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介銘瞅準周圍沒有喪屍,下車後徑直跑到廂尾。
遠處,有一隻喪屍腿被卡車碾斷了,但仍然朝着卡車方向爬過來。
他小心的打開廂門,只見張繡山和金玥就站在車廂門處,正準備想辦法從裡面把門扒拉開。
“老鄭?出什麼事了?”張繡山立刻發問。
“上車說話。”鄭介銘伸出手,張繡山一把抓住,將鄭介銘拉上了車。金玥立刻關上門。
“前面什麼情況?爲什麼急剎車了?”魏子龍有些沉不住氣,轉頭問鄭介銘。剛纔敲打車體的就是他。
“小聲點,先別敲。我們現在已經到小樓旁邊了,前面有屍潮過境,那幫玩意兒正沿着澤中路往北走。”鄭介銘解釋着,“現在我們沒辦法進寫字樓。”
魏子龍聽見,趕緊把手移開車體,生怕剛纔的敲打聲壞了事。
“不能直接撞過去麼?”週記堂問。
“不好。那樣動靜太大,而且,咱們是沒事,寫字樓裡李煜他們怎麼辦?既然我們還沒有驚擾喪屍,就由它們全都跑開比較好。”
“那怎麼辦?需要下去幫忙麼?”涼水問到,“如果喪屍朝車這邊過來,就守在車廂裡殺吧?”
“那倒暫時不用,如果屍羣真朝車這裡來了,我們可以碾他們,如果屍潮比較猛,就算碾不完,跑開應該還是可以的。所以隨時會發動車輛,大家坐穩了。”鄭介銘回答,“一會兒我還得到前車座去,大家有心理準備。”
鄭介銘轉身查看車門。
“這個門從裡面可以上插銷麼?”他問張繡山。
他擔心如果自己、耿直和花奉在前車座若是同時出點安全問題,沒人給大家開門,會把大家封死在車裡。
“啊,對對,我和金玥剛纔想開門都沒辦法打開呢,外面一別上我們在裡面就出不去了。”張繡山指了指左側門靠近中間的部位,“這裡有插銷,可以從裡面別上左邊這一扇,另外一邊還是得從外面別上。”
這卡車這樣設計車銷,既能夠讓裡面的人打開車門,又能夠避免在廂內無人的情況下,因車輛運行途中震盪,誤鎖裡面的插銷。
“那就好,老張,金玥,車廂裡就由你們倆來照顧大家了,我先到前面去看情況。如果外面情況危急,需要你們支援,我會敲打車體的。”鄭介銘說完,看了看二人,小心的把廂門打開一條縫,隨後跳下了車。他只別住了一扇門的插銷,另外一邊由張繡山從裡面別好。
他回到車前座,看了看花奉和耿直。
“後面沒事,我看來的方向也還消停,我們先耐心等等吧。”
耿直點點頭,突然皺了皺眉眉頭,用手搓了搓下巴。
“車油箱裡還有多少油?”花奉問耿直。
耿直瞟了一眼油表,漫不經心的說,“沒問題,夠繞北都市三環一整圈了。”
隨後他的眼神似乎又散開來。
鄭介銘覺得耿直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沒有立刻就問。
耿直其實是靜下來,猛的想到人員似乎有些不對勁,他正在算人頭,明秀一夥人中,九個男人都活的見人、死的見屍,一個小男孩也活着。唯獨在五個女人當中,似乎怎麼數,他也只數出來三個,還有兩個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是死了,還是落下了?如果死了也就罷了,早死早超生。如果落下了,她倆可就夠吃一壺了…”耿直心裡想着。
“耿直?”鄭介銘見耿直臉上露出焦慮和疑慮的神色,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在想什麼?”
“沒事。”耿直看了鄭介銘一眼,深呼吸一口氣,從剛纔的疑慮中走出來,“我在想,如果喪屍衝過來,我從什麼路線開車能繞回來。”
“嗯。那往南吧,繞着一圈,沿着河到前方,然後從前方經過北都市音樂廳,從清麗街西側回來。而且這一路,之前週記堂已經用車開過路了。”鄭介銘沒有懷疑耿直所說的。
“哦,那就好。”耿直回答着,不再去想人頭數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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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雅路步行街,商場,四層。
商場四層除了靠外的部分是店面,往裡有一條走廊,走廊兩側是各類辦公室,這些辦公室朝內全都沒有窗戶,而且都可以從內將門反鎖。
四層稍微靠裡的一間是商場招商辦公室,兩個女人正躲藏在這間屋子裡。在戰鬥最爲激烈的時候,她們兩個女子藉着黑暗,逃到了這裡,一直藏着。戰鬥結束後,她們並沒有聽見動靜,也沒敢及時出來,錯過了加入鄭介銘一夥人逃走的機會。
“姐…我很怕…”小麗留着長髮,縮在辦公桌下面瑟瑟發抖,她似乎在打擺子,渾身覺得冷,抖動個不停。短髮女人坐在她旁邊,握着她的手背,握的很緊。
短髮女人名叫孟奇文,是小麗的表姐,她倆小時候在一個城市長大,但是現在她倆卻並不在一個城市居住。小麗住在北都市,孟奇文現居住在東滬市,這是孟奇文趁着年休假,來北都市看望她。兩個姐妹性格不同,小麗比孟奇文小兩歲,但從小時候起倆人關係就一直很好。
“沒關係的,明秀他們能夠擊退那些人的,他們很能打的。”孟奇文一直在安慰小麗,她將辦公室櫃子裡的衣服取出來,幫她披在肩膀上。
“可是我看見老沙已經快死了…那些人身上也在着火…”小麗依然感到害怕,她總覺得這些攻打進來的倖存者會把商場裡的人全都殺死。
“沒事的,老沙這人也不是什麼好鳥,死就死了,不用害怕。”短髮女人把小麗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示安慰。
小麗依然只是顫抖個不停。她知道老沙這個人總想對她動手動腳,總想要欺負她,每次都是姐姐幫她說話,替她趕走老沙。
但是真正到了危險之中,她卻不知道應該依靠誰…依靠姐姐?她也只是一個弱女子啊…如果進來的這羣人真的燒殺搶掠,她們又能夠怎樣?當老沙讓她拿起油桶的時候,她答應了,她說不清是想要爲團隊盡一份義務,還是下意識的順從。
孟奇文卻並沒有表妹這麼玻璃心,她同樣也害怕,她甚至看出來明秀一夥人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但卻並不知道自己和表妹應該怎樣做。
在她倆的危難時刻,她們最終所作出的選擇,是趨利避害,躲起來。
然而,屋外持續的安靜卻讓孟奇文心中也生出疑惑。
打鬥究竟結束了麼?到底哪一方獲勝了?勝利的一方是來進攻的那些人麼?他們對我們的人做了什麼?如果是明秀他們打贏了,我們是不是應該趕緊出去了?
眼看着天已經亮了,孟奇文終於下定決心,要走到門前,小心的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我跟你一起出去看!”小麗跟在孟奇文身後,抓着她的手。
孟奇文小心的打開門,走到辦公室外。商場裡沒有動靜,她沿着走廊,走出辦公區。
早晨的陽光從藍色玻璃屋頂上灑下來,給整個四層大廳也打上了一層藍色,這讓孟奇文聯想到了平靜的湖面。
“已經沒有聲音了?”孟奇文和小麗靠在運動品店旁邊,仔細聽着。
“看來已經打完了。”小麗說着,“希望是我們的人贏了。”
孟奇文心裡卻充滿了困惑,如果是我們的人贏了,應該會有明秀他們的聲音啊?這羣人平時這麼張狂,怎麼也要歡呼兩聲纔是。
她頓了頓,往天井邊緣走去,探出頭,朝下看。
她看見半跪在地上的明秀。
“是…明秀…”孟奇文想着,“他居然跪着?”
然而很快她就看出來,這個強悍的,用暴力統治,但同時在客觀上也保護着大家的男人,已經死了。
孟奇文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她拉着表妹往樓下走,她猶豫着,跑跑停停,到了三層平臺。
明秀確實已經死了,只是屍體還僵硬在地面上。
結束了?
她突然想到了更嚴重的問題。
“還有人麼?還有人麼!?”孟奇文左右張望着,想要看見任何一個活人的身影!敵人也行!誰都可以!
但是依然沒有人回答他們。
“姐?他們人都走了麼?”小麗也一臉惶恐。
孟奇文看了看周圍的店面,她看見了幾乎被掏空的戶外用品店,終於確認發生了什麼。
都走了…或者,都死了…
那羣人把我們的人殺掉了,把能帶走的東西都搶光了,走了。她心裡絕望的想着。
她往樓下望去,玻璃門碎的一塌糊塗,兩輛廢棄的車輛還撞在一起。
她倆一層一層的往下走,看見了老沙的屍體、看見了同在屋檐下生存過一段時間的倖存者的屍體。但是從四層到二層,除了她倆,並沒有一個活人留着。
只剩下一層,有幾隻徜徉的喪屍,以及一堆喪屍的屍體。
“商場裡…已經沒有人了…只剩我們倆了…”孟奇文極其平靜的對小麗說着。
屋頂柔和的、藍色的光線下,她覺得自己和妹妹,像是在孤寂的城市廢墟中,留下的兩葉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