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香氣

周瑜恆尷尬一笑,“我只怕是沒有這個福氣。”

楊端午說:“我知道芒果一直對你情深意重,你就真的看不出來?”

周瑜恆嘆了口氣,“我知道她對我很好。可是,她是我周家的奴婢,我對她,從來沒有非分之想。”

“可是你現在位極人臣,有了地位的偏見,一定要找個門第相當的大家閨秀爲妻了?”楊端午只是把周瑜恆當成朋友,和過去毫無忌諱地聊天。

周瑜恆就是喜歡楊端午這樣爽快性格,就說,“自然不是,我也只是心裡還放不下一個人罷了。”

楊端午說,“時間會讓你放下的,因爲只有放下不屬於你的,你才能找到真的幸福。”

倪重陽這時走了進來,笑問,“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周瑜恆說,“我們在說倪重陽是一個好丈夫,端午姑娘真的是有福氣的。”

說的楊端午和倪重陽都笑了。

“你倒是越來越幽默了,不過,我們也都盼着吃你的喜糖呢。”楊端午拉着倪重陽的手,對周瑜恆說。

“會有這麼一天的。我可不喜歡孤老一生的滋味。”周瑜恆笑道。

爲了趕時間,倪重陽選擇了水路,直接從金陵的渡口出發,一路南下。

站在船頭,從水面上吹來陣陣涼風,讓人絲毫不覺得夏日的炎熱,河水兩岸,滿眼綠色,間或夾雜着一片鮮花或綠樹,也很是漂亮。

清澈的河底,魚兒自由自在的穿梭在水草間。無憂無慮的樣子,讓倪重陽也很是羨慕。

聽皇上的介紹,這次疫情,已經造成了十幾個村子變成廢墟,能跑能逃的,都逃跑了。

而從當地官員的介紹來看,這疫情最大的特點,就是打寒戰。

一個人,可能昨天還是冷的直髮抖,第二天,就又是熱的直冒汗,恨不得剝一層皮。

這是典型的寒熱往來,對傷寒論耳熟能詳的倪重陽,已經對這一疫情,有了初步的把握,只等到實地勘察一番,就能確定最終的答案了。

而爲了協助倪重陽醫治疫情,朱秋懷選派了一個太醫和一個御使大夫一起跟隨倪重陽下江南。

隨着幾人的行李裡面,除了必要的衣物盤纏之外,便是從皇家醫館裡,撥發出來的一些藥材藥品,以備不時之需。

搖櫓聲沉沉地從船底傳出來,四周,隨行的人也是傳來陣陣呼嚕聲。

倪重陽心繫着不遠處的江南,一直半睡半醒着。

經過了兩天的水路行程,在一個雨天,倪重陽終於等岸了。

來不及休息,把物資都卸下來之後,倪重陽便和隨行人員,一起踏上了這塊在朱秋懷看來很是恐怖的地方。

舉目望去,路旁的樹林鬱鬱蔥蔥,整齊的房屋,也都錯落有致的分佈在村子的各個地方。

沿着石板路往裡走,還能很清楚的聽見水流的聲音。

要不是事先已經知道了這裡疫情的嚴重,倪重陽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不過很快,倪重陽的精神,就緊張起來了。

當倪重陽被領進一個村民的家裡的時候,這個生病的村民,正躺在牀上瑟瑟發抖,劇烈的搖擺,把牀榻都搖的吱吱作響。

當大家都以爲這疫情會傳染而不敢近前的時候,倪重陽卻快速的來到病牀前,仔細的查看這個村民的症狀。

嘴脣紫紺,面色蒼白,全身都是雞皮疙瘩,似乎大雪天沒穿衣服在外面挨凍似得。

而且,哪怕身上再多加蓋了幾牀被子,似乎依然還是冷的不行。

倪重陽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腳,確實是一片冰冷。

但過了沒多久,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後,這個村民,便開始漸漸恢復正常了。

再沒過了一刻鐘,便可以下地,正常幹活了。

隨行的人,一看見這村民可以下地幹活了,便以爲他已經痊癒了。

但倪重陽還記得當地官員的描述,這是一種寒熱往來的疾病,以後,肯定還有一次熱的不行的病症發作。

果然,他才下地沒多久,就又全身發熱,大量的出汗,不一會兒,便倒在地上,手腳不受控制的亂動,身體前後翻動,嘴巴里也講些根本聽不懂的話。

倪重陽見狀,就和兩個人,一起將這村民擡回了牀上,這時,這個村民的衣服,已經溼透了,都可以擰出水來。

等這個村民再次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很難煎熬很無聊的一段時間。

但對於倪重陽來說,卻是準備治療方案,梳理疫情防控的重要時間。

這個疾病,雖然看上去很是兇險,但倪重陽卻很有把握,而且,之前準備的藥材,也剛好可以用上。

當地的官員,雖然聽說倪重陽是醫聖,但這個疫病,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大家對倪重陽,其實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而且,這個疫情流行的很快,之前只是一個鄉村裡有一個人有,但每過兩天,生病的人就多一倍,沒過多久,臨近的三個村莊,都死了很多人。

以至於大家都棄家逃跑了。

倪重陽掌握了這個疫情的典型特點後,就開始按照典型的少陽證來治療。

所謂少陽者,邪在肝膽,寒熱往來。

首當其衝的,便是茵陳蒿湯。

這茵陳苦辛微寒,主要是退黃疸。

蒿則是青蒿,味苦辛寒,截瘧。

隨行的太醫,其實也已經判斷出了這是典型的瘧疾,並且,已經先倪重陽,將茵陳蒿湯給熬出來,讓病人服下。

但這先入爲主的做法,卻沒有讓倪重陽大動肝火。

既然能治病,那誰開的藥,誰治好的病,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只要能夠藥到病除,那些,都顯得不足掛齒了。

但讓那太醫納悶的是,這湯藥喝下去之後,症狀並沒有顯著減輕。

當地的官員,以爲這湯藥就是倪重陽開的,也紛紛表示對倪重陽的不信任。

甚至連那個太醫本人,也覺得自己開的沒錯,自己是趕上怪病了,這真要是讓倪重陽去治,也是沒有機會治癒的。

而就當所有人都以爲,這個地方的疫情沒有控制的辦法的時候,倪重陽卻努力在搜尋着其他方法。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被傳染的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之前傳說的神乎其神醫聖,似乎也沒有拿出什麼切實有效的辦法。

可就當所有人準備看倪重陽笑話的時候,倪重陽卻一臉坦然的走出了待了兩天兩夜的房間。

倪重陽沒有再去檢查那病患,而是徑直去了藥房,按照醫籍上的記載,對青蒿進行不一樣的製取。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而當倪重陽將取汁得到的藥汁端到這個病患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還是抱着懷疑的目光。

只是這個病患,已經被瘧疾折磨的巴不得馬上死。

這難喝的湯藥,也十分坦然的當水一樣一口喝下。

很快,奇蹟就出現了。

在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這個病患,突然感覺肚子一陣抽搐,要馬上上廁所解大便,等他解出了一大坨黑綠色的大便之後,整個人頓時輕鬆了許多。

但他仍然不敢大意,等差不多要發作寒戰了,他便熟練的又鑽進了被窩裡。

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身體像之前那般發作。

這時,守在一旁的其他人,也一臉驚訝的看着這個病患和倪重陽。

沒人知道,這湯藥,是加了什麼進去。

倪重陽見這個方法可行,便又按照此方,又製作了三副。

等這三副藥吃完之後,這個病患,也基本痊癒了。

很快,倪重陽便把這個青蒿取汁治療瘧疾的方法公告天下。

而大家也很快,在倪重陽的指導下,得到了痊癒。

楊端午太想念倪重陽了,可是又怕過去找倪重陽,會讓倪重陽擔心她,於是,做了好吃的糕點,委託官兵送過去給倪重陽。

倪重陽一看是他最喜歡吃的金絲蜜棗湯,感動極了,立馬給楊端午寫了信,說他一定會平安回來,一切順利,讓她照顧好自己和以勒,等他回來。

收到書信的楊端午,顯得開心了點。

“重陽哥哥,你一定會平安的,因爲你是這樣的善良,一切的罪孽,都和你沒有關係。”楊端午說。

忽然聽到吹簫聲。

楊端午知道吹簫人,一定是朱舒雅。能在倪宅吹出這麼好聽的簫聲的,除了朱舒雅,還有誰呢?

果然,楊端午走過去,朱舒雅一個人站在桃樹下,單薄的粉紅衣裙,正在安靜地吹簫。

簫聲充滿了落寞,孤獨,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楊端午不由得鼓掌。

簫聲停了,朱舒雅回過頭來。

“端午姑娘,沒有打攪到你吧!”朱舒雅顯得很不安。

楊端午拉着朱舒雅的手,笑盈盈地說,“舒雅,你吹得太好聽了,怎麼會說是打攪呢?喜歡還來不及呢。”

朱舒雅嘆了口氣,“很久沒有吹了,想不到簫管都生了綠鏽。”

楊端午安慰說,“你的琴棋書畫都這麼好,慢慢來,一定會過的好的。”

“可是我,已經不年輕了。”朱舒雅低下了頭,她和楊端午同歲,楊端午已經有家有子,可是她,還是什麼都沒有。

“可你也不老。”楊端午說。

朱舒雅笑了,“端午姑娘,你真會安慰人,難怪你這麼討人喜歡。”

楊端午說,“走,我教你做菜去。只要把時間投入進新事物中去,每天都會過的很充實,就沒有時間憂愁啦!”

於是,二人來到廚房。

朱舒雅雖然從來沒有碰過廚房都鍋勺,可是還是很感興趣的,就也很認真地跟着學。

只是,廚藝這方面果然是有天賦的,朱舒雅學了一天了,還是連最簡單的切菜都不會。

“別灰心,只要你喜歡,我天天和你一起做菜,你一定會學成的。”楊端午鼓勵道。

朱舒雅說,“我做夢都想能自己做出好吃的菜餚來,好,我以後天天來學。不過,我太笨,端午姑娘可不能嫌棄我呢。”

“怎麼會呢。重陽哥哥不在,我每天除了照顧孩子,就也沒事做了,難得有個好姑娘陪我做菜呢。”楊端午說。

而倪太奶奶也知道了朱舒雅的存在,雖然她並不知道朱舒雅的真實身份,但是聽這吹得好簫,就知道她一定是出身不菲,一般的人家,誰會花這個冤枉錢,教孩子吹簫呢。

就找來楊端午,問,“你那個朋友既然住到倪宅,何不引來和我見見?我倒是也想看看這個姑娘,簫吹的這麼好,是何許人家。”

楊端午說,“原本是不想驚動祖母的,既然祖母想見,我馬上讓她來,不過,她比較怕生,祖母不要怪責她就是了。”

“怎麼會,難得有一個晚輩有時間陪老身開開心。”倪太奶奶說。

楊端午於是去請朱舒雅過來。

朱舒雅不安的問,“她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是沒有見過的。也不知舉止合宜不合宜的。”

“你放心,這裡可不是皇宮,大家說話都很開朗的,你不要太拘束就好。”楊端午安慰道。

及至倪太奶奶和朱舒雅相見了,兩個人竟然都相互喜歡的很。

倪太奶奶讓朱舒雅坐在她身邊,笑得滿臉皺紋都開了花,“好個標誌的姑娘,還會琴棋書畫,可讓老身開了眼了。”

朱舒雅低着頭,害羞地說,“哪裡是什麼上的了檯面的東西呢。還是端午姑娘比較好,這麼能幹,太奶奶也是有福氣的,身子骨如此堅朗。”

“就是喜歡你這麼好聽的嘴。我老了,沒什麼別的盼頭了,端午平時忙,我就指望有個人經常能陪我聊天,就可以了。”倪太奶奶握着朱舒雅的手。

朱舒雅說,“若是如此,我只怕日日都是空閒的。”

倪太奶奶這話似乎說的是楊端午平時都沒有找她聊天,話語中有責怪之意。楊端午也不介意,爽朗笑道,“你們聊天開心就好,有舒雅在,我只怕也省力多了。”然後去廚房吩咐廚子準備點心給倪太奶奶和朱舒雅。

倪太奶奶和朱舒雅一邊吃點心,一邊聊天,竟然聊了一天也不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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