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成圖看見了敵人背後的陰影,第一反應並沒有覺得那是一個人,反倒覺得是某些超自然的東西。
那外來的男人似乎也突然意識到了身後的氣場有些不對勁,猛地一回頭,看見的卻是一張惡鬼一般恐怖的臉。
這臉眼球外突、卻囧囧有神,皮膚如同被開水燙過的蛤蟆,在黑暗中,看起來比喪屍還恐怖。
“啊!”
這男人猛地叫喚了一聲,身體不由自主的轉向,面向了鬼男,舉着刀,卻不敢就這麼輕易地朝鬼男刺下去,反倒踉蹌着向後猛退一步。
這鬼男倒也知道自己長的恐怖,更加猙獰的在黑暗中亮出牙齒,咆哮了一聲,雙手向前平舉,猛地一撲。
這外來的男人本能的把手擋在面前,腳步不穩,向後倒去,差點兒坐在黃成圖的身上。
黃成圖也立刻害怕的向後退逃,然而他連滾帶爬跑了兩步,突然反應過來,那不是什麼鬼怪,而正是自己一直欺負的鬼男。
黃成圖回過神來,立刻轉身撲回這外來的男人,一把擰住對方的手腕,奪過了那把刀,隨後向他的後背捅了進去。
鬼男並沒有出手,他只是出來嚇唬了一下敵人,便導致了對方的死亡。
“鬼男!?”黃成圖把刀抽出來,驚魂未定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鬼男。
那被撬開的側門處,風從那縫隙裡涌進來,發出呼呼的口哨般的呼嘯聲。
鬼男沒有說話,他居然感到一陣緊張。
“你…”黃成圖緩緩的,終於吐出一個音節。
鬼男以爲對方要怪罪自己,嘴巴顫抖着,一閃身,躲入了身後的黑暗中。
黃成圖愣愣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聽見了動車裡的慘叫聲,不再管鬼男,爬上了動車支架。
“大舅子!!!”黃成圖衝進動車,他和那些村民們很多都或多或少沾親帶故。
動車裡,兩撥人已經互有損傷,在黑暗中開始變得更加謹慎,各自保持着兩排座椅的距離,不再直接混亂的打殺。
但是,村民這邊的損傷顯然更大————很多人都在睡夢中被殺死了。
有的人身負重傷,靠在動車的椅子上,痛苦的哀嚎着。
“你們……不就是來找食物麼……你們不就是豺狼隘的人嗎……”黃成圖從敵人的身後進來,顫抖着舉着刀說着。
“是!把食物都交出來,不然殺了你們慢慢找。”
“你們至於麼?都是一個地方的……咱們就相隔一條大路......”黃成圖雖然憤怒,但卻又感到悲涼————若是食物很多,他或許會來硬的,和這羣人打個你死我活,問題是,他們實際上也沒有多少食物存量了,這根本就是一場意義不大的打鬥。打來打去,保衛的無非是少量罐頭的事。
“有沒有意義,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肚子說了算。”黑暗中,一名來襲的人說着,“我們早就沒什麼吃的了,你們村我們也搜過了,正琢磨怎麼人和物資都沒有,原來你們都躲在這邊滋潤着。”
“老吳???”黃成圖突然聽出了對方的聲音,這是他認識的聲音!!
本來,兩個村鎮相距就不遠,他們相互之間很多人本來就認識————甚至很多人倒推幾代人,可能都是親戚。
“你是誰?”老吳警惕的問。
“我是黃成圖……”
“……”
這兩個人是通過買彩票認識的,是彩友,每一期小樂透,兩個人都會去豺狼隘大路第一家彩票點兒買彩票,見的次數多了也就認識了。
他們經常三五成羣,聚在彩票店子裡,一邊抽菸,一邊研究各種選號理論————迴歸理論、概率論、霍華德理論,儘管他們誰都不知道這些理論的內涵,但說起來都頭頭是道。
他們從來沒中過大獎,但一旦有人中個幾塊錢的小獎,也都會慷慨的破破費,請其他人在旁邊小館子酣飲幾杯,而這花銷,往往遠遠超過中獎的款額。
對方一陣沉默,卻又繼續說着。
“既然是你,那就更沒必要掖着藏着了,有難互相支援,我們那邊早就沒什麼東西了。你們的人是不是早上也來過,超市早就空了。你今天要是不分我們點兒東西……”
“你們就會撕破臉是麼?”黃成圖問。
“已經撕破臉了,我們早上就知道是你們村的人過去,只是不知道具體是誰而已。”老吳見反正都已經亮明瞭身份,反倒更加坦蕩的說着。
夜晚的寧靜和寒冷,並沒有因爲大家處在動車車廂裡,而有絲毫的減少。
衆人只要稍稍安靜下來,那恐怖的風聲就開始在周圍迴盪。
儘管雙方互有熟人,兩撥人卻誰都不敢放鬆警惕。
所有的人都舉着武器,刀,或者從睡夢中醒來後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比如鞋子。
只是,中州人的人情世故在這裡發揮了作用,既然老吳和黃成圖認識,就算是相互給個面子,也不會繼續沒命的打殺下去了。
雙方沉默了一小會兒,黃成圖先打破了這寧靜。
“我知道了。”黃成圖說着,“我們東西也不多,賙濟給你們一些……但你們以後不要再過來了。”
“那是。”老吳說着。
“讓你們這邊的人收起刀吧……你說的上話麼?”黃成圖問。
“誰能找到食物,誰就說的上話。”老吳回答,隨後他低聲讓周圍的人先把手垂下來。
緊張的氣氛稍稍緩解,黃成圖也讓大家把刀各自垂下。
“大舅子??還在麼??”黃成圖喊着。
“我在!!”一箇中年男人在車廂對面回答。
“帶他們拿點兒吃的走吧……還有礦泉水……”黃成圖雖然不甘心,但還是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的大舅子,老黃,猶豫了一下,深深的“哎”了一聲。
“走走走,來幾個人跟我去中間搬東西去。”
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存在了六號車的幾間廁所裡,門平時用動車上的四角鑰匙鎖着,以防止東西被任何人偷吃。
“你跟着來吧。”黃成圖對老吳說着,“讓你也看看,東西確實不多了。”
黃成圖的大舅子老黃,打開廁所門。裡面堆着好多紙箱子,摞的有一人多高。
“這還少??這麼多箱子!!”老吳眼睛發亮。
“你搬吧。給我們留一半就行了。”黃成圖也懶得解釋。
老吳親自上手,一把抓住一個箱子,往上一提,才發現自己用的力氣太大了————這根本就是一個空箱子。
他把這個空箱子扔出來,伸手抓第二個,又是空的。
直到扔出來七八個箱子,最底下的一個才裝着半箱食物,幾乎全是各種高鐵餐服售賣的罐頭製品和袋裝零食。
老吳沒有說話,看了黃成圖一眼。
“就這些?”
黃成圖沒有說話。
隨後他喊了兩個與自己同行的人過來。
“來裝點兒走!給他們留點兒。”
很快,老吳一行人裝了小半箱食物,由一個年輕的男人把箱子抱在了懷裡。
“謝了。”老吳臨走前,對黃成圖說着。
“別再來了。再來,我們誰都不會認識你們的人了。”黃成圖回答。
“再來,你們也沒東西了,我們知道。”老吳回答,“就跟你們早上來天馬特一樣。”
黑暗中,來自豺狼隘的這羣村民,經過了一陣廝殺後,抱着小半箱食物走出了車間。
黃成圖等人看着地上的屍體,一個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會是他們……”一名村民難以掩飾心中的失望和矛盾,“我看見小李子了,我們還他媽一起炸過金花、鬥過地主……就算交情不深,好歹也是熟人啊......”
“你不該把東西給他們!”另一名村民責怪黃成圖,“他們殺了我們這麼多人!!”
“算了……反正你也沒死不是麼?”黃成圖嘆了一口氣,“和他們那狼村兒的交情,算是結束了。他們要是再來,就不能再留情面了……也沒什麼可以留的情面了。”
黃成圖連損失了多少人也懶得清點,他只突然覺得異常的疲憊,也不知道是酒勁回來了,還是對人生感到失望和絕望。
“鬼男呢?還有那兩個小娘們呢??”一名村民說着。
“對!!鬼男這混蛋爲什麼沒有把好風!?”
“得問罪他!!”
鬼男其實就趴在動車門口,他看見豺狼隘的人走了,等所有人都返回動車,先是找了工具臺把被撬爛的側門擋住,以防喪屍進來,方纔返回了車旁邊。
小杜、孟奇文、唐麗三人,看見來襲的人走了,也都趁着黑暗,回到了動車外的支架上。
一羣村民正好從車廂裡衝出來,看見了她們三人。
“你和鬼男怎麼不望風!?”一名村民怒火沖沖的指着小杜,彷彿要把一切的不滿全撒到他頭上。
小杜還來不及說話,旁邊有人卻發現了鬼男。
“鬼男這混蛋在這邊!!”
“**他媽的大花**,揪住他!!這操行爛貨,是不是他把門打開的!!”
“這小子白天平常總跟喪屍自言自語的,抓住他!!打死他!!!”
黃成圖也站在人羣中,他這次雖然沒有起鬨針對鬼男,但也沒有制止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