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記堂掛在防盜欄上,董原被安全繩掛着,在五樓的高空左右搖擺,臉色蒼白。
他望着樓下的喪屍,只覺得渾身發麻。
“週記堂!你快回到陽臺上!把董原拉上來!”常冰在樓頂邊上大喊。
週記堂掙扎着想要爬回陽臺,但是卻很難使上力。
隨着一聲巨響,臥室的門也被喪屍撞壞,門的上合頁被撞脫,三隻喪屍踩着門衝進房間,衝向陽臺,隨後相繼撲出陽臺,跌向地面的屍羣中。
臥室淪陷,陽臺也不能回去了,週記堂只能靠蠻力把董原拉上來。
他右臂摟住防盜欄,左手用力往上拉人。每拉起來一點,週記堂就讓手臂繞繩索圍一圈,借用繩索纏在手臂的力量,來拉董原。而這讓他手臂上原有的傷口更加疼痛。
董原兩手抓着繩子,也在不斷的嘗試往上爬,他兩手抓住繩索,一點一點的往上挪動。
絕對不能放手!週記堂心裡不斷的強調着,他生怕自己心中一個不好的動念,就把手鬆開。
千萬不能鬆手!千萬不能鬆手!董原心中也反覆默唸着,既是給自己加把勁,也是在祈禱週記堂不要放棄自己。
週記堂手中的汗水順着繩子流到董原的手上,繩子緊緊繃住,發出纖維斷裂的聲音。
這不到一層樓的高度,在兩個人的感覺裡,如同在地獄度過了十八個輪迴。
就剩一點距離了!
董原估算着位置差不多,一把抓住了防盜欄的底端!
又一隻喪屍聽見了陽臺的動靜,翻身跌落陽臺。
“加把勁!”常冰看見董原上來,繼續爲二人鼓勁。李玉屏等三名女眷不敢靠近樓邊,只能暗暗的求上天保佑二人。
週記堂見董原抓住了防盜欄,趕緊把繩索繼續收緊,幫助董原站穩在防盜欄上。
兩人順着欄杆上爬,這次誰也不敢大意了。
待兩人爬上屋頂,都癱軟在樓邊,週記堂的左臂被繩索勒的發白,解開繩索後,血液回涌,足足十分鐘麻的不敢動,十五分鐘才恢復知覺。
“走?”週記堂從屋頂上爬起來。屋頂寒風凌厲,東方略微開始呈現深藍。
一行人互相攙扶着,向西走到樓邊。一團密密麻麻的電線牽到寫字樓樓頂。
“把皮帶拿出來。”
董原把揹包卸下,從中取出皮帶。
週記堂將皮帶搭在電線上,扣在一起,試了試強度。
常冰湊過來,搖了搖頭。
“你這個要是釦環這裡鬆開了怎麼辦?男人兩手能抓住,女人抓不住怎麼辦?”
週記堂想想也是,一時沒了辦法。
“我來。”
秦琴走向前,她把繩子纏在皮帶的扣環處,這樣釦環就不會鬆開了。
“溜過去的時候,把皮帶夾在腋下,手也輔助的搭在電線上,就會好些。”秦琴提出建議。
“如果皮帶被磨壞了怎麼辦?”董原看着粗糙的電線,心裡有些擔憂。
“那就再加一段繩,繞過電線,拴在兩手臂上,懸在電線上面,如果皮帶斷了,這個繩子還能起到一層保險作用。”常冰提出了不錯的想法。
“好,那就這麼辦。誰先?”董原問。
所有人都看着董原。
“咳咳,好吧,我先來。”董原看着大家的眼神,自己鑽進了皮帶裡。
“董原,不是我這次不打頭陣,而是一會兒我得抱着凌兒過去,她自己太危險了。而且得有個男人先過去幫女人緩衝一下。”週記堂向董原解釋。
董原倒是個敞亮人,沒往心裡去,做好準備後,回頭看了眼大家。
“我要是摔死了,你們就別過來了,安心等屍潮退散吧。”
董原走向樓邊。
在高樓邊,向前的縱身一躍總是需要莫大的勇氣。董原站在樓邊,感到腦袋發暈。
媽的,就當自己剛纔已經摔死了。
董原再度檢查腰帶扣是否已經扣緊,繩子是否已經綁好,隨後朝空中一躍。
他閉上眼睛,只覺得一陣風從耳邊刮過,隨後撞向了一根柱子。
董原被撞的眼冒金星,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寫字樓的樓頂。
他興奮的從皮帶裡鑽出來,向對面住宅樓上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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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記堂這邊,幾個人也如釋重負。
“李奶奶,你沒問題吧?”常冰關切的詢問李玉屏。
李玉屏站在樓邊,往樓下看着。
她心裡很糾結,也很痛苦。
她並不是不敢過去,而是覺得這樣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自己的愛人已經仙逝,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模樣,自己隨着這羣年輕人拼命的逃生,究竟意義是什麼?價值在哪裡?什麼時候是個頭?
“李奶奶?沒事吧?”常冰發現李玉屏臉色凝重。
“啊?沒事。”李玉屏從思緒中回到現實。現實中的她,年近古稀,卻還要做這樣的冒險。
她覺得悲涼。
“李奶奶,我們都看着您呢。現在您就是我們的精神支柱,你看凌兒也特別依賴您。”常冰似乎是看出了李玉屏的心思,趕緊勸說她。
此時的凌兒,滿臉無助的抓着媽媽,望着李玉屏。
如果我現在放棄,我當初決定活下來又是爲什麼呢?
李玉屏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兩枚鑽石戒指,流下了眼淚。
“奶奶我要過去了哈,凌兒你不要害怕,膽子大大的哦!”李玉屏重新找回了力量,她彎腰,輕輕摸了摸凌兒的腦袋。
凌兒雖然皺着眉頭,但眼神清澈。這樣的世界,或許不是她能夠完全理解的。
李玉屏套在皮帶圈裡,週記堂把繩子綁緊。
“好了李奶奶。”
李玉屏走向邊緣,閉上眼睛,向前毫不猶豫的躍去。
她是真正帶着赴死的心情躍出去的,她覺得自己飛在空中,如同是升上幸福的天國。
董原穩穩的接住李玉屏。
常冰隨後過去,接下來是秦琴。
“凌兒,不要害怕,媽媽先過去,叔叔保護你過來。這就跟過山車一樣,特別好玩。”秦琴安慰凌兒,站在樓邊做好準備。
週記堂擔心如果秦琴先過去,凌兒情緒會失控,所以安排秦琴先等一會兒。
董原只找到四根多餘的腰帶,現在正好缺了一根。週記堂於是把自己的腰帶也解下來,用膠帶把褲子粘在衣服上。然後他用膠帶把凌兒纏在自己懷裡。
“凌兒,一會兒緊緊摟住叔叔的脖子,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要放開!好麼?”週記堂低頭對凌兒說。
凌兒看了看母親,對着週記堂點了點頭。
週記堂再度仔細檢查自己和秦琴的腰帶、繩索。
“準備好了麼?”週記堂問秦琴。
“好了!”秦琴回答。
秦琴和週記堂相繼躍向空中。
週記堂突然覺得,死亡也許就是這麼回事,靈魂從身體中一躍,也就死了。
三人平安到達對面。
“凌兒,感覺怎麼樣?不害怕吧?”秦琴從皮帶裡鑽出來,也不等董原把凌兒和週記堂身上一圈一圈的膠帶去除,就迫不及待的抱着凌兒。
“不害怕,媽媽,就好像過山車一樣。”凌兒稚氣未脫的回答,但她始終皺着眉頭,這個世界對她來說還是太兇險了。
週記堂把腰帶重新紮好,立刻衝到寫字樓西邊。
真雅路步行街就在下方。斜對面是明秀的據點——真雅路步行街第一商城。
這個商城曾經無比熱鬧,而現在也是一片死寂。
週記堂知道,這裡面駐紮着一個可怕的敵人,明秀。
真雅路步行街,並沒有如潮的喪屍,數量少得多,可以有辦法通行。
他又跑到寫字樓北邊。
他看到,安平湖小區的北側就是之前李玉屏提到的菜市場,那裡與步行街僅有一樓之隔,卻是天地不同的景象——喪屍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並且還在順着牆邊的雜物涌向小區。
而且週記堂注意到,真雅路步行街再往北,還有大批的喪屍自西向東的涌過來。
“原來我們當時是被菜市場堆的雜物給害了。”週記堂自言自語。
週記堂回到衆人身邊,把信息跟大家簡單溝通。董原剛纔跑到樓的南側查看,找到了架設在屋外的緊急逃生用鐵製樓梯。
“我們應該去哪裡?”常冰問。
東方的天空已經逐漸亮了。
“稍作休息,一會兒天完全亮了看看再說。最好避開明秀、避開喪屍,往西走比較安全。”
————
平房廢墟之中。
距離昏迷已是數個小時,鄭介銘從噩夢中驚醒。
天已經矇矇亮。鄭介銘擡頭望,鋼化玻璃之外,似乎喪屍已經散去。
“我還活着?”鄭介銘站起來,檢查自己的身體,上下並沒有明顯的咬傷抓傷的痕跡。這得益於平房崩塌時,瓦礫幫助自己阻擋了喪屍。如果是一人打一羣,給他一百條命也不夠用。而房屋倒塌下來,對喪屍的進攻起到了阻隔的作用,加上自己把各類傢俱堆在入口,喪屍只能三三兩兩的通過縫隙,給鄭介銘創造了良好的斬殺機會。
身邊的屍臭薰的他不斷咳嗽,他掙扎着爬起身。
鄭介銘低頭望了望花返的遺體,花容已失去顏色。
他蹲下,仔細端詳她的臉龐,長長的頭髮散開來,如同鮮花盛開,又凋謝,只留下片片花瓣。
她面容安詳,看不出過多的恐懼。
鄭介銘心中悲慟失落,不忍再看。他拾起地上的刀,試圖從屍山中爬出去。
頂上封着鋼化玻璃,四周都是屍體。
他試着推開玻璃。但是鋼化玻璃的重量實在太重,他只能將屍體一具一具從屍堆中抽出來,試圖抽出一個縫隙,鑽到外面去。
院子三側都有圍牆,他朝平房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