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旗額上沁出汗珠, 精神頭越打越足。
出拳方式各有不同, 力道的深淺還有角度的偏差, 時刻讓他繃緊神經。
這和在家裡跟父母走套路, 是完全不同的新奇體會。
“小心。”
雲雙城盯得緊, 看到來人笑嘻嘻逗弄, 不經意間疾速出拳, 高聲提醒。
白允旗身在場上,看得比雲雙城清楚,聲音才起, 便提拳招架。
小小拳頭看似柔嫩,卻比鋼鐵更硬三分。
對方本就收着力氣,重重受了一擊, 仰身退開。
後面人笑得更厲害了, 扶住他打趣,又豎拇指對着白允旗誇讚不停。
“再來。”
白允旗打上了勁頭, 反手抹了把汗, 臉上灰塵劃出數道, 眼中光華閃動。
他是真喜歡這個!
第一回 嘗試貼身比鬥, 立刻就愛上了揮拳出力的暢快感,看到後面還排着人, 就是雲雙城勸他下場都不肯了。
這兩年雲雙城去過上京幾趟, 跟俞晶晶敘舊, 也親自教導過白允旗,心裡已把他當了自家子侄看待。
難得這麼多人肯陪, 還打出了興致,喜歡練拳,便由着他玩。
小小個頭,打起拳來龍精虎猛,招式利落不拖沓,一看就是精心教養過的。
拋開俞晶晶兒子這點關係,只談這一份資質,就足以令人喜愛。
“兩個人,接得住麼?”
排在後面那人等不急,湊上前衝着白允旗笑。
“接得住!”
白允旗並不怵他們,只是切磋招式,雙方都省着力道,勝負只在個巧字上。
他有輸,但也贏過,對戰時獲得的寶貴經驗,很快就靈活運用到下一個人的身上。
付出即得反饋,這就像是電玩遊戲,讓人迫不及待進入更高深的關卡。
看這兩人一左一右站立,各做了起手,白允旗握緊小拳頭,做足了準備。
拳風襲來,白允旗反應迅速,拳背撞上,發出啪地脆響。
一擊攔下,另一擊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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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拳角度奇詭,自右下方撞來,接不住便會亂了重心,仰面摔倒。
白允旗右腿後退半步,正要沉下身體阻擊,感覺到後方異動,迅速側頭避過。
一抹無形的精神力攻擊,輕飄飄掠過。
從去勢來看,殺傷力不強,但挑選的時機和角度,卻極爲刁鑽。
不及時避過的話,精神力正擊腦後,至少會造成一段時間的意識麻痹,下一刻襲來的重拳,便會重重擂上右腹。
白允旗雖避過了精神力攻擊,卻因爲實戰經驗不豐富,來不及避讓拳風。
出拳那人根本沒料到白允旗會在關鍵時刻發怔,硬生生止住勁力,卻還是撞上了他。
“允旗!”
看到白允旗踉蹌退倒,小臉慘白,雲雙城瞬時變了臉色。
“你瘋了!下這麼重手。”
“他還是個孩子,鬧着玩玩就行了,真打啊?”
後面排着的一堆人吵吵嚷嚷擠過來,跟白允旗對練的兩個學員怔着沒動,很快被擠出了中心圈。
“你幹嘛啊你,打小孩,贏了也不光彩。”先上手那人沉聲教訓。
“我沒有……是他……”
舉起拳頭看了看,剛把白允旗揍趴的學員滿臉委屈,“我也沒用力!你看不見啊?”
“那怎麼倒了?”
問他?他問誰啊?!
正在心裡嘀咕,雲雙城衝出人堆,揪着他領子又回去。
“跟叔叔沒關係,是我沒接住。”
再沒用力,出招時也有勁道,白允旗腰上疼得厲害,忍了又忍還是憋了眶淚水。
扁着嘴吸鼻子,明明受了委屈,卻還要替傷他的人辯白,這讓旁邊圍觀的那羣漢子,更把矛頭對準了出拳那人。
“是他自己不動,你們都看見了!怎麼能怪我呢。”他說着說着,頭上就急了一腦門汗。
俞晶晶很寶貝這個兒子,外在進化學員無人不知。
以前只聽雲雙城說,今天第一回 見,看到他紮實拳法,也知道俞晶晶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力。
好好的孩子,來練習場上晃了一圈,回去給打傷了,怎麼交待?!
現場這麼多人看着都不信他,俞晶晶能信他沒錯?
“城叔叔,扶我一下。”
雲雙城趕緊扶起白允旗,感覺他彎着身子,還有些站立不穩,緊張地問:“我抱你去醫務室看看……”
“我沒事。”
白允旗擡頭看向上空,提着嗓子喊了一聲,“豆豆!”
豆豆接了雲雙城喂的肉乾,就一直歇在橫樑頂上,縮着腦袋模模糊糊正要睡着,聽到白允旗聲音,立刻一警。
盤旋落下,看出白允旗狀況不對,豆豆一身順滑黑羽根根立起。
進化後攻擊力增強,憑藉鋼鑽般的鳥喙與利爪,山間狩獵比自己體形大上數倍的兇猛獵物不在話下。
看着白允旗長大,就是俞晶晶沒叮囑,豆豆也當仁不讓地將他的安全攬入了自己職責範圍。
豆豆氣勢兇悍,身子俯下雙翅微張,一雙小眼精芒四射,被盯住的人都覺心驚。
看白允旗目光遊走,手臂微微擡起似要指認,大家紛紛退讓,還把始作俑者往中間推。
打小孩子不光彩,吃點苦頭也活該!
被擠到中間的兩個人,一臉的哭笑不得。
“是他,豆豆上!”白允旗抹掉眼角淚水,堵着鼻子指認。
豆豆不是第一次白允旗配合了,以前只幫着恐嚇那些想要欺負白允旗的孩子,今天要動真格,越發悍勇。
站在中間那兩人下意識縮縮脖子,想舉手護住腦袋。
孩子有脾氣,讓他撒撒氣把這事過了就好,兩人都沒想抵抗。
可豆豆從頭頂掠過,一眼都沒多看他們。
圍着看戲的那些人也是愣住了,目光追着利箭離弦般的豆豆一直向前。
直到它準狠快地啄上站在走廊邊一位外在進化學員耳朵時,才發出一片譁然之聲。
“怎麼回事?這鳥不是挺聰明的嗎?找錯人了?”
“不是吧。好像就是指的他。”
雲雙城也是疑惑,正想發問,卻看到白允旗握着兩隻小拳頭,狠狠瞪着那人,凝神聚氣。
精神力方面,白允旗也是初學者範圍,並不能像俞晶晶那樣做到脣間笑意未收,對手已匍匐倒地的程度。
豆豆與那人纏鬥間,白允旗費盡全力凝出一根細針懸在眼前。
針如牛毛般纖細,卻穩穩停駐,足見操控手法精細。
雲雙城倒吸了口涼氣,想要說話,又迅速憋住。
這個時候可不好打擾,精神力一散,好不容易聚出的實物瞬間便會化爲煙塵。
“他用精神力攻擊我,害我停手,才捱了打。”
白允旗卻沒雲雙城想得那樣容易受到攪擾,維持着細針的同時,還能哽咽着開口投訴。
“我能還手嗎?”
武器都弄出來了,卻還乖巧詢問可不可以,雲雙城真不知道平時俞晶晶是怎麼教育的,教得他處處依規矩辦事。
在教習堂,實力爲大。
要能搞得動,就上去搞,都被人欺負了,還管他孃的規矩!
“滾,滾開!”
雲洪舉臂護住頭臉,頭卻被一簇簇啄起,髮絲脫離頭皮帶來撕扯疼痛感,惹得他火起。
“滾啊!”
他揮動雙臂,想要趕退這隻屍鳥,可豆豆動作靈活,飛起又落下,利爪撕拉外衣,很快就現了皮肉。
內在進化學員從不練體,身體不經錘鍊,受到外力便很容易拉出傷痕。
臂上裸露之處血痕累累,疼得雲洪罵娘。
“誰把這個怪鳥弄走?!幫手啊!”
跟他一起看戲的幾名初級班學員如夢初醒,趕緊上前幫着驅趕。
“啊!”
豆豆被另幾人趕出數米外,本該鬆口氣的雲洪,卻捂着耳朵跳了起來。
鬆開手,掌上鮮血一片。
不過一瞬,雲洪右耳已穿出十數個針孔,密密向外滲出血珠。
“誰!誰搞我!”
雲洪早被豆豆撩發了氣,有人趁亂暗算,更讓他抓狂。
這是白允旗第一次出手傷人,看到雲洪耳上血漬,小臉繃得緊緊地,身體也有些僵硬。
看出他緊張情緒,雲雙城伸手牽住白允旗,“你做得很好,沒事的。”
“他……他剛纔,比這更兇!”白允旗鎮靜下來,下意識解釋。
“那你也可以更兇一點。拿他試試手,沒關係。”雲雙城指指牆邊坐着休息看戲的一排外在進化學員,“練習場上,見血是家常便飯,只要在這個範圍之內,幹什麼不算過界。”
白允旗進練習場的時候就看到邊上這堆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外在進化學員了,有幾個斷了骨頭的,還是對手幫着打架子纏繃帶。
有了雲雙城鼓勵,白允旗心裡憋着的氣憤,便一股腦衝着雲洪去了。
白允旗還是個孩子,就是動手也不會有多狠辣。
雲洪的攻擊,是擦着他耳邊過去的,白允旗便着重關照了他一雙耳朵,幾分鐘的時間,密密麻麻扎出了一片篩子孔。
小小一根精神力凝成的細針,動作間幾乎激發不出什麼波動,雲洪就算想找根源,也無從下手。
豆豆早停了手,飛回白允旗身邊護着。
其他人看到雲洪在捂着腦袋上竄下跳,都當他氣發了神經,站在一邊袖手圍觀。
“不對吧?”
“那是什麼?”
跟他一起的幾個初級班學員很快發現了問題,看到那捉摸不定的細密虛影,臉色漸漸起了變化。
雲洪蹦跳叫罵,字字句句都有針對,聽明白了才知道他是罵自己人趁亂下黑手。
確認雲洪是受到了精神力攻擊,幾人面面相覷。
練習場內在進化學員只有他們幾個,他們沒動,那是誰在跟雲洪較勁?
人羣紛紛讓開,雲雙城牽着白允旗走出。
“你道歉。”
白允旗站到剛鬆下一口氣的雲洪面前,朗聲開口。
正想回去找出是誰在戲耍自己,卻被個孩子攔了道,雲洪咬牙揮手。
“滾一邊去!”
白允旗小嘴抿成一線,擡起右手指住雲洪眉心,“你剛纔害我,必須道歉!”
隨着他的動作,一根細針懸起,正吊在雲洪兩眼之間。
看到這枚細針,雲洪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迅速擡手捂住帶血雙耳。
白允旗指頭動了動,針尖跟着旋轉。
這一回。
所有人都看見了。