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清河縣。
楊二丫找到謝運,談起要接桂花來李宅住的事,倒是讓謝運大吃一驚。
楊二丫笑道:“桂花乖巧懂事,刺繡又好看,我覺得這麼好的苗子浪費了可惜,就想着請她來李宅裡住,桂花和我宅裡的奴婢有空一起繡繡花,技藝一定會有很大的長進。”
謝運一聽就惱了,“我就知道你哪裡會有這麼的好心,還接桂花去你家裡住呢,原來是想把桂花當成你家的奴婢,給你們家繡花。你安的是什麼心,我們家雖然比不上你們李家,可養桂花還是養的起的!我們就算吃不上飯了,也不會賣桂花爲奴婢!”
楊二丫笑容就有點虛了,“你想到哪裡去了,大家還不都是疼愛桂花的。”
這麼一來,謝運不同意,楊二丫也覺得沒意思,就給回來了。
阿圓知道了,就和李延商量,李延說:“你娘心直口快,只怕謝運是誤會你娘了,那就由爹出面,請桂花進來吧!”
阿圓高興極了,“謝謝爹。”
楊二丫看阿圓這高興樣子,心裡很不舒服,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這都還不是媳婦呢,就這樣寵愛了。
楊二丫過去和阿圓是相依爲命的,所以,到阿圓長大了也希望阿圓一直是她的。
阿圓的確是她的,可是,阿圓也是他自己的。
楊二丫心裡就是過不去這個坎。
她反對桂花,除了因爲桂花爹孃當年得罪了她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阿圓太重視桂花了,簡直把她當命根子來疼,甚至連學業都不要了。
這樣怎麼行呢?
楊二丫不喜歡阿圓這樣地愛一個兒媳婦。
楊二丫希望找的兒媳婦,知書達禮,對李家,對阿圓事業有助益,能幫她管家又不會讓丈夫太愛她。
一個女子讓男人愛的過了,就有點紅顏禍水的感覺,楊二丫在感情上經過了這麼多,她對阿圓的佔有慾就特別地強。
可以說,她對李延是愛情和依賴,可是她對兒子阿圓,卻是深深地佔有。
她爲阿圓付出了這麼多,阿圓長大了怎麼能不最愛她呢?怎麼能愛媳婦甚於愛她呢?
李延去和謝運一說,謝運就同意了。
阿圓歡歡喜喜地去把桂花接到李宅裡。
謝運對外人說,桂花是去李宅做客幾天。
可是,因爲,之前阿圓和桂花一直都很要好,就引得村裡人紛紛猜測,桂花是不是要嫁入李家了。
這可是高攀啊!
一時之間,村民們都議論紛紛起來,桂花頓時成爲了焦點人物。
謝太婆對謝運說:“桂花一直在村裡名氣很好,這次去李宅住,時間不可太長了。若是時間不長,反而能讓桂花更加讓人看得起,外人會說我們有了一個好靠山,日後想來求娶桂花的人家,就更多更好了,可若是時間一長,難免不會夜長夢多。到時候名聲不好了,就只能依靠李家迎娶桂花了。看二丫那樣子,根本就看不上桂花,我們何必要引來一身騷呢?”
謝運連忙說“是”,“我活了這麼久了,論見識,還不及孃的一半。”
邊關附近。
樹林裡,楊逸辰一臉怒氣的對手下喊到,“滅了,快把這煙給滅了!”
手下們一個個誠惶誠恐,趕緊拎來一桶水,往還在冒煙的火堆上一陣淋。
楊逸辰倒不是不允許手下點火煮飯,但明文規定,不能起煙。
這起煙,不外乎兩個原因,要麼用了溼的樹枝,要麼有些雜物布條也在燒。
爲了能達到最大的隱蔽,楊逸辰下了死命令。所有人都不得隨意進出這片樹林。
不準喧譁吵鬧,要儘可能的保持安靜。
白日裡,可以生明火做飯,但一定不能產生煙。
因此,除了米麪之外,其他食物,都是生食或是用鹽醃製過。
晚上,則不能生火,哪怕是小火把也不行。
因爲這片樹林,距離守城很近。急行軍的話,也就半個時辰的距離。
而守城的吳四火,也是小心謹慎。
方圓數裡,都已經被吳四火派人給搜查過了,唯獨這片樹林,因爲林高樹茂,野獸經常出沒,因此,還沒有被完全搜查過。
但吳四火是什麼人,心思縝密,行事兇殘。
爲了儘快搜查,吳四火下令,所有需要用到樹木的地方,都去這片樹林伐木。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盡快把這片可能產生潛在危險的隱患給剷除掉。
楊逸辰自然很清楚吳四火的詭計,但放眼四周,除了這片樹林之外,並無第二個適合藏身的地方。
隨着樹林的慢慢縮小,楊逸辰的部隊也是一步步被壓縮。
同時,生活在樹林裡的野獸,也被迫進一步壓縮了自己的活動範圍。
而這,也給楊逸辰帶去了嚴峻的挑戰。
不僅要防範吳四火的突然搜查,更要面對野獸的突然襲擊。
爲此,楊逸辰將將士打散組合。
猶如梅花樁一般,被分成五個部分的部隊,形成犄角之勢,相互掩護,也相互支持。
一日深夜,大部分將士已經休息,只剩下個別兵丁在監視巡查。
突然,樹林黑處一陣騷動,但因爲不能點火把,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巡查的兵丁頓時一陣緊張,來不及通知下去,便馬上擡手射出一箭。
幾個一起巡查的兵丁,聽到異響後也立馬跟上,朝着聲響之處射出一陣箭雨。
唰唰幾下之後,暗處突然傳來一聲長嘯,聲音巨大,劃破長空。
這一聲巨響,將楊逸辰也驚醒了,連同其餘的將士,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拿着刀劍做隨時的攻擊準備。
但這個猛獸似乎害怕了,在那一聲長嘯後,就再沒有聲音了。
但楊逸辰可以很肯定,這野獸沒有死,否則那聲長嘯,沒有那麼高亢。
所有人一直守到天亮,確定沒有危險後,才又分批去休息。
當楊逸辰帶着一隊人去檢查的時候,赫然發現地上碩大的老虎腳印。
如果不是那巡查的兵丁及時發現異常,後果真是不可想象。
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夜半的那一聲吼,不僅讓楊逸辰驚出一身冷汗,也讓城內的吳四火從睡夢中驚醒。
深夜的寂靜,讓這聲虎嘯,顯得異常驚悚。
翌日,吳四火擔心繼續對樹林進行砍伐,會激怒裡面的老虎,便因此撤銷了砍伐森林的命令。
而這,也讓楊逸辰擺脫了吳四火的危險。
皇宮。
方圓意外被救,小皇帝朱玉忠非常不悅。
他想都沒想就認定是謝策派人劫的法場。
謝丹華主動來找朱玉忠。
“你過來做什麼?”朱玉忠把酒杯扔在地上,“是來看朕的笑話?”
謝丹華目光鎮定地看着朱玉忠,“臣妾知道皇上一定會不開心,所以,特意來爲皇上解開心結。”
朱玉忠哈哈大笑起來,“朕和你們謝家的心結,是不可能解的開的。”
謝丹華上前幾步,神態還是如此地從容不迫,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好像能看懂所有的人世間的事一樣,“皇上,你誤會了,劫走方圓的人,絕對不會是謝策。”
朱玉忠大驚,“你什麼意思?國家大事,豈是你一個女子可以參與的嗎?”
謝丹華說:“臣妾無心國家大事,可是臣妾卻關心皇上您,因爲,您是臣妾肚子裡的孩子他爹。”
朱玉忠的目光,移向謝丹華的肚子,冷笑道:“那朕倒是託了孩子的福了。”
謝丹華說:“皇上您想一下,如果謝策要救方圓,只要來找皇上就可以,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地派出刺客劫法場呢?如果是因爲故弄玄虛,他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朱玉忠想想也覺得是,可還是冷冷地說:“是和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謝策一定會反朕。”
“如果謝策反皇上,皇上自認有能力反抗嗎?”謝丹華很直接地說。
她今天就是來攤牌的。
很多事,她已經預料到了,哪怕謝策沒有告訴她,她也知道,朱玉忠的日子,不多了。
謝丹華可以沒有朱玉忠,可是,謝丹華即將出世的孩子,卻不可以沒有爹。
“是,朕是不足以和謝策匹敵,可是,朕會拼命,謝策就算奪走了朕的江山,他也不會長久,所以,朕怕什麼?不管這個結局朕是輸是贏,可是,謝策,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朱玉忠大笑起來。
謝丹華忽然覺得有點頭暈。
一直以來,覺得朱玉忠很不懂事,沒想到今天可以說出這麼直戳人心的話來。
謝策,的確,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因爲,他姓謝。
他姓謝,註定不可能憑藉他一個人的力量,完全地取代朱姓王朝。
不管他有多麼地能幹,不管他有多麼地得人心。
這個道理,朱玉忠都懂,可是偏偏,他們謝家人不懂。
謝丹華本來是想來勸說朱玉忠的,現在才知道,真正需要被救的人,是他們謝家。
是謝策。
都是可憐人罷了。
謝丹華嘆了口氣,怎麼辦呢?那麼,誰能救謝策呢?
謝丹華忽然想到了楊端午。
這個近乎於傳奇的女子,她還是楊康的女兒。
她一定可以救謝策一命。
楊府,窗明几淨,顯得像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特別是在楊府的後花園裡,四周安靜如郊外,景色也是純如天然。
西南風吹來,帶來陣陣涼意,也將地面的落葉,吹進了湖心的水面上。
冰涼的湖水,沒了夏日的涼爽,卻更多了一份秋日的清澈,如冰如鏡。
桂樹,在秋風的吹擺下,透出淡淡的花香,花朵也已經被風吹落了不少,但哪怕是落在了地上,依然透着香氣。
幾個僕人抽空,在花園裡採集些花瓣,是要做糕點用。
這普通的白白的糕點,看上去不怎麼有食慾,但經過花瓣染色的糕點,那就不一樣了。
黃色的或鮮紅色的,無不透着令人垂涎的味道。
假山上,一隻麻雀孤零零的站在頂上,似乎在找着什麼,但一個下人調皮的拿了一個小石子扔向它,受驚過度的麻雀一個踉蹌,差點沒掉進假山下面的湖水裡。
這湖水裡的魚,也是越來越肥了。
自從倪重陽決定不吃這魚之後,就再也沒人吃過這裡的魚,這魚,也就越長越大了。
月季的花香,很清淡,但在夜裡,卻別有一股清香。
此時,如果有一壺暖酒,一碟花生,那就是最美的時刻了。
仰頭,可以觀看滿天繁星,俯首,可以玩賞百花爭豔。
如果,此時再能有人能一起吟詩作對,那就更是一種享受了。
夜幕越來越深,濃的如一團化不開的黑墨。
三隻烏鴉,此時也安靜的停在樹枝上休憩,將頭低低的垂下,兩隻翅膀也鬆垮垮的耷拉下來。
月光灑在烏鴉的背上,卻一點看不出那是烏鴉,倒像是一團沒有用水墨開的黑墨。
這些烏鴉沒有籠子,但每日都會習慣性的停在那個老位置上,無論風吹雨打,都不會改變。
楊端午收到了宮裡皇后的懿旨。
倪重陽說:“皇后娘娘想見你?能有什麼事?還是不要去了吧!”
楊端午說:“皇后從來沒有找過我,她現在找我,一定是有關謝策的事。”
“爲何這麼肯定?”倪重陽問。
楊端午說:“皇后娘娘心裡面,最懷念的除了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就是謝策了。她會來找我,八成就是爲了這兩個人的事。”
倪重陽說:“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需要。現在,沒人敢對我們楊家怎麼樣,逸辰統帥着大軍,我們又是皇商,統領着全國經濟,就算殺了我都不能影響到什麼。所以,夫君你就放心吧!”楊端午自信一笑,“可是我倒是好奇,她找我會有什麼事。”
倪重陽焦急地說:“呸呸呸,怎麼能說不吉利的話呢?端午,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不放心你。”
楊端午看向窗外的烏鴉,“那就讓它們陪着我。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倪重陽嘆了口氣,“也好。你要小心。”
“當然會小心,我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楊端午幸福地摸了摸肚子。
那肚子裡的小生命,是她的幸福是她的期待。
她都爲他取好名字了呢,就叫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