麼了?”看出了張飛的異常,劉備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